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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970年的一個春天,一位老人來到了113師的駐地前,雖已頭髮花白,可這位老人的身板依舊筆挺,他的氣質就像一把藏於鞘中的寶刀一般。
老人徑直走到門口的哨兵面前,說:
“小同志,我兒子在你們這裡工作,我要進去看看他。”
哨兵嚴守紀律,客氣地對老人說:
“老人家,進入軍隊駐地需要有證件或介紹信。”
老人一摸口袋,發現證件忘記帶了,這時的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便正色對哨兵說:
“讓你們師長裴正飛跑步來見我。”
哨兵見這位氣度不凡的老人認識自己的師長,一時也拿不準主意,便將情況向師部彙報了過去。
這位老人是何許人也?為什麼用命令的口吻讓一位師長跑步來見自己?
少年胸懷大志,投身革命
1911年的10月6日,這一天正是農曆的八月十五,也正是中秋節。
對於湖北紅安縣的一戶喻姓農民來說,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中秋節,隨着一陣嬰兒的哭聲傳出,喻家的男主人臉上笑開了花。
他給這個兒子取名為喻安良,就是希望他安守庄稼人的本分,踏踏實實地過完這一生。
喻安良漸漸長大,與父親的期望相反,他對地里的莊稼並沒有什麼興趣。
童年時期的他喜歡玩,特別是和村裡同齡的男孩子一起玩打仗的遊戲,遊戲的結果,常常是以喻安良這一方的勝利而告終。
可生活在那樣的一個年代,快樂對於窮苦老百姓來說是奢侈品。
軍閥連年混戰,地主對農民的剝削一天比一天多。村子裡常常有軍閥的兵士跑來,以“籌措軍餉”為名搶錢搶糧。
此時的喻安良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了,他見狀就要衝上去同這些士兵拚命,這時被年長几歲的哥哥攔了下來:
“他們是兵,咱們老百姓是鬥不過他們的!”
喻安良的反抗意識十分強烈:
“如果不反抗,只會被他們欺負得更厲害!”
地主的盤剝同樣讓村子裡的人苦不堪言,高額的佃租常常讓喻安良一家,吃了上頓沒下頓,村子裡甚至有幾戶人家,還背上了地主的高利貸,最後鬧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艱難的生存環境刺激着年少的喻安良,他無比渴望想要改變這一切,想要把那些可惡的兵士和地主都打倒在地。
1928年,紅軍來到了喻安良的家鄉紅安縣,在紅軍的思想宣傳下,飽受欺凌的村民們組建了赤衛隊,拿起武器同剝削他們的人進行了清算!
喻安良自然也在其中,赤衛隊所到之處,豪紳們再也神氣不起來了。
從可惡的地主那裡分得了糧食、土地,看着平日里苦悶的村民臉上露出的笑容,喻安良立下了自己的志向:
他要讓窮苦的人都免受惡人的榨取,要讓窮苦人都快樂地生活!
帶着這樣的理想,在1929剛剛成年的喻安良報名參加了紅軍。
喻安良來到部隊後,因為膽大心細、槍法精準被選進了手槍排,這是一支和敵人硬碰硬的隊伍。
在手槍排,喻安良作戰勇敢,憑藉著手裡的一把駁殼槍擊殺了不少敵人。
過了一年,喻安良因為作戰勇敢,在老同志的介紹下入了黨。
正當喻安良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在前線作戰時,上級的一紙命令,把他調離了手槍排——讓他去擔任徐向前的警衛員。
喻安良不樂意了,一天到晚跟在首長身邊轉悠有啥意思,上陣殺敵才叫痛快呢!
喻安良鬧情緒的事情傳到了徐向前的耳中,他找來自己的這位小警衛員,笑着說:
“小同志,聽說你不想幹警衛員,想在前線工作?”
喻安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徐向前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的想法是很好的,不過你還年輕,以後上前線的機會多的是,還不如先在我身邊開闊開闊眼界,對你以後打仗也有幫助。”
喻安良看見這樣一位大首長如此器重自己,正色敬了個軍禮:
“是,保證完成任務!”
就這樣,喻安良安安心心地待在了徐向前身邊。
徐向前有時也會和他聊聊天,聊國內的形勢、聊怎麼打仗、聊革命的歷史,喻安良很高興,每次徐向前和他聊天他都津津有味地聽着。
1932年6月,此時紅軍第二次反圍剿已經結束,我軍在潢川、光山一帶對國民黨軍隊發起了反攻,史稱“潢光戰役”。
時任紅十二師師長的陳賡指揮部隊,完成了對敵人的反包圍,可以說勝局已定,興緻勃勃地徐向前來到了陳賡這裡,拉起他說:
“走,出去看看熱鬧!”
兩人站在山坡上觀察着遠方的戰況,也許是他們的模樣,引起了敵方的注意,馬上就有一發炮彈朝這邊不偏不倚地飛來了,喻安良見狀大吼一聲:
“首長小心!”
隨即眼疾手快地將兩人推下了小山坡,自己卻被炸開的炮彈震得昏死了過去。
喻安良養傷期間,陳賡特意前來看望這個機靈的小警衛員:
“你這個小夥子反應蠻快的,要不是你,我和老徐就糟糕了!”
喻安良的文化水平並不高,打仗的風格並不拘泥於理論,而是因地制宜、隨機應變。
1931年,紅軍的隊伍擴大了,黨組織決定要培養一些基層幹部,就這樣一期針對基層軍官政治軍事素養的培訓開始了,喻安良也被選進其中。
上課時,喻安良坐得筆直,雙手搭在大腿上,聚精會神地聽着老師李特的講課。
李特見他聽得這麼認真,也來了興緻,一連問了他幾個問題,全都對答如流。
到了實操訓練時,老師把培訓班的人分成幾隊,進行步兵防禦工事的構建,喻安良是其中一隊的隊長。
在喻安良的指揮下,他們這一隊不到兩個小時就將工事構建完畢了。
李特看到後,卻是大跌眼鏡,因為這與他教得相差甚遠。
喻安良這時興高采烈地向李特講起了,自己這樣布置得用意:
“我軍和蘇軍的軍隊建制不一樣,所以不能照搬他們的經驗,蘇軍一個排有三個步兵班和一個擲彈筒班,並且配有輕機槍若干。”
喻安良頓了頓,接著說:
“而我軍一個排只有三個班,一般一個排配一架輕機槍,所以我的工事比書上的短一百米。”
李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接着又問:
“那為何一挺輕機槍挖了四個掩體。”
喻安良從容不迫地答道:
“輕機槍是重要的火力,如果一個掩體被敵人打掉,可以替換。”
“不錯不錯,戰鬥素養很好!”李特誇獎。
“頭腦靈活,鬼點子多”,是喻安良的上級給他的評價。
1934年,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後,紅軍主力被迫長征,在過草地的時候,紅軍缺少糧食,不少戰士都餓得頭暈眼花身體浮腫。
有一天,部隊休整時,喻安良看着一望無際的草地和氂牛的骨架發獃,這時他靈機一動,撿來幾塊氂牛的骨頭磨碎吃了下去,立時感覺身上有了幾分氣力。
此法迅速在軍中傳播開來,把牛羊的骨頭磨成骨粉餅吃,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為革命工作改名換姓
1937年日軍全面侵華,組織上派出喻安良,前往山西省離石市中陽縣組織游擊隊抵抗日寇,為了工作考慮,喻安良改名為賀健,此後他一直用着這個名字。
到達中陽後,作為當地游擊隊大隊長的他,多次組織當地游擊隊與日寇作戰。
頭腦靈活的賀健,把游擊戰術運用得出神入化,多次對日寇的交通線、通訊設備和兵工廠造成破壞,搞得當地的日偽軍對他很是頭疼不已。
幾次派兵來清剿賀健率領的游擊隊,不料反被他打了伏擊。
數年後,抗戰進入了相持階段。賀健接到了上級下達的命令:
護送愛國知識分子去延安抗日大學學習。
從晉西到延安,路上要穿越敵占區。賀健本人雖然是個大老粗,但是對愛國的讀書人,卻是非常敬重:
這些讀書人培養起來都是抗日的人才啊。
他下定決心,不管路上遇到什麼危險,也要把這些人毫髮無損地送到延安!
果不其然,進入敵占區不久後,賀健一行人就被一夥偽軍發現了,賀健當機立斷:
“你們先走,我來攔住他們!”
利用地形優勢,賀健死死地纏住了這伙偽軍,為大家的撤離,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最終這些知識分子也安全地抵達了延安。
對於自己的私事賀健一向是看得很淡的,在他的眼裡,老百姓的利益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1942年,此時的賀健已經30多歲了,可還是個老光棍,戰友給他介紹了一個姑娘。
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後,賀健很快便贏得了姑娘的芳心。
正當兩人準備結婚的那天,通訊員卻傳來軍情:
有鬼子來搶老百姓的糧食!
視倭奴為寇讎的賀健一聽,當即決定,先幫老百姓趕走小鬼子,婚禮回來再進行!一來一去,賀健直到這天深夜才入了洞房。
抗戰後期,賀健被調往魯南擔任魯南軍分區司令員一職。即使貴為司令員,賀健依然保持着以往的戰鬥作風,每逢戰鬥必身先士卒。
1944年,日寇在各個戰役中接連受挫,已經顯出了頹勢。
10月底,山東軍區決定給當地的日寇一個沉重的一擊。賀健接到的作戰任務是——拔掉白塔據點這顆毒瘤!
豐富的作戰經驗讓賀健知道這是一場硬仗,當天晚上,賀健讓戰士們飽食餐飯,隨後趕緊往向白塔據點而去!
經過了三個小時的激戰,一部分日寇被殲滅,剩下的則慌忙躲進了碉堡中。
碉堡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機槍口處射出的猛烈火力,更是讓八路軍戰士抬不起頭來。
倚靠在掩體後的賀健吐了一口唾沫:
“真是個烏龜殼子!”
意識到敵人可能會有增援,賀健把拳頭一攥:
“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儘快把這些鬼子吃下去!”
賀健下達命令,集中火力壓制住對面!隨即脫去上衣露出了滿是傷疤的膀子,向戰士們大吼一聲:
“同志們跟我沖!”
在戰士的火力掩護下,賀健迅速來到了碉堡跟處,點燃了炸藥包,隨着“轟”的一聲巨響,碉堡被炸開了,戰士們一擁而上,將碉堡內的負隅頑抗的日寇盡數消滅。
革命功臣,名列少將
新中國建立後,一路南征北戰的賀健安定了下來,細細想來,他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回到家鄉了。
一路風塵僕僕,賀健再次見到了自己的家鄉喻家畈村,此時,他二十多年沒見的老母親,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見到賀健,母親嗔怪地輕輕在他臉上拍了一下,又眼含熱淚地說:
“兵荒馬亂的,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賀健把自己從軍這些年的經歷像講故事一樣,向母親娓娓道來 ,母親聽得是又為兒子驕傲又後怕。
這時的母親好像想起了什麼,拿着一把鑿子,走到了土牆前,撬開牆縫後,拿出了幾張發黃的信紙,賀健一看——這正是自己之前給母親寫的信。
母親這般說道:
“我想把它留着做個念想,又怕被鬼子搜了去,就嵌在了牆裡。”
賀健聽罷,感動不已。
1955年,我軍進行授銜儀式,賀健在紅軍時期、抗戰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都是戰功赫赫,被評為少將。
此後賀健一直留在了軍隊工作,先後擔任了旅大警備區副司令員、瀋陽軍區顧問等職務,一直在為提升我軍的現代化進程勤勤懇懇的工作。
即使身居高位,賀健還是一直保持着樸素的生活作風,他的兒子賀平,曾這樣回憶自己的父親:
“他對我要求很嚴,不許我有一點幹部子弟的做派。”
1970年,難得閑暇的賀健想起了許久未見的兒子,這才發生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裴正飛聽到哨兵傳來的情況後,便來到了師部門口,一看來人是賀健:
“老首長,您怎麼來了。”
兩人一番寒暄後,賀健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叮囑他在部隊要好好乾,賀健便返回了單位。
2008年5月4日,睡夢中的賀健,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槍林彈雨的歲月,他大喊:
“你們快撤,我來掩護!”
隨後,這位戎馬半生的將軍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