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內,筆尖沙沙;考場外,目光殷殷。6月30日上午,2025年廣州中考作文題《我與我們》揭曉,便如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這看似宏大的哲學命題,卻令人不經意間想起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本中的那首童詩——《怎麼都快樂》。從童言稚語對“玩伴”的淺嘗,到少年筆墨對“群體”的深究,一段跨越九年的認知旅程,在無聲處完成了它動人的閉環。
《怎麼都快樂》以孩童純凈視角,詮釋了人際互動的樸素真諦。詩中,“一個人玩,很好!”道出了個體獨處的自在;“兩個人玩,很好!”體會了分享的愉悅;“許多人玩,更好!”則讓孩子們初嘗協作與傾聽的樂趣。整首詩歌不講大道理,只用“講故事”“拔河”“打排球”等這些遊戲場景,讓剛啟智的幼小心靈,朦朧感知到“我”之外,有一個由他人構成的“我們”世界,並在這個世界中體驗着別樣的,甚至“更好”的快樂。
這絕非簡單的遊戲指南,而是在生命認知的起點處,悄然埋下了一顆關於個體與群體關係的種子,用溫暖的韻律完成了“我們”概念的啟蒙。
九年時光流轉,此刻呈現在少年面前的《我與我們》,其內涵深度與思辨要求,早已超越了遊戲的範疇。它要求考生凝視自我的獨特性、價值與邊界,同時審視自我融入集體時所經歷的碰撞、融合、塑造與可能的張力。個體如何在群體中保持獨立又貢獻價值?群體如何既能匯聚力量又避免淹沒個體?個體與集體之間,是依附、對抗,抑或是共生共榮?這不再是對“快樂”的直觀描述,而是對“關係”的深度剖析,對“位置”的哲學思考。也就是說,它標誌着認知從生活體驗,向社會關係與價值認同的必然升華。
然而,從《怎麼都快樂》到《我與我們》,這並非教材編寫者刻意的“彩蛋”,卻深刻揭示了教育內在的連續性與階梯性。一年級的童詩,是認知的淺灘,用最柔軟的方式引導孩子觸碰“我們”的含義;九年級的中考題,則是思想的深水區,鼓勵少年潛入其中,探索“我”與“我們”複雜而精妙的平衡。這種由外到內、由感性到理性、由體驗到思辨的螺旋式上升,完美契合了認知發展的客觀規律。
童謠是播種,中考是收穫。三千多個日夜流轉,在書聲琅琅的課堂里,在嬉笑打鬧的操場上,在與師長同儕的每一次對話、合作乃至小小的摩擦中,孩子們關於“我”與“我們”的認知,如同細密的年輪,無聲地、一層層地生長着。
中考題《我與我們》彷彿一聲深沉的叩問,瞬間喚醒了那些沉睡在時光深處的點滴:初次分享玩具的雀躍,團隊協作完成項目的自豪,意見相左時的困惑,被集體接納時的溫暖,甚至獨處時對歸屬的渴望,正是對這些零散經驗熔鑄成一篇關於青春的宣言。
當考場上的少年提筆沉思“我與我們”,那遙遠的一年級課堂里回蕩的“怎麼都快樂”的童音,彷彿穿越時光,送來一聲清澈的迴響。從童詩到考題,最終抵達的是每一個年輕生命對自身存在與他者聯結的更深理解與更高確認。這,正是教育最深沉、最動人的力量所在。
前路悠長,願每個“我”與“我們”,終能抵達童謠里那句“怎麼都快樂”的遼闊安然。
文 | 記者 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