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之戰”，總統有權解除州長職務嗎？

2011年，一部名為《洛杉磯之戰》的好萊塢大片風靡全球，片中，一群海軍陸戰隊為了人類生存，與入侵的外星異族展開生死搏鬥。

2025年6月，同樣是一群海軍陸戰隊，卻準備將槍口對準手無寸鐵的移民。

在這場新的“洛杉磯之戰”中，作為一國之主的總統，有權解除50個州之一的加利福尼亞州州長的職務嗎？

答案可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從制度設計上講，州長與總統是平行關係而非隸屬關係。總統無權解除州長的職務！

老美聯邦制的核心，是其雙重主權原則。其憲法第十修正案明確規定：“憲法未授予合眾國、也未禁止各州行使的權力，由各州或人民保留”。這意味着州長作為州行政首腦，其權力來源於本州選民而非聯邦政府。

換句話說，州長由各州選民直接選舉產生，對本州選民負責，其罷免也應由本州選民決定。

事實上，按照加州的規定，只需12%選民聯署即可啟動罷免州長的公投，2021年紐森就曾經歷過這一考驗。

而總統雖然管理整個國家，但其權力範圍限於外交、國防等聯邦事務，對州內行政事務無權直接干預，州政府在教育、警務、稅收等領域擁有高度自治權。

這種分權設計，可追溯到1787年制定的憲法。當時各州擔心中央集權，堅持保留了自治權。

但是，在處理此次洛杉磯動亂中，大家可能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總統調動了國民警衛隊來平亂，同時讓海軍陸戰隊保持備戰狀態，隨時準備參戰。

國民警衛隊是支什麼隊伍呢？它是各州的民兵組織，由州長指揮，而海軍陸戰隊才是正規部隊，聽命於總統。(本文由千年蘭亭在今日頭條上獨家首發，謝絕轉載)

那麼，總統為什麼能調動國民警衛隊呢？這其實體現的是權力的另一種制衡：

雖然總統無權直接罷免州長，但可以通過軍事手段干預各州事務。

1957年“小石城事件”中，艾森豪威爾總統就曾派遣101空降師進駐阿肯色州，強制實施聯邦法院廢除種族隔離的判決。這一行動依據的是該國法典第10卷第253條，該條款授權總統在州內出現“阻礙聯邦法律執行”或“無法保障公民權利”時可以動用軍隊。

但是，總統在行使此類權力時有嚴格的限制：

其一，必須合法。只有在州政府主動違抗聯邦憲法或法律時，才能動用軍隊。例如，在小石城事件中，州長福布斯動用國民警衛隊來阻止黑人學生入學，這直接挑戰了聯邦最高法院裁決，這才使得艾森豪威爾有了動用軍隊的理由。

​其二，手段必須有限。軍隊干預的目的是恢復法律秩序，而非取代州政府，否則也是非法的。當年艾森豪威爾在平息騷亂後，很快就將控制權交還給了州政府。

​必須說明的是，即便理由充分，但動用軍隊的政治風險還是較高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自1965年洛杉磯瓦茨騷亂，約翰遜總統派軍隊鎮壓，此後60年間再無總統敢在未經州長請求的情況下單方面調兵。

此次洛杉磯動亂，總統調動軍隊平亂，誰能保證事件平息後，沒有人會秋後算賬呢？

前面講了這麼多，總統既不能免除州長職務，以軍事手段干涉州務又有風險，那麼，總統拿州長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也不是，辦法還是有的，並且還不止一條兩條。

在和平時期，總統更多的是通過間接手段影響州長的決策。

其一是財政控制。各州都是有財政撥款的，聯邦對州的撥款占州財政收入的20%-30%，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也成為聯邦拿捏各州的主要手段。

特先生就曾威脅削減加州聯邦資金。但各州也有反制手段，紐森就曾以“停止繳稅”相要挾——加州每年向聯邦凈貢獻超800億美元，這種經濟博弈本質是權力制衡的延伸。

​其二是輿論施壓。總統可通過社交媒體或公開演講來製造公眾輿論，迫使州長調整政策。例如，特先生在移民問題上就曾多次指責民主黨州長“庇護非法移民”，試圖將其置於道德困境。

​其三是司法博弈。聯邦政府可通過訴訟挑戰州法律。這一招夠絕，直接說你州法律違背了聯邦法律，從根子上打擊你。緬因州因允許跨性別運動員參賽，就曾遭聯邦起訴，教育部以切斷教育資金相威脅，其實質就是利用司法程序爭奪政策主導權。

此外，總統還可通過政黨影響力干預州議會彈劾程序。例如，此前得州共和黨議會彈劾檢察長帕克斯頓，總統公開譴責議會“與共和黨開戰”，試圖影響彈劾結果。(本文由千年蘭亭在今日頭條上獨家首發，謝絕轉載)

回到此次的洛杉磯事件，總統援引《叛亂法》調兵，卻未獲得州長請求，這種“越權干預”被22名民主黨州長聯合譴責為“權力濫用”。

其爭議的核心在於：權力邊界模糊。國民警衛隊平時由州長指揮，戰時才歸總統管轄。但此次總統將其“聯邦化”，模糊了平時與戰時的界限，開創了極為危險的先例。

​而此次事件，更加暴露了州與聯邦在價值觀上的衝突。加州作為“庇護州”，其移民政策與聯邦強硬執法存在根本對立。這種分歧已從政策博弈升級為制度對抗，甚至引發“新內戰”的擔憂。

何為​“庇護州”呢？這是該國聯邦制下的獨特政治現象，指通過立法或行政命令，限制與聯邦移民執法機構合作的州。這類州通常通過法律條款，禁止地方執法部門主動協助聯邦政府逮捕或驅逐無證移民，同時為移民提供一定程度的法律保護。

加州是“庇護州”的標杆。那些主要從事農業、服務業的移民，對加州GDP的貢獻超過千億美元。

在此次調兵事件中，最高法院尚未就此類軍事干預的合憲性作出裁決，總統就已經單方面調兵了，這可能動搖“州長為國民警衛隊最高指揮官”的傳統治理根基，也為可能的秋後算賬埋下了伏筆。(本文由千年蘭亭在今日頭條上獨家首發，謝絕轉載)

總而言之，州與聯邦分權，州長與總統各司其職，如何在二者中找到平衡，這是其面臨的挑戰之一。

洛杉磯，好戲才剛剛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