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是中國共產黨的締造者之一,我們不可否認他為中國革命做出點巨大貢獻。同樣令人欽佩的是,陳獨秀的子女也投身革命,兩個兒子甚至犧牲了年輕的生命,可謂是滿門忠烈。
陳獨秀一生有過三段婚姻,有四男兩女,一共六個兒女。其中兩個年長一些的兒子陳延年、陳喬年也是我黨早期共產黨員,和周恩來、趙世炎還是摯友。
陳延年是陳獨秀長子,1898年出生,陳獨秀從小對他寄予厚望,六歲送他入私塾,辛亥革命成功後又送他入新式學堂學習。俗話說虎父無犬子,陳獨秀年紀輕輕就得中秀才,陳延年學習也非常刻苦努力,學業優異。
陳獨秀為了讓陳延年和陳喬年領受新時代的新風氣、新思想,後來又把他倆接到上海學習。
——其實此時的陳獨秀,已經是一個聲名遠揚的社會名流,收入自然不菲,要接濟兩個兒子,安安穩穩上學根本不成問題。
可是,陳獨秀卻做出非常令人“不齒”的做法,要兩個尚為青少年的兒子白天自己打工,晚上就睡在自己創辦的《新青年》雜誌社油印室的地板上。
這時陳獨秀已經有了新的妻室,妻子不忍心,害怕別人罵她虐待繼子,要接兩兄弟回家,陳獨秀卻不同意,原來,陳獨秀這是在有意磨礪兄弟倆的心志。
其實看着親生骨肉小小年紀就做苦工,陳獨秀時常也於心不忍,偷偷買了吃的請人送去。
陳獨秀在自己主辦的《新青年》雜誌上,鼓勵中國青年到思想最活躍的法國勤工儉學,想不到自己兩個兒子率先響應,陳延年陳喬年白天打工,晚上學習法語,打算也赴法國修學。
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需要很大一筆盤纏,兄弟倆更加賣力地幹活掙錢,陳獨秀有所不忍,想拿錢資助他倆,兄弟倆一口回絕了。
他們知道:父親的錢也是向社會募捐來的,應該全部用的革命最需要的地方,他們兩個青年,完全可以自力更生。
不久,兄弟倆成功地赴法國留學,在法期間,陳延年與周恩來、蔡和森、趙世炎等進步青年成為志同道合的摯友,一起加入共產黨。隨後,陳延年還受黨囑託進入蘇俄莫斯科中山大學深造,1924年回國。
此時正值國共合作的大革命時代,陳延年順利當選中共廣東主席團書記,支持宣傳教育工作,陳延年舉辦許多培訓班和講習所,兩年時間就培養出九千多名黨員。
陳延年也因此被稱作“兩廣王”,當選中國共產黨五屆中央委員。
孫中山逝世後,國民黨內部左右派鬥爭非常激烈,反動的國民黨右派蠢蠢欲動,推翻孫中山倡導的革命,政治“暴發戶”蔣介石更是上躥下跳。
——當時他不斷發難,挑釁試探共產黨,先是清理黃埔軍校里的共產黨員,又發動“中山艦事件”,想在國民黨軍內也掀起清共惡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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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系列“倒行逆施”,引發包括陳延年在內的一些共產黨人的警惕,他們紛紛主張與國民黨左派加強團結,堅決反擊右派的囂張。
但是陳獨秀在整個大革命中,卻嚴重脫離群眾,甚至嚴重脫離共產黨,整日與國民黨大員和各種封建勢力、買辦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虛與委蛇,做盡苟且妥協之事。
他害怕這樣會招惹國民黨的不滿和反對,損害“來之不易”的國共合作,堅決不同意這種針鋒相對的做法。
不僅如此,每當國民黨右派反對什麼,陳獨秀竟喪失立場,站在國民黨一邊,極力限制如火如荼的工農革命運動,還不停潑冷水,說這是“痞子運動”、“糟糕得很”。
陳獨秀尤其不同意革命群眾武裝起來,為此,陳延年和陳獨秀父子倆爭執得很激烈,但作為黨的一把手,陳獨秀有決定權,因此他很快就給黨的事業以及他的親生骨肉帶來了滅頂之災。
1927年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許多共產黨人被抓,包括陳延年。陳延年被捕後,嚴守黨的秘密,英勇不屈,最後被反動派殺害,陳延年臨刑時,敵人命令他跪下,一向有幾分書生意氣的陳延年此刻卻大義凜然,說道:“共產黨人的骨頭是硬的,決不能跪下!”
敵人惱羞成怒,竟將他活活用亂刀砍死!鮮血到處飛濺!陳延年至死也不跪!無比壯烈!犧牲時年僅29歲。
長子的鮮血依然沒有警醒陳獨秀,他依舊頑固地執行他的右傾投降路線,結果,厄運再次降臨到他的次子陳喬年身上。
陳喬年比大哥小三歲,由於年齡相近,兄弟倆走得最近,陳喬年在父親和哥哥的影響下,也很早就走上革命之路,和大哥一起學習,一起赴法修學,一起入黨……
當哥哥犧牲的消息傳來,同樣反對父親機會主義的陳喬年悲憤交加,當即與父親斷絕父子關係。
1927年中國共產黨的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武漢秘密召開。
正是在這次大會上,陳喬年和周恩來、毛澤東等一大批有着真知灼見的共產黨人一道,堅決反對陳獨秀差一點斷送革命的機會主義,主張立即與國民黨展開武裝鬥爭。
大會上,陳喬年率先發言,痛斥依然坐在主席台上的父親。
即:“因為我父親陳獨秀同志執行錯誤的路線,導致大革命失敗,黨遭受了極大的損失,還讓我哥哥延年和李大釗、趙世炎等大批共產黨人慘遭殺害,我認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資產階級上,應該有自己的武器,走上蘇維埃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這樣革命才有希望。”
到了這個時節,陳獨秀依舊留有幻想,認為共產黨可以“忍辱負重”,借民國法理進行“和平抗爭”。他還表示:如果共產黨真的拿起武器,就會要國民黨真的抓住(共產黨叛亂)口實,更加殘酷的鎮壓。
陳獨秀的固執,令陳喬年極為悲憤,他當時說道:“真是荒謬絕倫,按你的意思,我們不反抗,他們就不應該抓我們,殺我們,那你說說我大哥和那麼多同志又是為什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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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兒子的話令陳獨秀無言以對。最終這次大會通過了武裝反抗國民黨的決議,此後,國內各地掀起八一起義、秋收起義和廣州起義等一批武裝鬥爭。
陳喬年也在這次大會上當選中央委員和代理秘書長,也成為我黨早期領導人。
大會後陳喬年本來可以到農民武裝力量雄厚的湖北當省委書記,可是他卻願意留在江蘇做省委書記,這就必須經常在上海工作。
上海是遭受反動派破壞最嚴重,也是白色恐怖最猖獗的地方,陳喬年卻執意留在這最危險的地方繼續領導革命,結果在一次開會中,被反動派包圍被捕。
陳喬年和大哥一樣,堅貞不屈,最後也被反動派殺害,時年26歲......
兩個哥哥先後壯烈犧牲,都是他們的三弟陳松年冒着被敵人加害的危險,替他們辦理後事的。
陳松年1910年出生,足足比大哥小了一輪,兩個哥哥被父親送進新式學堂接受新文化時,他還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幼童。1913年,陳獨秀由於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遭袁世凱的緝拿,遠走日本。
袁世凱的爪牙一直抓不着陳獨秀,就去他家抓人,陳獨秀三個兒子都在家,大哥陳延年很機靈,一聽外邊野蠻粗暴的砸門聲音,不像別人家幼小孩童那樣嚇得六神無主,而是異常機敏的行動起來。
他當時帶領兩個弟弟就才後院翻牆逃走,可是陳松年只有三歲,哥哥把他舉到牆頭,他卻一下翻進鄰居家,幸好下面有個木質澡盆,陳松年一頭就載進澡盆,哇哇大哭起來......
鄰居一見這雞飛狗跳小孩哭的場面,知道“陳秀才”又造反惹禍了,這個鄰居很是同情陳家幾個幼小的孩子,決心救孩子,於是靈機一動,立即往盤裡倒水,假裝給陳松年洗澡。
袁党進來搜人,看見澡盆里的陳松年,問道:“這是誰家孩子?”
鄰居裝作不解的樣子,連聲說:“老總,這當然是我的孩子了!是不是動靜大了點,驚動你們了?”
袁黨一看只是個不懂事的娃娃,也就沒再盤問走了,陳松年和兩個哥哥躲過一劫,陳松年小小年紀便領略了幹革命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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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年五歲時,遠在上海的父親要接兩個哥哥離家到上海讀書,陳松年和母親送他們上路,小松年不舍哥哥都走,哇哇大哭,哥哥笑着哄他:“別哭了,又不是見不到了,過不久我們也來接你一起去上海!”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就是此生永別,陳松年從此就和兩個哥哥再也沒有見到一眼。
陳松年此後的成長曆程,明顯和哥哥不同,他一直留在家鄉,跟在祖母和母親身邊,悉心照料,上學、就業、持家,踏實本分。
陳松年不是不懂得革命理想,但他的革命理念更加平實一些,中國人自古講求“忠孝兩全”,陳松年漸漸長大些,便明白了父親和兩個哥哥是為了革命盡忠盡義的,他們都顧不得個人對家庭的親情眷顧。
陳松年自幼就極少見到過父親,更莫說什麼“膝下承歡”,可是陳松年卻默默認定,父親虧欠祖母兩個哥哥虧欠母親的孝道,就應由自己來履行。
可是當得知哥哥慘烈犧牲的消息,陳松年沒有膽怯逃避,而是勇敢地站出來,接連兩年,他都收到凶神惡煞一般的官府通告,告知他的哥哥要被“正法”。
每次陳松年都和姐姐一起來到法場,要為哥哥收屍,可是反動派兩次都不允許他們靠近,陳松年只好在法場外敬香跪拜,悲痛欲絕......
姐姐經受不了兩次慘痛的打擊,精神失常又患血崩症,28歲就愴然離世,陳松年又要安葬姐姐,隨後,祖母、母親也相繼悲慘去世,一連串的打擊,一般人誰能承受得起?
可是剛剛二十歲的陳松年卻以同齡人沒有的堅強一次次為親人操理後事,可想而知內心的悲傷多麼深重,而支撐着他活下去的毅力又是怎樣的執着。
此時,父親陳獨秀平生第五次被國民黨抓進牢房,陳松年又帶着妻子前去探望父親,一生倔強剛強的陳獨秀,看着年方二十就滿頭白髮,面容憔悴的小兒子,想寬慰他一下。
但一句“男兒有淚不輕彈”剛剛說出口,自己卻禁不住老淚縱橫......
他深知:這個看似不會喊出什麼驚天動地革命口號的小兒子,其實內心的堅毅果決絲毫不亞於兩個哥哥,他如果走上革命之路,一定也是鐵血丹心的勇士烈士。
此時,抗戰已經爆發,第二次國共合作全面開啟,國民黨應共產黨要求,不得不釋放在押的共產黨人和政治犯,陳獨秀也獲得釋放。
蔣介石深知陳獨秀的過往的威望,覺得還有利用價值,於是想拉攏一下,便派人向陳獨秀許諾封官加祿。
但是陳獨秀卻堅決拒絕:你們殺害我多少革命同志,包括我的兩個兒子,我沒有和你們算賬就夠寬宏大量了,你們還想讓我和你們沆瀣一氣?
從中可以看出,他將一位老革命家的錚錚鐵骨展現得淋漓盡致。
當時陳獨秀的安徽老家,已經淪為日寇攻陷,陳獨秀只好和陳松年一家一起漂泊在重慶成為難民,無以為生,陳松年只好給人教書,陳獨秀靠寫寫文章掙錢糊口。
1942年,疾病潦倒中,陳獨秀走完自己充滿爭議而又不平凡一生,臨終,陳獨秀囑託小兒子,他想葉落歸根,要他把自己葬回故土。
國難當頭,身無分文的陳松年哪裡有這個能力?就一直拖到五年後,陳松年才藉助父親往日的名聲,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湊足盤纏,將父親葬回安慶老家。
為了防止國民黨再找茬,陳松年在父親墓碑上銘刻的都不是眾所周知的“陳獨秀”,而是父親年輕科考時用過的舊名“陳乾生”。
轉眼,新中國成立了,陳松年雖然沒有參加革命,不過,知道這也是父親和兩個哥哥為之奮鬥的理想,因此無比欣慰。
可是,由於陳獨秀給我黨造成過重大損失,作為他的後人,陳松年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優撫,反而處處受到冷待,連教書也不允許。
陳松年此時一家夫妻兩口和四個兒女,六張要吃飯的嘴,加上陳松年堅持要四個兒女都上學受教,為了養家,已歷中年的陳松年不得已進了一家磚窯廠,干起搬磚的苦工。
疾病纏身的妻子也硬挺着糊火柴盒,結果操勞中凄然離世......
兒女不忍心父親繼續這種非人的勞動,紛紛要輟學做工,陳松年堅決不允許,說:“陳家幾代都是詩書傳家,就是再窮再苦,也不能輟學,一定要做個有用之才 這也是你們祖父畢生的期待”
可是,僅憑他那一點微薄的血汗錢,又怎麼供得起四個兒女上學呢?正當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之時,命運奇蹟般出現轉機。
1953年,毛主席視察安徽,走到安慶,突然想起這是陳獨秀的故鄉......
毛主席對陳獨秀還是念舊情的,青年毛澤東正是讀了他創辦的《新青年》才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共產主義,後來在北京專門拜訪陳獨秀,又是陳獨秀慧眼識珠,認定這個窮書生將來一定是我黨傑出領導幹部,因此着力栽培。
陳獨秀也可以算得上是真正指引青年毛澤東走上革命之路的恩師。
加上毛主席也知道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都為革命壯烈犧牲,因此就關切地詢問:“陳獨秀家裡還有什麼人?”
當得知陳松年過得極為窮困潦倒,甚至連陳獨秀此前的房產都變賣後,毛主席心情極為沉重,之後說道:“哎!何必賣房子呢!陳家為中國革命是做出過重大貢獻和犧牲的,陳松年理應得到照顧……”
於是在毛主席的關懷下,陳松年一家命運得到改觀,政府在1954年給他家發放了“革命犧牲軍人家庭紀念證,這令陳松年無比感激欣慰,這意味着兩個哥哥的英雄事迹沒有被黨和政府遺忘,他們死得其所。
他還每月得到政府30元烈屬補貼,五十年代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陳松年也如願當上教師,兒女也順利上學。
尤其令陳松年驕傲自豪的是,兒子陳長琦不負父輩期待,不僅考上大學,後來還成為合肥工業大學機械學院院長,成為國家棟樑之才。
陳松年直到晚年還經常念叨黨和毛主席的恩情,祭奠父兄英靈時不忘告訴他們新中國已經是怎樣一個改天換地的世界……
1990年,陳松年平靜地走完自己坎坷不平而又無怨無悔的一生,享年8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