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硅谷銀行倒閉已經過去一周多，但歐美市場對於金融系統的擔憂並沒有散去。
出台兜底方案後，雖然硅谷銀行的“坑”被填上，但歐美銀行板塊股價大跌，去年暴雷的瑞士信貸再度遭到市場質疑。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表明，在美聯儲的強幹預下，歐美市場對於風險已經高度敏感，美聯儲的下一步動作必然要接受風聲鶴唳的市場審判。
硅谷銀行的蝴蝶效應
硅谷銀行倒閉的連鎖反應還在持續，直觀表現是銀行板塊的股價仍在下跌，但更為重要的是金融系統正在遭遇信任危機。
據英國衛報報道，美國多地區域銀行迎來儲戶的擠兌，其中以美國規模第14大銀行，第一共和銀行最為嚴重。
市場此前就對第一共和銀行有着多輪質疑。原因是第一共和銀行有着和硅谷銀行相似的結構性資產問題，即由於持有資產的貶值，資產的市場價值與賬麵價值之間差距越來越大，具有擠兌下實際資產縮水的風險。
該銀行2022年年報顯示，其大部分資產為商業和住宅房地產貸款，而在美聯儲不斷加息的背景下，美國商業房地產貸款的違約率一直在增加。截至12月31日，這類房地產貸款的市場總價值為1175億美元，比其1368億美元的賬麵價值低193億美元，僅這一項資產的“窟窿”就已經超過銀行本身174億美元的總股本。
和硅谷銀行的“相似”引起了儲戶們的擔心，而這種擔心導致的擠兌反過來又會加劇銀行的流動性緊張。本周第一共和銀行股價創紀錄跌超70%。
類似的，在歐洲市場，人們將眼光投去了去年巨額虧損的瑞士信貸。瑞士信貸是“暴雷”邊緣的老玩家。2022年10月，瑞士信貸公布第三季度財報，暴虧逾40億瑞朗，比預估虧損5.6億高出將近8倍，震驚全球市場。但隨後，瑞士信貸在10月底宣布了一系列補救措施，包括對其投資銀行進行“徹底的重組”、發行新股籌集40億瑞士法郎等等，逐漸穩定了市場情緒。
可瑞士信貸在3月15日卻忽然暴跌31%，創下歷史新低，起因只是瑞信集團最大股東沙特國家銀行聲明中的一句話——“絕不會繼續注資”，再次勾起了市場對於瑞士信貸的憂慮。事實上，沙特國家銀行的立場自去年暴雷後就一直保持現狀，但在目前市場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成為信任危機的導火索。
相較於硅谷銀行等美國區域性銀行，瑞士信貸的規模大得多，這家銀行是全球第五大財團，2022年，位列《財富》世界500強排行榜第494位。換句話說，硅谷銀行倒閉的恐慌已經蔓延至全球金融系統。
“兜底”工具逐漸“失靈”
引起市場如此大震動，美聯儲的多番調控難道“失靈”了？
實則不然。這次硅谷銀行倒閉後美聯儲的反應實際非常迅速，搶在周一開市前就發布了“兜底”方案——一項規模為250億美元的銀行定期融資計劃（btfp），可向所有美國聯邦保險存款機構提供最長一年期的貸款。
同時，美聯儲又在察覺到簽字銀行的流動性危機後，以“系統性風險”為由，對銀行進行了緊急關閉，防止了簽字銀行的危機升級。
美監管機構發布補救措施後，機構們普遍認為銀行的流動性困難將被極大緩解。如東北證券認為，這些舉措將顯著提升儲戶的信心，維護銀行體系的穩定，消除銀行在壓力狀態下虧本出售證券資產的需要，因此美國其他中小銀行或將能夠避免重演硅谷銀行的悲劇。硅谷銀行事件帶來的銀行擠兌風險將顯著下降。
但美聯儲調控的局限性正越來越大。從過去一周的各類事件來看，儲戶們的錢雖然可以拿到了，但人們對銀行失去了信心，資金仍然呈出逃趨勢。最新數據顯示，截至3月15日，美國銀行業從美聯儲貼現窗口貸出1529億美元，已刷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最嚴重時創下的1120億美元的紀錄。
“這說明市場機制失效了，在美聯儲的強幹預下，銀行傳統的風控失效了，道德風險惡化，投機變多。”上海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院長助理曹嘯認為，硅谷銀行的創新模式沒有問題，倒閉反映出的資產負債結構問題也並不難改，但在現在大環境極度緊張的背景下，市場對於風險極度敏感，一出現問題就會“傳染”，最後不得不由官方機構出手“救火”，干預越來越多。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在出台兜底方案後，第一共和銀行仍需要美國11家主要銀行（向其注入300億美元存款以稀釋風險。
美聯儲左右搖擺的風險
出手“救市”後，美聯儲再度陷入兩難的境地。一方面，“火”不得不救，另一方面，給銀行“輸血”又有違抑制通脹的初衷。
美國2月經濟數據出爐，最為關鍵的cpi數據環比上漲0.4%，同比上升6%，遠未達到美聯儲2%的降通脹目標，抑制物價上漲仍然是歐美央行的第一要務。
但強幹預的後果正在反噬，經歷了一輪“史上最激進”加息後，市場對於利率越發敏感。從去年至今，美聯儲加息預期變化幅度越來越大，作為“全球資產定價之錨”的美國10年期債券收益率猶如坐上過山車，有時一句話、一個指標便可以重挫全球市場。
“用干預來解決干預導致的問題，無疑是飲鴆止渴。”曹嘯表示，雖然通脹數據符合預期，增長率下降，但物價的單位增加值越來越高，物價問題仍然很嚴重，所以美聯儲只能一邊加息一邊放貨幣，這樣就會導致央行政策的“左右搖擺”，市場的不確定性再度升級。
硅谷銀行的危機是否到頭，華爾街從業者普遍認為市場還沒有達成共識。著名金融諮詢公司infracap的首席執行官哈特菲爾德表示：“目前市場存在推拉效應，多空拉鋸交鋒。區域性銀行業危機對美國經濟和市場是一個巨大的負面影響。但更根本的問題是美聯儲過於強硬和非理性。我們希望在央行決策出來前，人們能夠保持謹慎。”
銀行系統本就是靠槓桿獲取大量的流動性，從而實現盈利，而市場的高度敏感和恐慌隨時可能危及銀行的資金流，讓槓桿崩塌。這個周末，世界各地的央行註定忙碌，因為他們要趕在市場風向變化前，阻止下一個“黑天鵝”的登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