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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到闊別三年多的家,我內心一陣寒涼。
屋子裡空蕩蕩,厚重灰塵隨着我的進入漂浮空中,嗆得我打了個噴嚏。我去社區打聽得知,父親住的養老院叫“福康養老院”。
養老院大廳冷氣開得很足,牆上掛滿各項榮譽獎章,戴眼鏡的女工作員踩着高跟鞋,笑若芙蕖,俯身九十度用甜美聲線介紹各種“養老套餐”。
“我是來找我父親的,他叫許文山,大概兩年前被社區送過來。”
對方斂了笑容,引導我去資料室,查了兩分鐘後,不咸不淡告訴我,“許文山半年前去世了。”
我心如刀剮,如針刺,如火炙。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父親怎麼……去世的?在哪家醫院去世的?”
對方搖搖頭,臉上有了不耐煩的神色,“檔案上沒寫。”
“那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或者什麼東西給我?”
對方繼續搖頭,“先生,要是沒什麼其他事,我還要工作呢,這個月KPI我還沒完成,您身邊要是有老人有養老院需求的,您可以聯繫我,這是我名片。”
我一把打掉名片,拎住她衣領咆哮,“我父親怎麼就死了?怎麼死的你給我說清楚!”
值班保安把情緒失控的我箍了出來,我失魂落魄回到家,躺在床上耿耿睜眼到天亮。
之後一星期,我查詢了父親醫保卡使用情況還有名下資產,結果讓我如墜冰窟,父親這兩年醫保卡居然沒有使用痕迹,名下存款只剩一千塊錢。
父親早年從北方輾轉到南方做電子產品生意,經商二十年,據我所知存款不會低於三百萬,我們鮮少與親戚來往,不存在親戚借錢的情況,我打了電話詢問遠在東北的大伯,他們跟我一樣根本不知道父親已去世。
父親在養老院意外死亡,他名下百萬資產不翼而飛,我起疑心
我頭很疼,心很痛,決定報警。
警察一臉嚴肅的聽完我所說,問,“您的意思是懷疑您父親的資產被養老院侵佔了,而且養老院故意不給您父親治病,就因為您父親的醫保卡沒有用過?”
“對!還有我父親的死因,養老院都沒記載我父親是怎麼死的,死在哪家醫院。”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您父親已經去世半年多,事無對證,一切都是您主觀推測,沒有證據。”
走出警察局時,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我後脖頸上,陰冷陰冷,我確實沒有任何證據。
我想到了一個人,或許她知道一些關於我父親的情況。
2
第二天黃昏,我在老地方等曉美。
我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理了理頭髮,望着屏幕中滄桑臉龐,五味陳雜,三年前,我和曉美可是人人口中的俊男美女。
我低下頭攪拌咖啡,思緒如洪水。
三年前我三十七歲,愛情事業雙豐收,誰知突遭橫禍鋃鐺入獄,罪名是涉嫌詐騙合作公司負責人一千七百多萬,在看守所待了九個月後,法院開庭判決我十四年有期徒刑。
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曉美在開庭現場直接暈厥了過去。十四年,五千多日日夜夜!
我是被冤枉的,我肯定要上訴。
但我不知道最終結果會如何,我不想耽誤曉美,直接狠下心勸她另找歸宿。
兩年多時間裡,我一直申請上訴,案件兩次發回重審,在我和律師的努力下,案件最終因為證據不足,我無罪釋放,律師幫我申請了國家賠償。
可是再多的賠償又怎樣,出獄後,物是人非,就連我唯一的親人也死得不明不白。
再見曉美,她豐腴不少,看我的眼神有驚喜也有淚珠,無名指上的婚戒灼灼其華。
我詳細跟她訴說了上訴的曲折坎坷,她低眉垂眸,想說什麼還是沒說,畢竟都過去了。
“我今天找你,就是想知道一些我父親的情況,醫院那邊只告訴我他去世了,其它什麼都沒有。”
曉美背脊乍然綳直,“叔叔......走了?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死因也不知道,找你就是想多了解點我父親的具體情況。”
曉美低下頭,回憶襲來。
“當時叔叔知道你判了十四年,急得腦梗發作,出院後,社區把他送到了養老院,養老院我去過一次,條件不錯叔叔住的單間,再後來我去看他,保安就不讓進了,說我不是直系親屬,又說叔叔身體抱恙需要靜養。”
“你還記得當時負責照顧我父親的護工叫什麼嘛?”
“姓劉,叫劉明,我去的那次正好過年,很多老人子女都偷偷給護工包紅包,我當時身上沒帶現金,就加了他微信,轉賬的時候要驗證姓名,所以記得他名字。”
跟曉美道別後,我倚靠在路燈杆子上,望着她離去的背影點燃一根煙,煙抽完,我做了個決定。
3
福康養老院是M市唯一一家四星級私人養老院,公立養老院“一床難求”,私立養老院悄然興起,且設施服務比公立養老院更好,當然費用也比公立養老院高。
福康養老院的收費標準是六千八一個月,這是住單間的基礎費用,還有“醫療基金”,“特護費”,“加餐費”,等。
每個入住的老人交給養老院的錢雖不菲,但經過老闆層層苛刻,到護工手上的錢少得可憐,護工是一個又累又髒的活,整天呆在一股老人味的房間,抓屎抓尿那是家常便飯,錢少事多,所以護工難免有脾氣,只是不會在老人子女面前表現。
我被分配到劉明主任手下,倒不是我故意接近他,而是他對手下護工要求十分苛刻,沒人受得了他的脾氣。
我沒有《養老護理員》資格證書,當然在這上班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但劉明卻抓住我這一點處處找我茬,直到我給他買了一條煙,他那張飛似的眉毛才稍微舒展些。
劉明身為主管除了檢查手下人工作情況外,自己也要照顧老人,據我觀察他只照顧一種老人——無子女的老人,無子女的老人一般公立養老院不收。
福康養老院也有鄙視層,有子女的老人會欺負沒子女的老人,會搶他們食物吃,會言語諷刺攀比。
護工也會優先照顧有子女的,對於無子女的老人態度十分惡劣,我親眼所見一個老大爺就因為無子女,屎拉在尿片上三天,護工也懶得換,因為不換也沒人知道,老人也不敢投訴,投訴了只會被穿更多小鞋,甚至不給水喝。
當然這只是冰山一角,我不敢想象父親在這裡經歷了什麼。
李叔是劉明親自照料的老人,也是無子女,但有一個侄女在澳大利亞,侄女從未探望過李叔,但會在李叔百年之後回國繼承遺產。
劉明很少讓我接觸他手上的老人,李叔是個例外,因為李叔有非常嚴重的傳染性皮炎,雙腿全是鱗屑,局部糜爛,味道令人作惡,他住在獨立房間,進去必須戴口罩,一次性手套。
我每星期會推着李叔去一家叫“安仁和”的私立醫院去治療。
李叔只是簡單地換藥,但每次花費都八千以上,主治醫生姓馬,榮譽頭銜一大堆,看上去老實巴交,但開得很多葯都是保健類的。
李叔對這一切似乎習以為常,我問他為啥不去公立醫院,他眼神里滿是無奈,“孩子,別問這麼多了,我身體我心裡有數,活一天算一天了”。
我慢慢推着李叔回養老院,李樹坐在輪椅上眯着眼,陽光灑在我兩身上驅不走初冬的微寒。
此時我手機響了,是東北大伯打來的,問要不要把父親的墳遷到東北,落葉歸根。
我根本沒心思想那些,委婉拒絕,掛了電話,想到父親,發了怵,一個騎電瓶車的人碰到了我,我手機摔在了地上,對方並沒停下,我撿起手機,按了開機鍵,還好貼了鋼化膜,手機屏幕沒碎。
“手機壞了沒啊?”李叔一臉關切地問我。
我把手機舉到他面前,“沒壞,你看屏幕亮着呢,一點也沒碎。”
李叔看着我的手機屏幕,嘴角抽動,白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黃明建的兒子?”
屏保照片是我和父親的合照,我點點頭,李叔左顧右盼一番,小聲說,“你不是在坐牢嘛?你爸爸說你判了十四年,他這輩子都沒福氣再見到你了,不然他也不會......”
“這個說來話長,我是被冤枉的,我爸在我一審之後就被送到養老院了,信都是寄到家裡的,所以他不知道我一直在上訴。”
“原來是這樣,我有皮炎,養老院的人都害怕傳染,只有你爸願意跟我說話,他是個好人,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很孝……”
我屏息凝神聽着,李叔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大口喘氣,臉都憋紫了,我趕緊輕拍他後背,推他回養老院再說。
4
“怎麼去了這麼久?”
劉明雙手抱臂站在李叔病房,黑框眼鏡後面是一雙陰鷙的眼睛。
我和李叔對視一眼,支支吾吾說,“今天醫院人多,排隊排了蠻久。”
劉明冷“哼”一聲,低下頭摘下眼鏡,用衣角擦鏡片上的污漬,“好了,以後李叔不用你負責了,門衛處有兩個箱子,你幫我搬過來。”
我扛着兩個很重的箱子,哼哧哼哧爬上樓,箱子看外包裝就知道是保健品,有“興元保健丸”,“紅外養生床墊”,“速比康口服液”。
劉明接過箱子眼神示意我離開,轉身對李叔說,“叔,你上次訂的產品到了,金額比較大,我教你網銀轉賬。”
李叔無奈看我一眼,劉明猛然轉身,雙目赤紅,大聲呵斥我,“你怎麼還沒走?趕緊給我滾出去!不許再進這房間!”
之前就聽同事私下聊過,賣保健品提成比工資高,果然有此現象,我咬着牙,忿忿離開房間,李叔認識我父親,聽他語氣應該知道父親離開的真相,而劉明脫不了干係!
下班後,我喬裝打扮了一下,偷偷跟蹤劉明,他似乎很開心,嘴咧到耳後根,想必李叔買的保健品他從中撈了不少油水。
他的車並沒停在停車場,而是停在隔壁商場的地下車庫,座駕是一輛價值不菲的路虎攬勝。
攬勝停在一家五星級餐館門口,劉明下車後,脖子上和手上都戴起了首飾,頭髮塗了髮蠟,腋下還夾了一個包,整個人變得時髦高調。
不對!他手上的戒指和項鏈怎麼這麼眼熟?
此時,劉明打起了電話,我就站在他身後一米距離,他在請酒肉朋友酣飲,“馬醫生你就放一百個心,你劉哥不缺錢,全場我買單,記得把弟妹帶上,哈哈。”
我趁他打電話,假裝擦肩而過仔細看了他的戒指和項鏈,看清楚後,我整個人彷彿墜入沒有溫度的異度空間。
戒指是鉑金的鑲了碎鑽,碎鑽組成一個小小的“H”,項鏈的吊墜是字母“W”,那是我父母姓氏首字母的縮寫,父親一直戴着,難怪父親什麼遺物都沒留下,原來全進了劉明這張血盆大口。
一刻鐘左右,劉明的酒肉朋友都到了,其中的馬醫生竟然就是李叔的主治醫生!
劉明和他勾肩搭背,親若兄弟,馬醫生左顧右盼一番,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在劉明褲兜里,“承蒙劉兄多照顧我‘生意’”。
寒風吹在我臉上如針刺,我後槽牙咬得嘎嘣響,指甲嵌入掌心。
難怪李叔不去公立醫院,難怪一點小毛病馬醫生就開那麼多無用的葯,這一切背後竟是一條利益鏈,而李叔這種沒子女的孤寡老人就算心裡清楚也不敢怎麼樣。
我火急火燎地折回養老院,我必須找李叔問清楚。
李叔的病房已人去房空,就連今天剛買的那兩大箱保健品也不見了蹤影,一打聽才知道他被劉明轉到了“加護”病房,只有主管級別才可以進去,住的都是患有重症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我一拳頭砸向牆壁,傳來骨頭的爆裂聲。
接連一個月,我都沒見着李叔,我旁敲側擊跟劉明打聽李叔,劉明眼睛閃過警惕神色,陰陽怪氣問,“你好像很關心他。”
我吞咽了口水,趕緊接話,“沒有,之前那個馬醫生說他每個星期都要去換藥,李叔身子重,我怕你一個人弄不動他。”
劉明習慣性摘下眼鏡,用衣角擦拭鏡片,一臉兇狠地對我說,“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管的別管!”
我從嗓子眼輕輕冒出一句“嗯”,劉明是一頭攻擊性極強的猛獸,我必須蟄伏下來,等待機會。
一個月後,機會來了。
5
M市封了不少小區,醫院上班的人少了一半,而劉明所住小區也在內,據說最少要封七天。
醫院人手不夠,我得此機會進入了加護病房,加護病房都是單間,裡面都是一些瀕死重症老人,已沒有醫治價值,房間里味道很沖鼻,老人的呻吟聲此起彼伏,有些老人還被綁在床上防止摔落。
我迫不及待推開李叔房間,房間里臭氣熏天,才兩個多月,李叔雙腿竟然已經潰爛生蛆,膝蓋處露出了白骨!
寒冬臘月,屋子裡的空調居然開的製冷,我氣得發抖。
李叔整張臉看上去是令人窒息的鐵青色,嘴唇皸裂,嘴角泛白沫。
我輕輕推了推他,“李叔,李叔,你醒醒。”
李叔艱難睜開雙眼,“水,水,水……”
屋子的桌子上就是一台飲水機,我趕緊拿起水杯接了一杯水輕輕扶起李叔喂他,李叔看了一眼水杯,搖了搖頭,“這杯子里加了鹽”
我輕輕抿了一口,還真是!
我又去隔壁房間接了水,餵了李叔,李叔終於喘了口氣,想對我說些什麼。
“叔,你省點力氣,我現在就背你去醫院,媽的,我先報警!,那個王八蛋!”
李叔費力拿走我手機。
“監控早被他下掉了,這裡沒子女的老人都是這樣被他折磨死的,你爸爸也是,警察來了也只是扯皮,劉明最多進去幾天,還會打草驚蛇,我的身體我知道,活不了多久,你幫我最後一個忙,也算了你心愿,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裡。”
李叔跟我耳語他的計劃,我銘記在心,渾身氣血翻湧。
福康養老院每個老人都有一筆不菲的“醫療基金”,這筆錢用於老人突發疾病,而子女不在時的醫藥費,當然,如果這筆錢用光的話,就不會有人再送老人去醫院。
養老院也不是冤大頭,私立醫院更是利益至上,李叔的醫療基金已經用完了,所以其它護工看到了李叔的慘況也沒一個人提出送他去醫院,除非你想墊這筆錢,所以就算警察來了,看到李叔慘況,也拿養老院無法。
因為人手不夠,養老院一片混亂,護工都不願意去加護病房,又臟又累,工作量大院長也不加工資,而李叔有傳染病更沒人願意照顧他。
我只能趁沒人時偷偷跑進他房間,他已吃不下飯,雙眼一直閉着,但意識還清醒,堅強的意志支撐着他完成最後一件人間事。
一星期後,劉明回到了養老院。
6
我白天裝作若無其事上班,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監控,是的,李叔讓我裝一個監控,記錄劉明惡行,我偷偷買了一個針孔攝像頭,藏在了隱秘角落。
監控畫面中,劉明一臉兇狠,用拳頭猛擊李叔肚子,李叔已發不出聲音,只悶哼兩聲,我心如刀絞,打肚子不同於其他地方,肚子是軟的,很難留下淤青,外人看不出被打。
“你趕緊把密碼告訴我,不然我讓你生不如死!”
李叔眼睛依舊閉着,頭緩緩扭向一邊。劉明陰笑露出尖細密集的黃牙,從床底拿出一袋鹽緩緩灑在李叔潰爛化膿的小腿肉上,李叔發出動物般痛苦嗚咽。
“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劉明俯耳貼在李叔嘴巴上,嘴角慢慢勾起一絲上揚弧度。
劉明直起身,目光突變陰鷙,把李叔猛推落地,本就奄奄一息的李叔在地上痛苦掙扎兩下,沒了動靜。
十五分鐘後,劉明關上李叔房門,離開養老院,到了第二天,李叔的死因就會是一場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從床鋪摔落,嚴重的基礎疾病加上晚期皮炎,一個摔落足以致命。
他無子無女,根本沒人會追究他的死因。
劉明的車停在了李叔小區名口,左顧右盼一番後,他進了小區,打開了李叔家房門,十分鐘後,他從屋子裡出來,手上還拎着一個黑布袋子。
他看到我和兩名警察後,表情彷彿吃了屎。
“你......們幹什麼?"
“這是李叔家,你來做什麼?你手上拿的什麼東西?”
劉明慌了神,像狡猾泥鰍身子一溜躲過我和警察想跑,警察一路追上去,把他按倒在地,奪了他手裡的黑布袋子,裡面是六根金條,還有一些金銀首飾,那是李叔放在保險柜里的東西,劉明殘忍逼問出了保險柜密碼。
那是李叔身上最後的“剩餘價值”。
警察用手銬拷上了劉明,“你涉嫌入室偷竊!”
“他是謀財害命!我有證據!”
我把監控交給警察,畫面里清楚記錄了劉明殘忍犯罪的過程,鐵證面前,劉明交代了全部罪行,並且拔出蘿蔔帶出泥,本着坦白從寬的原則,交代了養老院和安仁和醫院,保健品公司的利益勾結黑幕,以此榨乾孤寡老人的錢。
孤寡老人沒有後盾,就算知道被“宰”也只能選擇默默忍受,很多公立養老院不收他們,換一家私立養老院情況也一樣。
如果反抗輕則沒收手機,重則把他們關進小黑屋,不給吃喝,反正也沒人知道。
福康養老院和相關單位停業整頓。
警察搜查了劉明資產,歸還了屬於我父親的項鏈戒指還有手機,追回了一部分父親的資產。
劉明交代了殘忍虐待我父親的過程,我沒勇氣去聽。
我走出警察局,如釋重負長長舒出一口氣,寒冬的夜空難得能看見星星。
我低頭打開父親手機,備忘錄里有一句話。
“孩子,不管爸爸在天堂還是人間,爸爸永遠愛你。”(原標題:《養老院的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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