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忽然想到了我那位詩人朋友。
想一個人就要去看他。
上午打了輛車,跑了百十里路,到了詩人所在的那個小村子。馬上就要過年了,給詩人的父母帶了些過年的禮物,給詩人帶了一箱酒。
他喜歡喝酒。
中午詩人的父母說在家裡吃飯。我看了一眼詩人,他沖我微微的搖了搖頭。我明白他的意思,在家裡吃飯,酒是喝不盡興的。
我來找他,怎麼可能少了一頓酒呢。
上次跟詩人喝酒還是去年春節,轉眼一年過去。他的頭髮白的更多,快跟我有一比了。
我跟詩人的父母說不在家裡吃飯了,我跟詩人去鎮里吃。
從村子到鎮里要走半個多小時。我和詩人準備步行去。
走在大清河邊,看着結了冰的河面,我想到了小時候和詩人讀書時,坐在大清河邊一起談詩論道的情形。
轉眼間幾十年過去,白雲蒼狗一般,人就老了。
詩人依舊是意氣風發的樣子。他肥胖的身體越來越像蘇東坡,臉上帶着孩子般的笑。
到了鎮里,找了家飯館。
詩人還跟我客氣呢。說要請我,我才不會聽他的。他自打離婚之後,凈身出戶,把房子給了前妻,卷個鋪蓋回了老家。沒有收入,連酒都快喝不上了。
我說還是我來請他吧。他嘿嘿笑了兩聲,爽朗的讓我彷彿見到了春天的陽光。
這家飯店在鎮里也算是不錯的。
我點了兩個涼菜兩個熱菜,又從包里拿出一瓶酒。是我存了幾年的五糧液。
一盤油炸花生,一盤素食錦很快上來。我給詩人倒了杯酒。
兄弟倆人端起杯,窗外正巧開始下雪。舉杯一飲而盡,三兩酒下去了。
窗外雪花越來越大。“晚來天欲雪,兄弟又重逢。”
心裡有太多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能說什麼呢?當年烤羊肉串喝茅台的情形出現在眼前。
那時候我和詩人何等的洒脫,如今歲月如刀,消去了志氣,更是消磨了才情,心灰意冷。
熱菜點了一個炒腰花,一個砂鍋丸子。腰花是我倆每次喝酒都要點的,砂鍋丸子有湯有肉,在這大雪隆冬的天里,能暖心暖胃。
炒腰花上來時,一瓶五糧液就已經見到底。詩人看着我,臉上充滿了玩味。他的心思我又怎麼能不知道呢?
他也是了解我的,來見老友,怎麼可能不帶夠酒呢。
我又從包里拿出一瓶五糧液。給兄弟倒酒,喝口酒,夾起一塊腰花,味道不錯。
很快砂鍋丸子也端了上來。可是這個砂鍋丸子卻讓我有些不解。
我沒有看到砂鍋里有丸子。
詩人也是好奇。抄起勺子,在砂鍋里開始翻找。終於找到了6個乒乓球大小的丸子。
我樂了,詩人也樂了。詩人給我的碗里抄了3個丸子,又把剩下的3個丸子盛到自己的碗中。
我和詩人相視一笑,同時夾起一個丸子,放入口中,大聲說道,好吃。
窗外朔風凜冽,雪花如席。
我和詩人的性情終是變了。讀書人身上的狷介沒了,耿介的心變得從容大度。
要是放在以前,我和詩人肯定會找來開飯館的人理論一番,問他為什麼只有6個丸子。而今卻只是呵呵一笑。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我是來找詩人喝酒的,有酒喝就好了。
兩瓶五糧液喝見了底。
跟詩人道別。打了輛車回家。
車開出老遠,詩人還站在飯店門口。
車外雪花如蓋,詩人的身上銀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