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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賓卡加延德奧羅市的選舉亂象，揭示了一個日益嚴峻的趨勢：利用尖端技術偽造電話號碼、冒充公職人員，並在社交媒體上大規模傳播虛假信息，這些手段正對民主基石造成破壞性衝擊。
2025年5月選舉前幾天，卡加延德奧羅市第一選區國會議員洛丹·蘇安的家門前開始聚集人群。他們或獨自前來，或攜親帶友，甚至舉家出動，共同的問題只有一個：如何領取他們被告知將由該議員發放的現金援助。
蘇安堅稱他從未做出此類承諾。然而，他的手機仍不斷收到消息，門外的人群越聚越多，充滿希望卻又執拗不肯散去。他們都收到了內容相同的短信，以宿務語寫道：“這是卡加延德奧羅市第一選區國會議員洛丹·G·蘇安。請於2025年5月10日（星期六）下午3點，攜帶此短信至卡門區蘇安拱廊（Suan Arcade）的辦公室，即可領取每人50000比索的‘維生素’。”
這顯然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蘇安表示，這場突如其來的混亂讓他的整個家庭措手不及。他的父親阿加皮托“朱恩”蘇安一度驚慌失措，甚至切斷了手機通訊。而本應為選舉日做最後衝刺的競選工作人員，則被迫應對一群困惑與失望的民眾。
“這太荒謬了，”蘇安憤慨地說，“我本應專註於競選活動，卻在回答關於我們從未承諾過的金錢問題。”
蘇安的團隊追蹤發現，消息源頭是一場有組織的短信轟炸行動。這些信息不僅偽造了他的號碼，甚至還偽造了他家人和工作人員的號碼，使得這場虛假贈品活動看起來像是他親自策劃的。等到真相大白時，損害已經造成。在被告知這是一場謊言後，人們失望地離開，有些人甚至因此心生憤怒。蘇安和他的團隊只能寄希望於選民能夠明白他們被欺騙了，而這一切都並非他們團隊所為。
相同手法，不同目標：虛假信息的精準打擊
卡加延德奧羅市市長羅蘭多·烏伊的家族也遭遇了類似的攻擊。他的兒子、前副市長萊內爾·喬阿金“基坎”烏伊正與蘇安競選。選舉日當天，短信又稱與烏伊家族結盟的描籠涯（barangay，菲律賓最小行政區劃）領導人正在分發現金以換取選票。
市長發言人詹·阿克圖布表示，這是又一起惡作劇，是精心策劃的群發短信，旨在破壞烏伊家族的選舉活動。
這些攻擊行動顯然早有預謀。在選舉前幾周，至少10家小型餐飲供應商通過短信收到了所謂“市政廳”的訂單，要求準備打包餐食。供應商誤以為訂單屬實，便開始準備餐食，結果卻大失所望。“這些都是惡作劇短信，”阿克圖布說，“市政廳從未下達過這些訂單。我們沒有支付任何費用。”
與蘇安一樣，他們只能希望這些商家能夠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且這場騙局並非他們所為。阿克圖布未透露賬單總額，但該騙局絕非小數目。他稱，僅一家餐飲供應商就開出了500份餐盒的賬單。
阿克圖布表示，這場在線抹黑運動已完全失控。模仿烏伊家族和市政府辦公室的假臉書頁面開始出現，隨後大量“水軍”賬號發布剪輯視頻、捏造引語和公然的謊言。就連受信任新聞機構的社交媒體頁面也未能倖免——它們被克隆以傳播虛假信息。
例如，3月17日，卡加延德奧羅市的《金星日報》（Gold Star Daily News）警告公眾，一個冒充其品牌的臉書頁面發布了一份歸因於烏伊家族的虛假聲明。該冒充賬戶最初於2024年4月3日以“Bold Star Daily News”為名創建，於3月12日（即選舉前幾周）更名為“Gold Star Daily News”，並因傳播虛假信息已被標記。
《金星日報》總編輯康·科拉萊斯敦促讀者通過報紙的官方頁面ID和URL核實帖子，並警告不要相信使用比薩亞語字幕的社交媒體內容，因為該新聞機構從未發布過此類內容。
就連拉普勒也未能倖免於卡加延德奧羅市肆虐的虛假信息運動。一條虛假歸因於拉普勒的臉書帖子聲稱，杜特爾特陣營的盟友、以烏伊家族票參選連任的市議員喬伊琳·梅賽德斯“格麗爾”巴拉巴支持彈劾副總統薩拉·杜特爾特。這一敘述與巴拉巴的政治立場明顯不符。拉普勒表示，該帖子是其2021年9月關於巴拉巴可能在2022年競選國會議員的合法報道的篡改版本。
“這些並非隨機攻擊，”阿克圖布表示。“這些帖子被放大傳播。這是有系統的。這是有資金支持的。”他指出，3月11日的一篇病毒式傳播的帖子越過了個人底線。該帖子聲稱，烏伊家族讚揚了前總統羅德里戈·杜特爾特的逮捕，以便他能在國際刑事法院（ICC）因其政府血腥的禁毒戰爭接受審判，並為殺害他們的一位家庭成員負責。
據阿克圖布稱，該帖子錯誤地暗示，烏伊市長已故的兒子羅蘭·謝爾溫“塔維”烏伊，於2021年11月在巴朗蓋帕加特帕特的一個採石場遭槍擊身亡，是杜特爾特毒品戰爭的受害者，使其死亡與毒品交易相關。“那是謊言，”阿克圖布說。“市長或他的兒子基坎從未發表過那份聲明。”儘管警方於2022年7月逮捕了一名嫌疑人，該嫌疑人被指控為前新人民軍（NPA）殺手埃德加多·加布卡揚，但塔維·烏伊遇害的動機至今仍不清楚。
阿克圖布表示，這種模式不言而喻。虛假命令、篡改帖子和偽造信息指向了一項更廣泛的努力，旨在詆毀烏伊家族並混淆選民。“他們試圖在網上詆毀市長及其兒子，”他說，“這是為了在當地製造混亂和憤怒。”
市政廳曾尋求警方網絡犯罪部門的幫助，但至今尚未確定該宣傳活動的幕後主使。“隨着技術繼續發展，這種情況可能會惡化，”阿克圖布補充道，“如果我們不採取行動，未來的選舉可能會被這種情況定義。”
蘇安也在臉書上遭到攻擊。一個冒充他官方賬號的頁面“工作中的國會議員”發布了一條虛假引語，攻擊副總統杜特爾特。該引語被歸因於蘇安，內容為：“如果副總統薩拉計劃在2028年競選總統，她可能屆時已在監獄中。我們的調查已接近尾聲，大多數菲律賓人已支持彈劾她。這只是時間問題。”蘇安曾投票支持彈劾杜特爾特，但他否認曾發表上述言論，並稱這是故意試圖削弱杜特爾特支持者的支持。
新策略與法律灰色地帶：民主進程的威脅
卡加延德奧羅市發生的事情，清楚地揭示了一個持續且日益嚴重的趨勢：利用技術偽造電話號碼、冒充公共官員，並在社交媒體上散布虛假信息。
一種可能的工具是國際移動用戶識別碼（IMSI）捕獲器，該設備可模擬手機基站並攔截移動信號。儘管該設備可被執法部門和應急響應人員有效用於執法，但也可被用於政治破壞活動。“他們可以輸入你的號碼，讓信息看起來像是你發送的，”前市政廳發言人瑪麗塞爾·里維拉表示。“這很可怕。我們認識的人收到了冒充我們發送的虛假信息。”
里維拉支持蘇安和前市長奧斯卡·莫雷諾參選。莫雷諾在挑戰克萊克斯·烏伊的競選中落敗，而蘇安擊敗了基坎·烏伊。這場競選充滿激烈對抗，事實與虛構交織，網絡水軍活躍，抹黑攻擊持續不斷。
國家電信委員會（NTC）確認IMSI捕獲器可攔截通話和短信，或發送經過篡改的群發消息。NTC北棉蘭老地區主任特奧多羅·布埃納維斯塔二世表示，此類設備可能在競選期間被使用。
此類設備大小約為背包大小，具有合法用途。在卡加延德奧羅市，當地政府擁有一台此類短信轟炸設備。阿克圖布表示，他並不知曉該市府具備此類能力，且在競選期間未使用此類設備。“我們僅轉發了官方臉書頁面上的內容。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做其他任何事情，”他告訴拉普勒。
2022年，該市政府斥資1800萬比索購置了一套衛星通信系統，用於其911應急網絡。該設備獨立於商業移動網絡運行，由市政府災害管理部管理。即使移動信號中斷，該系統仍可正常工作。根據城市災害風險減少管理部（CDRRMD）負責人尼克·賈巴加特簽署的技術規格，該設備可掃描GSM、2G、3G和4G信號，並能將文本和語音消息轉發給移動運營商。它可錄音並覆蓋其服務區域內99%的手機，每分鐘處理100至300條文本消息。
賈巴加特表示，該系統僅限於緊急情況使用，供應商已獲得國家電信委員會的批准。當被問及該設備是否可能在競選期間被濫用時，賈巴加特表示：“我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規範此類設備的法律框架仍顯薄弱。其在灰色市場上的廣泛流通已使其淪為操縱和身份盜竊的工具。“這就是為什麼網絡犯罪預防勢在必行，”布埃納維斯塔說。“海關局需要加強執法，阻止這些設備入境。”
卡加延德奧羅第二選區眾議員魯弗斯·羅德里格斯對競選期間虛假信息泛濫感到震驚，在選舉後數周提交了眾議院第11506號法案。該法案旨在將故意傳播威脅公共秩序或國家安全的虛假內容定為犯罪。
“我認為雙方陣營（烏伊和蘇安集團）都採用了這種手段，”羅德里格斯對拉普勒表示。“社交媒體上的假新聞團體與雙方均有關聯。”與烏伊陣營結盟的羅德里格斯稱自己也遭到針對。網上流傳的照片顯示他身着蘇安的黨派顏色，虛假暗示他支持當時尋求連任的國會議員。“一張照片被篡改，另一張是幾年前拍攝的，”他說。
他提出的法案規定，對明知故犯、惡意傳播虛假信息者處以6至12年監禁及50萬至200萬比索罰款。該法案將“假新聞”定義為故意虛假或誤導性內容，並以事實新聞形式呈現。它排除諷刺、模仿、誠實錯誤及善意報道。此外，該法案還旨在懲罰資助“水軍農場”或機器人網絡，以及通過網絡傳播旨在煽動暴力或削弱機構的虛假信息。
涵蓋的平台包括臉書、優兔（YouTube）、抖音（TikTok）、照片牆（Instagram）和X（原推特）。該法案提議成立一個由媒體和民間社會團體參與的國會監督委員會。“我們希望確保這不是一種一刀切的做法，”羅德里格斯強調了諮詢和徹底的眾議院審議的必要性。“這是關於在言論自由與問責之間取得平衡。”
卡加延德奧羅記者俱樂部的公司秘書內夫·盧克松表示，虛假信息，特別是社交媒體上的虛假信息，已成為日益嚴重的威脅。但他對擬議法律表示擔憂，認為其可能在維護秩序的幌子下，被扭曲為打擊敢於揭露權力濫用的記者的工具。“此類法律可能被用作打擊自由媒體、言論和表達自由的武器，並可能違背憲法權利，”盧克松說，“我們需要謹慎尋求解決方案。”
作者：赫爾比·戈麥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