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PP走下神壇

2025年06月13日10:20:16 歷史 3642

文 | 刀客doc

一、至暗時刻?

6月11日,快消巨頭瑪氏公司宣布其價值17 億美元,在全球70個市場的廣告業務交給陽獅集團,這其中包括m&m's、士力架、寶路等知名品牌。

此前,瑪氏公司一直是wpp的大客戶。早在今年3月,wpp就丟掉了可口可樂在北美的媒體業務,隨後電影公司派拉蒙也結束了與wpp長達20年的合作關係。

對wpp來說,這不是最壞的消息。2024年底的時候,wpp營收排名第一的寶座被法國競爭對手陽獅集團奪走。

6月8日,wpp首席執行官馬克·里德 (mark read) 宣布將卸任,里德在wpp集團任職長達30 年,擔任ceo也有七年時間。

里德的離職半年前就已經有傳聞。今年年初,前英國電信(bt)首席執行官菲利普·詹森(philip jansen)出任wpp董事長,當時就已經引發了行業對里德離職的猜測。據英國《衛報》的報道,“詹森在正式上任董事長几個月前,就開始向公司高管徵求意見。同時他也積極從基層徵求建議,了解哪些措施有效,哪些無效。”一位wpp高管說道。“他的很多調查角度都與里德的改革有關。”

很多人認為:里德的離開只是時間問題,他需要為當下wpp的業績表現負責。

里德離職的消息發布後,wpp集團的股價在周一當天下跌了1.5%。截至發稿前,wpp市值是80.76億美元,而2018年wpp有235億美元的市值,跌幅是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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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今年q1財報,wpp集團營收下降5%,股價同比下跌29%。從地區來看,雖然北美市場以0.1%的微弱降幅企穩基本盤,但其他核心市場集體失速——英國市場受本土零售業衰退及政策不確定性衝擊,收入縮水5.5%;西歐受德國經濟疲軟主導,整體下降4.5%;新興市場板塊雖整體下滑3.8%,尤其是中國市場遭遇17.4%大幅下跌。

與之相比,同期的陽獅集團凈收入增長9.4%,有機增長4.9%。如果自己的競爭對手還在保持增長,那麼wpp就不能簡單地甩鍋給大環境。

另外,科技巨頭的觸角一步步伸到廣告行業的核心領地。就在月初,meta宣布2026年推出完全自動化的 ai 廣告,廣告主只需提供想要推廣的產品圖片以及預算目標,ai就能生成整個廣告,包括圖片、視頻和文字。

這在廣告業引發了不小的恐慌。儘管扎克伯格聲稱:”這只是對中小企業的賦能舉措,廣告人的創意才華依然不會被取代。”但是這些年面對科技巨頭一步步的滲透,廣告業早已對這種煙霧彈免疫了。

領導人出走、王座易主、大單頻失、業績和股價持續下滑,再加上科技巨頭攜ai技術的侵襲。不管從哪個層面來看,wpp都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它終歸迎來了自己的至暗時刻。

英國的營銷媒體尖銳指出:一向習慣了狩獵他人的wpp,未來會不會成為別人收購的獵物?

二、散裝的結構

2018年,wpp創始人蘇銘天(martin sorrell)離職,馬克·里德(mark read)接任ceo,中文名叫睿智德,不過這個名字似乎沒有在國內流傳開來,我們還是稱呼他“里德”。

里德接手的是一個複雜的龐大的組織,用wpp的一位股東的話說就是“雜亂無章”。

蘇銘天時代,wpp秉持着激進的併購擴張策略,每年平均收購超10家公司。以至於到2018年里德上任ceo的時候,wpp旗下獨立運營的代理機構已經超過400個,涵蓋廣告創意、媒介投放、公關諮詢、市場研究等多個營銷領域。400個機構里,群邑、凱度等主力代理廠牌約60家,其餘多為區域型工作室或細分領域機構。

國內的營銷行業媒體《廣告狂人》曾經做過一個2016年wpp集團的圖譜,各位可以感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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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給行業投射了一個很有趣的形象:wpp旗下的奧美集團被認為是一個創意驅動的代理公司,而wpp自己留給市場的形象卻是一個金融驅動的機構。一位現任高管對美國財經媒體《商業內幕》說:“wpp 長期以來被視為一個旨在收購代理機構並回報股東的投資工具。”

很明顯的是,400多個機構沒有實現有效整合,大家各自為政,形成了一個的“散裝集團”。

當然,這種看上去散裝的組織網絡是適配於當時的營銷環境的。我分析兩個原因:

1、按照一個代理商服務行業一個公司的原則,這樣會減少不必要的客戶衝突和競爭,能拿到更多品牌的業務。

2、在以前的營銷環境下,創意、媒介投放、公關等專業領域相對獨立,營銷渠道也比較有限,客戶的需求和目標相對明確且各自分離。因此,多機構之間不需要更多的協同,大家各自把創意和媒介執行做好就行。

不過這幾年數字營銷環境發生劇變,ai技術和數據驅動的數字營銷逐漸成為主流,meta、google等巨頭通過廣告技術生態掌控用戶行為數據,導致廣告主高度依賴平台的數據資源,而wpp等傳統代理集團因內部技術分散和數據整合能力不足,難以適應平台化、實時化需求。具體表現為:

品牌割裂:子公司保留獨立運營權,導致資源重複配置。比如揚羅必凱與vml兩家公司並存數字業務,內部競爭削弱協同效率。7年前,第三方諮詢機構forrester認識到wpp的複雜性,建議他將旗下眾多代理機構整合成少數幾個核心網絡,並讓其媒體代理機構“以單一的群邑集團(groupm)運營”。事實證明,這個建議非常具有預見性了。

響應遲滯:效率低下是資深廣告專業人士最擔心的問題。根據行業調查機構basis technologies 的研究,56.1% 的廣告公司領導認為流程效率低下是代理商面臨的最大挑戰。basis 報告中提到的許多問題(運營拖延、系統脫節和成本膨脹)反映了 wpp 在里德領導下面臨的挑戰。當時,全球最大廣告主寶潔,其cmo就曾經在美國廣告主大會上吐槽:

“許多廣告集團過多的管理、高昂的租金和間接費用讓廣告主顯得力不從心。代理公司的業務更加複雜,層層客戶經理來傳達信息,導致廣告公司不再關注創意,過多的時間花在電話會議、場外活動、差旅、ppt彙報上。”

技術脫節:數字業務分散於偉門、akqa等代理品牌,各代理機構長期獨立運營形成的技術壁壘尚未完全打通,導致在對抗meta、google的算法優勢時明顯吃力。

三、徹底進化

針對以上問題,上任後的里德隨即提出了著名的radical evolution方略,中文譯為“徹底進化”或“激進進化”,主要圍繞願景、創新、技術、架構和文化等5個方面推進。

這5個舉措,我用一個國內互聯網行業的時髦詞彙形容就是「去肥增瘦」。也就是內部裁撤冗餘機構,組織效率整合,實現大一統的集權,提升效率和敏捷度。外部持續併購加強技術賦能,順應目前技術主導下的營銷環境。2021年里德在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說,三年間他最重要的成就是對wpp架構和企業文化的改變。

1、去肥:內部機構的裁撤與合併

在內部整合的動作上,我做了一個不完全的統計:

2018年9月,數字代理商vml與百年創意老店揚羅必凱(y&r)合併為vml y&r

同年11月,智威湯遜(jwt)與偉門(wunderman)合併為偉門智威(wunderman thompson)。

2019年通過36次非核心業務出售(如市場研究公司凱度部分股權),籌集8.49億英鎊現金,緩解財務壓力。

2020年11月,百年廣告公司葛瑞(grey)與數字先鋒akqa合併為akqa集團,強化用戶體驗設計能力。

2023年10月,將偉門智威與vmly&r二次合併為vml,誕生全球最大創意公司(3萬名員工),整合品牌體驗、客戶數據與商業轉化能力。

2024年1月,公關巨頭偉達(hill & knowlton)與博雅(bcw)合併為burson集團(年收入12.7億美元),專註聲譽管理與危機公關。

2025年將旗下媒介代理品牌群邑(groupm)重組為統一實體 “wpp media”,關停冗餘架構,裁員比例達40%-45%。此舉將傳立、蔚邁等媒介子公司納入統一管理,減少內耗並簡化客戶對接流程。

“蘇銘天爵士打造了帝國”,而里德重構了帝國”。獨立媒體分析師亞歷克斯·德格魯特 (alex degroote) 計算,里德任期內淘汰了約300個不同的代理品牌,關閉了800多個辦事處。

一系列的合併動作確實實現了簡化,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過去幾年,wpp 旗下各代理機構的領導層經常會以相互矛盾的觀點對待客戶,新的架構大大減少了這種內訌。

里德對內部成本的控制變得寬鬆了一些,一位前wpp媒體代理公司高管表示,里德似乎更信任代理公司領導層自行管理預算,而且不像他的前任蘇銘天那樣強調緊縮開支。

另外里德還在繼續推行wpp的campus項目,這一項目主要是改變傳統分散的辦公模式,將旗下奧美、群邑、偉門智威等原分散運營的子品牌團隊集中遷移至統一空間。

例如2023年啟用的廣州辦公園區,彙集奧美、群邑、偉門智威等7家公司、500多名員工,通過“campus”設計促進跨團隊協作,強化彼此交流。

2、增瘦:合作ai,收購技術公司

里德將ai定位為“行業最大機遇”,他希望在未來幾年通過構建數據、電子商務和營銷技術服務來脫穎而出,而不是像過去 35 年那樣收購更多的代理商。他在任內的併購聚焦兩類技術企業:

1、ai內容生成領域:2024年投資英國多模態初創公司 stability ai,利用其圖像與視頻生成技術優化營銷內容生產;同時參股ai內容工具商,與英偉達共建“production studio”實現文本、圖像、視頻的自動化生成。

2、社交與數據技術領域:2021年戰略投資中國營銷技術公司 starengine,聯合開發社交內容營銷產品,幫助品牌管理kol投放並提升電商轉化率。尤其是2025年,里德進一步收購數據協作平台 infosum,強化隱私安全的數據處理能力。

里德每年投入超3億英鎊構建自研智能營銷操作系統 wpp open。該系統整合了創意生產、媒介投放與數據分析全鏈路能力,並嵌入生成式ai工具。

至2025年3月,wpp open已覆蓋4.8萬名員工(占客戶服務團隊的60%),為吉百利印度市場生成13萬條個性化廣告,觸達9400萬人,成本降低90%。里德通過“未來就緒學院”(future readiness academy)培訓5萬名員工使用ai工具。

看上去,一切都在走向正軌。

四、未竟的變

從事後諸葛亮的方式來看,wpp當時的戰略方向真的沒什麼問題,不過戰略的“正確性”未能抵消執行過程中的震蕩與撕裂。

里德時代的持續重組和裁員不斷打擊了普通員工的士氣。2018年,wpp全球員工總數約為13.4萬人,2024年的時候降至 10.8萬人。

員工的反對聲音日益明顯,也愈發尖銳,也終於在今年年初爆發。

1月份,wpp取消了遠程居家辦公,強制要求員工每周至少四天在辦公室。里德認為,辦公室出勤率和財務業績密切相關。

這引發了員工的強烈反對,他們發起請願,要求 wpp 重新考慮其政策。這份請願書得到了1.5萬多wpp員工的簽名。

當然強制員工四天回職場辦公並不是什麼苛刻政策,谷歌、亞馬遜蘋果、meta都堅持要求員工全職返崗。甚至連競爭對手陽獅集團還裁掉了不願意返崗的員工,就這也沒有引發這麼大的反應。

而1.5萬wpp員工卻集體情願,這本身反映了內部溝通的問題以及員工的焦慮情緒,最終導致內部的士氣比較低落。

不只是內部士氣不足,里德引以為傲的組織重構,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完美。很多決策讓人匪夷所思,最典型的就是裁撤廠牌。

自2018年以來,包括博雅公關 (1953年成立)、揚·羅比凱 (1923年成立) 和葛瑞 grey(1917年成立)等廣告廠牌都被停用。

據媒體《商業內幕》報道:“合併後的第一年,grey和akqa仍然是兩家截然不同的公司,除了新的業務方案之外,從未有過像樣的合作。”

里德對此並不着急,他認為只要能招到最好的人才,品牌cmo們並不關心與哪家代理公司合作。“wpp 擁有 9 個創意網絡,而 omnicom和ipg等競爭對手只有3到4個,需要簡化這些網絡能更好地服務客戶。”

不過客戶似乎並不買賬。據《廣告時代》報道,寶潔公司cmo馬克·普里查德曾經要求wpp保留 grey的廠牌名稱。

里德停用的廠牌有的時幾十年歷史,甚至有的是百年老字號,而他似乎為了體現與傳統決裂,一夜之間放棄了數十年的品牌價值。這其中最有爭議的就是2018年11月偉門 (wunderman) 與jwt(j.walter thompson)的合併,隨後jwt廠牌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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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抹掉了美國歷史的一部分。”有業內人士遺憾地說。

jwt成立於1864年,被認為是全球第一家廣告公司。一位 wpp 員工表示:jwt 在印度、亞太等關鍵市場獲得廣泛認可,但那裡的客戶從未聽說過 wunderman,也不了解此次合併對他們的業務意味着什麼。

一些業內人士表示,在執掌wpp之前,里德曾擔任偉門的全球首席執行官,所以他更青睞偉門,而非jwt。

“用vml取代知名創意公司jw和揚·羅必凱的品牌,究竟有何道理?vml是一家知名度較低、成立時間較短的廣告公司,最初成立於上世紀90年代初的堪薩斯州。在堪薩斯城以外,vml啥都不是!”一位前wpp高管說。

另外,儘管里德一直在做投資新科技新技術,但華爾街一直都不認為wpp是一家科技公司。

“現實情況是,市場只是願意對it諮詢領域的公司和一些平台業務公司給予更高的估值。”花旗銀行的分析師托馬斯·辛格赫斯特曾預測,wpp在可預見的未來年收入有機增長率僅為個位數,廣告代理業務的增長速度不可能遠高於這一水平。

“企業的ai化,不是投資一系列ai公司,買入更多的數據。而是要讓生產工具轉化成生產力,所以效率是當下最重要的指標。單靠ai人工智能無法解決臃腫的系統——代理公司需要的是工作流程的簡化、數據的凝聚力以及鼓勵靈活性的商業模式。”

五、老大走了

現在,里德也要離開了,而且是在人工智能時代,科技巨頭和廣告集團交鋒的關鍵時刻。

行業分析師稱:“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的離開,在這個時候,做出人事變動的決定,這表明公司內部高層之間沒有達成統一共識。新任ceo可能還需要三到六個月的時間才能找到,到那時wpp那些更精通技術的競爭對手可能會領先更多。”

在外界看來,里德和蘇銘天確實是截然不同的管理者。

“有人可以管理整個集團嗎?沒人能像他(蘇銘天)做得那樣。”很早之前,里德曾經這樣評價wpp創始人蘇銘天。蘇銘天最明顯的特徵是激進,是典型的「強人風格」。

而在很多媒體看來,里德過於內斂低調。這種溫和協同的特質,體現在他培育“包容、尊重、合作”文化的公開宣言中,也滲透於wpp open平台試圖打通內部協作的底層設計。

總之,對wpp這種廣告大廠而言,轉型實在太難了。尤其是在與科技巨頭的對決時刻,更需要大刀闊斧的舉措,需要義無反顧的雄心。溫和派改良不能阻擋陽獅集團的超越,不能抵擋科技巨頭的侵襲,最終也不能做到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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