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因賈敬生日,寧國府設宴招待親朋慶祝。賈敬雖不願意回來,熱鬧一點也沒減。
那一天秦可卿的病情堪憂,王熙鳳便去看望她。不想回來路上,便遇見了賈瑞。更想不到賈瑞竟然對她起了不軌的心思,言語之間便有調戲之意。
王熙鳳聽聞賈瑞的話,也明白他的想法,雖心中恨之入骨,可言辭之間也跟着曖昧不明起來,引得賈瑞越發認定王熙鳳對他有意思。有理由相信王熙鳳在一開始,就已經對賈瑞的騷擾生出了“殺意”。
不提王熙鳳如何設計“謀殺”賈瑞,只說賈瑞為什麼敢將主意打到王熙鳳的身上?追根溯源,這件事的主要責任,就在鳳姐的身上。
《紅樓夢》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或“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兩回內容銜接在一起,其實是呼應了第七回焦大醉罵之事。
當日因為要夜送秦鍾回家,引得焦大不滿,先是對派他工作的管家賴二罵,再對訓斥他的賈蓉罵,又對吩咐賈蓉趕緊打發了他的王熙鳳作含沙射影的罵,就有了那個非常有名的“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的情節。
其實根據當時的語境,焦大的話就是喝醉酒的無賴老漢在逞口舌之快,完全就是污衊潑髒水。但好不好就被他一語成讖:爬灰對應的是“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養小叔子對應的是“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或許有人會覺得王熙鳳設局殺賈瑞,是賈瑞無恥騷擾堂嫂該死。我們不討論騷擾與謀殺是否“量刑”均衡的問題。只說王熙鳳有意“勾引”賈瑞三番兩次少來約會的言行舉止,在當時就已經涉嫌了七出之條的“淫”,“養小叔子”的罪名也就無可辯駁。
這就像當初焦大當著王熙鳳的面,罵她“養小叔子”,就源於鳳姐當時帶着賈寶玉同進同出寧國府,卻毫不避嫌的事實。
流言蜚語之所以叫“流言蜚語”,就在於這些話不顧事實,不用真相,更無需佐證。焦大以此攻擊王熙鳳,只圖一時之快,就像你我深恨一個人時,恨不得用最惡毒的言語攻擊他,哪管是不是事實?
焦大如此,別人自然也會對王熙鳳與半大小子賈寶玉的親近而生出各種謠言。這就是林黛玉說的“風刀霜劍嚴相逼”,而多姑娘說的更直接:“可知人的嘴一概聽不得的”。
不僅如此,王熙鳳因為管家,更與年齡相近的侄兒賈蓉、賈薔接觸更多,也更加的言談無忌。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時,就見到王熙鳳與賈蓉言語直接,並沒有長輩與晚輩的相應禮數。
鳳姐道:“遲了一日,昨兒已給了人了。”賈蓉聽說,便嘻嘻的笑着在炕沿子上下個半跪道:“嬸子若不借,我父親又說我不會說話了,又挨了一頓好打呢。嬸子,只當可憐侄兒罷。”鳳姐笑道:“也沒見我們王家的東西都是好的?你們那裡也放着那些好東西,只看不見我的東西才罷,一見了就要想拿去。”賈蓉笑道:“只求開恩罷。”鳳姐道:“碰壞一點,你可仔細你的皮!”(引程甲本第六回)
王熙鳳與賈蓉這種嬉笑無忌的交流方式,已經是在劉姥姥跟前收斂很多了。但這種談話,仍舊很容易遭人詬病,並被用來造謠詬誶。長此以往,話自然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些話都被傳到了賈璉耳中,那一回他就對平兒說:
“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來,把這‘醋罐子’打個稀爛,他才認得我呢!他防我像防賊似的,只許他同男人說話,不許我和女人說話。我和女人說話,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論小叔子、侄兒、大的、小的,說說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後我也不許他見人!”(引程甲本第二十一回)
儘管王熙鳳行的正,走的正,奈何她也堵不住悠悠眾口,總是給人留下了傳謠言的口實。
賈瑞是賈代儒的孫子,也屬於榮國公一脈,正是賈璉的分支堂弟。如果不是王熙鳳讓賈瑞覺得有隙可趁,他再不堪,也不敢公然去臊皮鳳姐。
可以肯定正是賈府沒對王熙鳳的“緋聞”傳的有聲有色,讓賈瑞以為王熙鳳風流放浪,就像賈璉聽聞尤二姐與賈珍父子聚麀之誚一般,才會公然尋找機會接近並調戲。
站在王熙鳳的角度,固然是冤枉了她。但若是換一種行事,比如李紈、薛寶釵與鳳姐易地而處,就絕不可能生出如此流言,賈瑞更不敢生出淫邪之心輕侮。所以,關於王熙鳳的言行舉止,就不能站在她的立場去考量,而要從當時的禮教規矩作衡量標準,王熙鳳敢於在禮教規矩的邊緣橫跳,難免導致她又不全然是冤枉,這就叫“蒼蠅不叮無縫蛋”。
作者:君箋雅侃紅樓(vx公眾號:君箋雅侃紅樓)
✍以上觀點根據《紅樓夢》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推論。您或許還喜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