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禮縣的百姓們開始忙着耕種,幾個孩童則來到了野地上奔跑玩鬧。
一個孩子發現草叢裡有個白花花的,上面還帶着血的東西,好奇地走過去一看,嚇得驚慌大喊起來:“死人了,有鬼啊!”……
聽百姓稟報說野外有女屍,新上任的年輕縣令林琛立刻下令,命捕頭楊成帶着衙役和劉仵作馬上趕過去查看情況。
楊成等人飛速趕到,見到了現場,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太慘了!
只見地上躺着一具年輕女子的裸屍。或許是為了不讓人認出女子來,女屍除了胸口有深淺不一的刀傷,臉也被劃得稀爛。整個屍體從上到下,到處都有血。
劉仵作趕緊驗屍,幾個衙役則在楊成的帶領下,四處尋找破案的線索。
有個衙役驚叫起來。楊成連忙過去一看,也是驚訝不已。只見離女屍不遠的地方,竟然整整齊齊地疊着幾件衣服。
楊成把衣服拎起來一一看過去,發現全是年輕女子的衣物,從裡到外的都有。和女屍的身材一比對,都是她的穿戴之物。
這時劉仵作驗好屍了,告訴楊成:“女子生前被暴力玷污,胸部的刀口是致命傷,臉上的傷應該是死後為泄憤所為。”
楊成指着女屍的臉問劉仵作:“何以見得是為了泄憤,而不是為了掩蓋受害者的身份?”
劉仵作把女屍臉上的傷口指給楊成看,解釋道:“刀傷幾乎都集中在臉頰上,而最能判定女子身份的眼睛、鼻子卻沒有什麼傷口,因此可以判定為泄憤所為。”
楊成這才恍然。
這時,一個中年婦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見了女屍,辨認了一下模樣,喊了一聲“秀兒”便昏了過去……
看來中年婦人應該是苦主了。
等中年婦人醒來後,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楊成便開始問婦人的話。
婦人一邊哭泣,一邊告訴楊成,她姓金,女兒名叫謝小秀,今年才十四歲。
“十四歲?還未及笄?”楊成有些驚訝。
因謝小秀生前所穿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臉上又被泄憤劃爛,楊成覺得是情殺的居多。沒想到死者才十四歲,再判斷為情殺就有點不合情理了。
楊成想了想,問金氏:“你們可有得罪過什麼人?”
金氏搖頭道:“夫君去世了,留下我們母女倆,哪裡敢得罪別人……”
楊成使了一個眼色給一旁的衙役,衙役會意,去找圍觀的百姓打聽謝小秀的情況,楊成則繼續問金氏謝小秀失蹤前的事情。
一會兒,謝小秀的屍體已經處理好了,楊成讓衙役把屍體抬回衙門去,金氏悲痛欲絕地跟在後面,一群好奇的百姓也跟着去衙門看熱鬧。
林琛開了堂,審問謝小秀被殺案。
通過詢問,發現謝小秀失蹤於昨日黃昏。
昨天酉時中的時候,謝小秀告訴金氏,她去菜園裡摘些菜回來,準備第二天的早飯。
金氏見天色漸漸暗下來了,還提醒女兒早點回來。沒想到女兒一直沒有回家……
而金氏的四鄰也證實,金氏母女倆為人正派,與人為善,從未與人起過爭執。
再問有沒有人看到什麼可疑人物,大家都搖頭,說那個時辰都在家裡,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案件審到這裡,就進了死胡同。林琛只得把謝小秀的屍體好好保存起來,準備找到線索再破案。
誰知謝小秀的案子還未告破,又一具女屍被發現了。
這次的女屍是在一個樹林里發現的。和謝小秀一樣,女屍一絲未掛,臉上、胸口都是橫七豎八的刀傷,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旁……
劉仵作驗屍後,發現女屍也曾在生前遭受暴力玷污。
這次死的是個小商販的大女兒,名叫章阿蓮,才十五歲。
章阿蓮也是天快黑的時候失的蹤。
當時天色已晚,章商販還未回家,妻子便讓阿蓮出去看看,爹爹回來沒有。
誰知章商販回來了,阿蓮都還未回來。
家裡人找了一夜,沒想到阿蓮就死在距離家才一里多路的樹林里。
同謝小秀的案件一樣,楊成沒有查到什麼,林琛也是什麼都沒審問出來。
這兩起詭異的姦殺案一出,禮縣幾乎轟動了,百姓們說什麼的都有。
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禮縣來了一個變態的採花賊,不但喜歡給女子疊衣服,還特別暴力。
因百姓們議論紛紛,都說縣衙破案不力,林琛的壓力很大,便把楊成叫了過來。說自己初來乍到的,禮縣的許多地方都還不熟悉,破案的事就拜託楊成了。希望最多一個月,楊成就能把變態採花賊給抓到。
其實這兩起案子也讓楊成日夜不安。
他是禮縣本地人,在禮縣生活了快三十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變態的案子。
他怎麼也想不通,兇手強暴了女子就罷了,為何還要給受害女子疊衣服?已經那麼慘烈地殺害女子了,為何還要把女子的臉也給戳爛?
楊成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稟告林琛,準備花重金請一青樓女子,來個引蛇出洞,希望能抓到那個採花賊。
林琛點頭答應,並準備了銀子交給了楊成。
楊成去請了一個十分漂亮的青樓女子,特意讓她在黃昏時單獨外出,自己則帶着人跟在後面。
誰知只有兩個混混去搭訕了一下那個青樓女子,那個採花賊卻一直沒有出現。
可當天晚上,第三具女屍又被人發現了。這次是在一個僻靜的巷子里。屍體和前面兩具一樣,也是臉上和胸口都有傷,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旁……
死去的女子名叫李玉兒,是個賣花姑娘,才滿十五歲。
楊成去查看現場的時候,發現有個小乞丐目光閃爍,渾身發抖,似乎知道些什麼,便把小乞丐叫到一旁詢問。
小乞丐被嚇得不輕,說話結結巴巴的。他告訴楊成,自己看到了兇手。
楊成大喜,連忙把小乞丐叫到一旁問話。
楊成問小乞丐兇手長什麼樣子。
小乞丐道:“是個老婆婆。”
楊成懵了,難道還有一個殺人狂魔?也喜歡給死者疊衣服,劃爛死者的臉?
這時劉仵作驗好了屍,來告訴楊成,和前面兩個受害者一樣,李玉兒也遭到了強暴。
楊成這才想到,兇手為了不引人注意,也為了方便接近受害的女子,應該是化妝成了老婦人。
“那你看到那個老婆婆長什麼樣子嗎?”楊成滿懷希望地問小乞丐。
小乞丐恐懼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來的時候,看到老婆婆蹲在地上疊衣服,那個姐姐沒穿衣服,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我嚇得大喊起來,老婆婆站起身來,飛快地朝着那一頭跑了……頭還撞到了牆,喏,就是那裡……”
楊成順着小乞丐指點的地方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點被撞的痕迹,比划了一下,發現兇手比較矮,難怪會裝扮成老婦人。
“你大喊的時候,那個老婆婆沒有看你嗎?”楊成問小乞丐。
“沒有看我,站起來轉身就跑了,所以我沒有看清楚老婆婆的樣子。”小乞丐鎮定了一些,努力回想着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楊成。
楊成把屍體和小乞丐都帶到了衙門。林琛仔仔細細地審問了一遍,也就得出兩個結論,兇手善於化妝,個子不高,其他的也什麼都沒問出來。
已經死了三個女子了,兇手卻毫無蹤影,禮縣的老百姓們對衙門更加不滿了,說什麼的都有。
林琛便對楊成施壓。讓楊成一個月內必須破案,否則板子伺候,還要撤了楊成的捕頭之職。
楊成無奈,四處查訪兇手的下落,凡是有一點點嫌疑的人都抓到衙門來審問。
可一連忙乎了好幾天,一點用都沒有。
這天楊成又在長吁短嘆,不知從何下手抓變態採花賊。劉仵作聽了,猶豫了一會,告訴楊成,他師父陸奇或許能幫到楊成。
楊成一聽,連忙請劉仵作帶他去拜見陸師父。
路上楊成問劉仵作,該準備什麼禮物給陸師父。
劉仵作道:“師父他老人家腿腳不便,若是他答應了幫忙,還請楊捕頭給師父準備一把輪椅。”
楊成滿口答應。
來到了陸家,楊成拜見了陸奇。
陸奇四十多歲的年紀,衣着破舊,但洗得乾乾淨淨。 身形瘦削,但眼睛明亮,神情沉穩,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陸奇的兩條腿被病痛折磨得都走不了路了,見楊成很是客氣,連聲讓楊成不要太講禮。
楊成誠懇地請陸奇幫忙破案。
陸奇道:“我的腿不能走路,只怕耽誤了楊捕頭的事。”
楊成高興道:“只要陸師父答應幫忙,我會給陸師父準備一輛輪椅的。”
陸奇也很高興,道:“家裡窮,早就想有輛輪椅坐坐,也能四處走動一下,如今先謝謝楊捕頭了。”
陸奇答應了幫忙破案,楊成便把前三起案件的情況說給了陸奇聽。
陸奇思索了一會兒,告訴楊成:“輪椅做好了,馬上送來,我要去看看屍體,應該能有所發現。”
楊成連忙點頭答應。
楊成和劉仵作一道回去,兩人邊走邊聊。
劉仵作告訴楊成,陸師父早些年在大理寺做仵作,幫着大理寺破過不少奇案,可有名了。後來因為腿疾,不方便做仵作了,這才回來的。
楊成聽了,對破案又有了幾分把握,興沖沖地去請木匠做輪椅。
過了幾天,木匠把輪椅做好了,楊成拿到了輪椅,還沒來得及給陸奇送過去,又一起女屍疊衣案發生了。
案件發生在一戶姓盧的家裡,死去的女子叫盧婉娘,十六歲。
盧婉娘已經定了親,正準備出嫁,未婚夫是她的表哥。
這天盧婉娘的夫家給老人舉辦壽宴,盧婉娘的爹娘哥嫂都去吃宴席。
因盧婉娘成親前是不能和夫家的人見面的,怕不吉利,便一個人留在了家裡。
原想着大白天的,婉娘又不出門,應該沒有什麼事的。誰知等天黑時,爹娘哥嫂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卻發現婉娘一絲不掛地死在床上,臉上胸口都有傷,床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
這一次林琛準備親自去現場查看一下。誰知,剛出門就被崴了一下腳,摔倒在地上,受了傷,去不了了。
楊成只好又帶隊去現場。
出發前,楊成讓兩個辦事特別麻利的衙役找輛馬車,趕緊去把陸師父請到盧家來。
楊成派衙役守住了案發現場,不許旁人進出,一直等着陸師父。
陸奇趕來後,馬上安排衙役找周圍鄰居問話,又讓劉仵作帶着人四處尋找,兇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迹。自己則來到了屍體前,親自查看屍體。
陸奇先查看了盧婉娘臉上的傷,告訴楊成:“兇手非常仇恨女子,應該被女子傷害過。”
再查看了盧婉娘胸口的傷,命人取了不同的刀具過來,比對了傷口的深淺和大小,皺着眉頭道:“這個兇手的來頭只怕不簡單。”
楊成趕緊問道:“為何?”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兇器應該是名為蟬翼的匕首。蟬翼體型小巧,便於攜帶,但又鋒利無比,能吹毛立斷,實為寶物。一般的人家,有錢都買不到,只有京城的幾個高官才有。”陸奇解釋道。
楊成傻了眼,小小的禮縣,哪裡有什麼京城的高官?
檢查完屍體上半身的傷口,陸奇揭開被子,再查看屍體的下身。一股臭味迎面而來,陸奇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楊成一看,盧婉娘也許是驚嚇過度,竟然失禁了,身下一灘黃色的污漬。
陸奇道:“盧婉娘可能保住了清白之身,沒有被強暴。”
楊成搖頭:“不可能,前面三個女子都被強暴了。”
陸奇笑了笑,把劉仵作喊了進來,兩人一起驗。
果然盧婉娘還是處子之身,沒有被侵犯。
楊成敬佩萬分地看着陸奇,虛心地請教為何盧婉娘沒有被兇手強暴。
陸奇道:“這個兇手有潔疾(古代對潔癖強迫症的統稱),嫌棄盧婉娘失了禁,因此沒有強暴她。這從他每次作案都要在女子胸部和臉上留下傷口,而女子的衣服被疊得整整齊齊可以看出來……”
說到這裡,陸奇思考了一下,才又道:“兇手肯定受到過什麼刺激,並且和疊衣服有關。”
“被疊衣服刺激過?難道是因為衣服沒有疊好,被女子打了?”楊成眼睛瞪得老大,茫然道。
陸奇不由得笑了起來,道:“這個要等抓到兇手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說著,陸奇又仔細地查看盧婉娘的其他地方。突然發現盧婉娘的手指甲里有東西,連忙讓楊成過來看。
盧婉娘的好幾個指甲上都帶着血,仔細一看,指甲縫裡還有皮屑。
“兇手被盧婉娘抓傷了。”陸奇高興地告訴楊成,“從盧婉娘躺着的姿勢,指甲上的痕迹來看,兇手被抓傷的應該是背部。”
“那隻要把禮縣有潔疾的人都找來,一一查看背部就能抓到兇手了。”楊成一拍大腿,恨不得馬上就去稟告林琛。
陸奇笑而不語。
這時劉仵作和幾個衙役都進來了,向楊成稟報查問到的情況。
劉仵作說,兇手很小心,除了那疊整整齊齊的衣服,其他地方就找不到兇手的痕迹了。
衙役告訴楊成,鄰居看到一個貧窮的老婦人找盧婉娘討水喝,盧婉娘讓老婦人進了屋……後來盧婉娘就被殺害了……
“不用說,兇手又是化妝成了老婦人。”楊成恨恨地道,“我這就去把有潔疾的人都找來,一定要把兇手揪出來。”
陸奇不緊不慢地道:“楊捕頭別急。你那樣去找兇手並不是很靠譜,有潔疾的大多是有錢有勢的人,一般的老百姓很難有潔疾,沒有那個條件講究……”
楊成氣憤道:“我去找林縣令想辦法,總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楊捕頭嫉惡如仇,令人敬佩。這樣,我把兇手的幾個特點找出來,楊捕頭再去對照尋找,應該容易一些。”陸奇道。
楊成大喜,連忙謝過陸奇。
陸奇道:“兇器極其難得,兇手的身份應該不低。當然也不排除兇手是偷了別人的匕首,用來作案,但這種可能性極小。據我所知,蟬翼乃皇宮大內所造,只有少數幾個高官得皇帝賞賜,肯定小心保管,不敢有失。”
“那就是說,我要去查和京城高官有關係的人。”楊成道。
陸奇贊同地點頭,又道:“其次,這個人對穿着,用品有講究,用過的東西必須放回原位,衣着不能出現污漬……”
陸奇話未說完,楊成突然驚呼起來:“我知道是誰了。”
陸奇驚訝道:“是誰?”
“是林九,縣令大人的管家。”楊成附在陸奇耳邊,輕聲道。
“林九?林縣令的管家!”陸奇也壓低了聲音問道,“何以見得?”
怕被旁人聽到,楊成把陸奇推到了一邊,興奮地分析道:“首先,林九個子不高;其次,林九雖然三十多歲了,卻面白無須,身形瘦削,適合裝扮老婦人;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極其講究,用過的東西必須歸還原位,而且十分愛乾淨。一個大男人,衣服上一點污漬都不許有。”
“那蟬翼呢,作何解釋?”陸奇問道。
“我聽說林大人的岳父是吏部尚書。如果林大人從他岳父大人那裡得到了蟬翼,林九要偷出來用一下也不難。”楊成道。
“但這只是你的猜測,證據呢?”陸奇給楊成潑了一盆冷水。
楊成道:“去查一下林九的背不就行了!”
“我問你,林大人來禮縣上任,帶了多少僕人?最倚重誰?”陸奇問道。
“就帶了林九一個,最倚重的也是林九。”楊成訥訥道。
“那僅憑背上的傷,人證物證都沒有,林大人會治林九的罪嗎?”陸奇反問楊成。
楊成頹然地搖頭:“應該不會。”
“所以,楊捕頭不要急着去稟報林大人,咱們來設個引蛇出洞之計,抓個現場,就由不得兇手抵賴了。”陸奇胸有成竹地道。
“沒用的,”楊成搖頭,“上次我請了一個十分漂亮的青樓女子,想引林九上當,可是林九卻到別處做了案。”
“那是因為楊捕頭犯了兩個錯誤,所以失敗了。”陸奇微笑道。
“哪兩個錯誤?”楊成有些不服氣地問道。
“首先,事情不機密;其次,不應該請青樓女子。因為兇手嫌青樓女子不幹凈,他要找的都是潔凈的處子。”陸奇道。
“對呀!”楊成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呢!死去的四個女子都是還未出嫁的黃花閨女,長相不見得漂亮,但穿着都很整潔,可見平時也是很愛乾淨的人……”
“所以,這次的使計,只能咱倆和我徒弟三個人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還有,我去找人做誘餌。找到了人,我就通知你,你再找幾個衙役去抓人就是。”陸奇道。
楊成連連點頭。
楊成回到縣衙,按照和陸奇說好的,稟告林琛什麼都沒有查出來,就只知道兇手扮成了老婦人,騙了盧婉娘。
林琛很不高興,沉着臉道:“只剩下十六天了,如果還抓不到真兇,本官可不會輕饒你。”
楊成“愁眉苦臉”地走了出去,路上遇到了林九。
見了林九那纖塵不染的衣服,聽到林九在訓斥丫鬟,東西從哪兒拿的就要放回哪兒去……楊成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心道,由得你再蹦噠幾天。
心急如焚地等待了十來天,楊成急得嘴裡都要冒煙了。
劉仵作告訴楊成,別著急,兇手很謹慎,背上的傷還沒好,一般不會出來作案的。
楊成這才按捺住焦躁,等着陸奇送消息。
終於劉仵作來了,告訴了楊成一個地名,還興奮地對楊成道:“已經中計了。”
楊成大喜,急忙點了幾個機靈的衙役,帶着他們跟着劉仵作,趕到了陸奇交代的地方隱伏起來。
太陽快要落山了,一個白衣如雪,十分明媚的少女挎着個籃子走了過來。
少女身後跟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
老婦人看着年紀大,步伐卻不慢,低着頭,不遠不近地跟着少女,任誰看了,都不會對這樣的老婦人起疑心。
少女走着走着,突然看了樹林一眼,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離開了大路,向路邊的樹林走去。
“老婦”警覺地看了四周一眼,寥寥的幾個行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走着,沒有誰注意到少女,更沒有誰注意到自己。
“老婦”人走了幾步,突然一拐,也進了樹林中。
楊成見了,急着也要進樹林里去。
劉仵作一把拉住楊成,低聲道:“莫急,等會兒再進去。”
等了一會兒,樹林里隱隱傳出來了驚呼聲,劉仵作一躍而起,飛快地往林子里跑去。
楊成一揮手,幾個衙役連忙跟着往樹林里跑。
來到樹林里,楊成一眼就看見那個少女抓着那個“老婦”,劉仵作從樹後把陸奇推了出來。
陸奇示意楊成把“老婦”身上的蟬翼搜出來,讓衙役抓着“老婦”,這才對“老婦”笑道:“小民猜一猜,您應該是林大人吧!”
楊成一聽,目瞪口呆,連忙上前把“老婦”的假髮取了下來,把“老婦”臉上的易容物擦去,一看,果然是縣令大人林琛。
楊成驚呆了,幾個衙役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林琛面如死灰,半天才問陸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案子是我做的。”
陸奇笑道:“大人有幾處地方讓人懷疑。首先,每次案發,大人都沒有親臨現場查看破案。我想大人應該是作案之後心虛,怕露出破綻,不敢去現場;其次,林九的潔疾,蟬翼的使用也讓我懷疑大人。”
深看了一眼林琛,陸奇繼續道“林九作為奴僕,如果有潔疾,會讓主子不高興的。那麼只有主子有潔疾,做奴僕的才會跟着講究起來。”
“所以林九並沒有潔疾。難怪那回我們一起去喝酒,掉在桌子上的花生米林九也會撿起來,直接扔進嘴裡吃。”楊成恍然道。
陸奇笑着點頭,看了一眼蟬翼,接着道:“蟬翼應該是林大人的岳父贈送的。這樣貴重的東西,除了大人敢用,林九可不敢一次又一次地拿來用。”
林琛的臉色越發地頹敗起來,苦笑道:“你們為了抓我,也是煞費苦心,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姑娘,竟然會功夫!”
陸奇慈愛地看了少女一眼,道:“她是我朋友的女兒,家裡開鏢局的。”
林琛看了少女一眼:“難怪我打不過她。”
少女厭惡地瞪了林琛一眼:“我要是沒有武功,剛才那一下就着了你的道了。”
林琛長嘆了一口氣,垂着頭不吭聲了。
少女回家去了,楊成帶着衙役,五味陳雜地押着林琛回衙門,一路上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這是陸奇的主意。他讓兩個衙役先走,四處宣揚已經抓到採花賊了。這樣一來,就不怕林琛的岳父保林琛,而讓自己和楊成等人陷入險境了。
百姓們好奇,都來看那個變態的採花賊是誰。誰知竟然是新上任的縣令大人,這可讓大家驚奇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林琛看見街道兩邊擠得滿滿當當的人們,都在指指點點,議論謾罵著自己,不由得羞愧難當。
由於圍觀的百姓太多,期間還有苦主來悲憤控訴林琛,等一行人走到衙門時,天已經黑透了。
剛進衙門,一個穿着華貴的年輕婦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身旁丫鬟婆子一大群,還有一個十分俊美的男子緊跟在婦人身旁,不時攙扶婦人一下。
婦人見了被押送進來的林琛,把臉一沉,呵斥楊成等人道:“大膽,竟敢對縣令大人不尊,該當何罪!”
楊成等人不知年輕婦人是誰,一時愣在了那裡。
林琛卻大笑起來:“賤婦,你這麼早就到禮縣了呀!也好,也好,我們正好把事情做個了結。”
年輕婦人驚怒交加,連忙吩咐身旁那個俊美男子來捂住林琛的嘴。
林琛掙脫了衙役,一把把蟬翼抓到手裡,抽出匕首來,狠厲地對男子道:“燕北七,我受你侮辱已久,今天我就殺了你。”
眾人大驚失色,年輕婦人更是厲聲尖叫起來:“林琛,你住手!那是我爹爹賞賜給你的寶物,你竟用它來行兇!”
楊成等人這才明白,年輕婦人原來是林琛的夫人,禮部尚書的女兒。
一陣混亂後,燕北七受了點輕傷,蟬翼被奪了下來 。林夫人也不管林琛的事了,一甩手,怒氣沖沖地走了。
陸奇和楊成把林琛送進了書房,還讓衙役送來了晚飯。
楊成和陸奇正要離開,林琛突然叫住了兩人,苦笑道:“陪我吃最後一頓飯吧!”
楊成和陸奇對視了一眼,都坐了下來。
林琛倒了一杯酒,自顧自地一口喝乾了,笑着問陸奇和楊成道:“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
陸奇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道:“林大人是想告訴我們,你為何要姦殺女子吧?”
林琛點頭,慘笑道:“我知道,我死有餘辜,但於淑華那個賤婦更該死!我之所以忍不住去姦殺人命,都是拜她所賜……”
林琛一邊喝酒,一邊把一切都告訴了楊成和陸奇。還叮囑二人,等他死後,就把真相宣揚出去,讓於淑華和燕北七不好過,於尚書也不好過……
林琛說,於淑華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姐,一心喜歡戲子燕北七,還要嫁給燕北七,於尚書當然不同意。
於淑華為了逼爹爹答應,就懷了燕北七的孩子。
於尚書氣得要命,為了遮掩女兒的醜事,就把於淑華許配給了剛考上了進士的林琛。
林琛其貌不揚,又沒有什麼家世背景,竟然得到了尚書大人的“青睞”,還以為是祖墳冒了青煙,撞了大運了。
等到入了洞房,看到了冷若冰霜,不許自己上床的於淑華,林琛才知道自己成了“背鍋俠”。
林琛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又無可奈何。
可令林琛受辱的事情還有很多。
新婚才三天,於淑華就把燕北七弄進了府里,給他安了“管家”一職,專門“照顧”於淑華的衣食住行。
這還不算,最令林琛受辱的是,晚上的時候,於淑華輕蔑地讓林琛出去,讓燕北七進去陪她睡。
林琛只好頂着下人們的嘲笑,去書房睡……
“有一天晚上,於尚書突然來了。”林琛十分痛苦地回憶道,“於淑華的乳母找到了我,讓我去卧室里睡,說是怕於尚書責怪小姐。”
“我那時就像一條狗一樣的聽話,馬上就乖乖地去了卧室……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林琛眼睛都紅了,笑着問陸奇和楊成。
不等二人回答,林琛繼續道:“我看到於淑華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在床頭,他二人正在行夫妻之事……”
又喝了一杯酒,林琛接着道:“我正要退出去,那不知廉恥的兩人已經發現了我……燕北七竟然赤條條地跳下床來打我……後來,於尚書還訓斥了我一頓,說我沒有丈夫氣概……”
“從那之後,那一幕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令我總想發瘋……可我為了身家性命,又不得不剋制着自己……後來我剋制不住了,就去求於尚書,把我派到了這裡做縣令……”
林琛凄慘地笑了起來,眼睛已經變得血紅血紅的了,“如果……如果於淑華沒有寫信來,說她就要來禮縣了,還要帶上燕北七……我是不會發瘋的,不會發瘋的……”
林琛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楊成和陸奇出了書房,邊走邊聊。
陸奇告訴楊成:“林琛本來就有潔疾,又深受刺激,這才會姦殺少女,並給少女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
“我知道,他是把那些可憐的女子當成於淑華了。”楊成長嘆道……
第二天,就傳來了林琛弔死在書房的消息。
破了女屍疊衣案後,陸奇和楊成名聲大噪。後來兩人聯手,又破了不少奇案,那就是後話了。
於淑華給林琛草草地送了葬,挺着已經凸起的肚子又趕回京城去。
誰知,來去匆匆的,於淑華竟然流了產。路途中,保養不當,又落下了病根。
回到京城後,關於於淑華和燕北七的傳聞更多了。於尚書再也忍不住了,把於淑華和燕北七關在了一個莊子里,堅決不許二人外出。
於淑華和燕北七整日里四目相對,又沒有其他消遣,終於厭煩起來,莊子里經常傳出來爭吵聲……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莊子里突然變安靜了。有人說,是燕北七忍不了於淑華,逃跑了;也有人說,是於淑華把燕北七殺了,要另尋新歡了……
議論了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只是林琛墳頭上的草,卻是越發的綠了……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