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西北大地的风还带着些寒气。第一野战军司令部的会议室里,彭老总手指敲着桌面,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眼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都已经划过八点半了,长条木桌上摆着的搪瓷杯也开始冒着凉气,参会的将领们大气不敢出。彭老总这脾气,谁都知道。
“王震呢?”果然,彭老总终于忍不住开口。
就在现场的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后一个戴着大斗笠、穿着黑色土布长衫的人就闯了进来,裤腿上还沾着泥点。这人正是王震。
要处分也先处分您
面对姗姗来迟的王震,彭老总猛地站起身,“王震!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堂堂一个兵团司令就是这么带兵的?”
面对勃然大怒的彭老总,王震却不慌不忙地摘下斗笠,露出风尘仆仆的脸,嘿嘿一笑:“别急嘛老总,我这不是给您送‘礼’来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更是用红蓝铅笔标满了各种符号,一边展开地图,王震还一边细细解释:“我遛达着看了看胡宗南在扶风、郿县的布防,都在这儿呢,您快看看。”
原来,这家伙不打招呼就自己摸进了敌占区。彭老总拿过地图一看,渭河两岸的碉堡位置、兵力部署标得清清楚楚,连敌军指挥所都画了红圈。但转念一想,他就火冒三丈。
“好你个王震!胆子比天还大!还敢孤身犯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部队怎么办?真应该给你个处分!”
没想到王震只是拍拍身上的土,满不在乎地说:“您以前不也常自己往前线跑吗?我这算啥?要处分也先处分您!”
一句话把彭老总噎得说不出话,旁边的将领们也都憋着笑,都知道这两位的关系不一般。
说到两人的交情,那可得追溯到十几年以前了。
彭王交情
1930年长沙战役后,彭老总第一次见到时任浏北游击队长的王震。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攥着手里的武器,操着湖南口音喊:“彭总,我叫王余开,他们说‘震’字更带劲!我就叫王震了!”
彭老总打量着他补丁摞补丁的军装,哈哈一笑:“好个王震,震碎反动派的胆!” 转身便把缴获的武器塞给游击队:“带着你的‘震’字,给我守住浏阳河!”这年,彭老总32岁,王震22岁,这两个湖南汉子的手第一次握在一起。
1939年汾河战役,王震站在棺材上誓师:“死了装进这口棺,活着就杀日寇!” 彭老总得知后,连夜骑马赶往前线,撞见浑身血污的王震正啃窝头,忍不住踹他一脚,“命都不要了?!”
王震抹着嘴角的血:“学您当年打长沙,冲在最前头!”气得彭老总抄起他的地图就摔,却又偷偷调一个营给他当预备队。
1941年,王震带359旅垦荒,为了鼓舞士气,他发誓不完成拓荒的任务就不刮胡子。等任务完成的时候,他满脸长须去见毛主席,主席笑着拍他肩膀:“好你个王胡子,真把南泥湾变成粮仓了!”
自此,王震就有了个“王胡子”的外号。
拼命的“王胡子”
1949年10月,酒泉的寒夜,彭老总把进疆方案推到王震面前:“新疆500万人10万起义军,担子比祁连山还重。”
王震啃着冻硬的馒头:“老总放心,当年南泥湾能开30万亩,如今新疆就能开300万亩!”
彭老总盯着他熬红的眼睛:“我给你9万人,要粮要枪都给,但记住,”他压低声音,然后才接着说:“新疆不乱,咱中国的腰杆就硬!”
三日后,王震率部挺进零下祁连山,彭老总每天都守着电台等消息。当听到“翻越四千多米垭口,无一人掉队”的电报,他对着地图喃喃:“这胡子,真把冰碴子嚼碎了吞!”
1950年新疆粮荒,王震下令全军开荒,自己扛着犁铧走在最前头。彭老总来视察,正巧撞见地委给王震盖“首长厕所”,他当场就掀了牌子:“王胡子是来种地的,不是当老爷的!”
转过身却对随行人员说:“要不是他拼了命地干,新疆早就乱了!”
1954年兵团改制,有人质疑“部队种地丢军心”,王震拍着桌子吼:“彭老总当年让359旅扛锄头,打出个南泥湾!”彭老总听说后,专门写信:“支持王震,就是支持屯垦戍边!”
1966年,彭老总被批斗,造反派逼王震揭发。已经年过六旬的“王胡子”拍着桌子骂:“彭老总是什么人?延安保卫战的时候他可是拿命护党中央的!”
抄家的时候,他偷偷藏起彭总送的搪瓷缸,缸底还刻着“1947,转战陕北”的字样。1978年彭老总平反,王震拄着拐杖去八宝山,摸着骨灰盒老泪纵横:“老总,当年你骂我怕死,现在也换我送你了……”
此后,王震更是为国家的建设呕心沥血。1981年,他向邓公建言“新疆建设兵团不能撤”,促成中央恢复兵团,保留了17.4万平方公里的垦区,稳定边疆屯垦体系。
担任中央党校校长期间,王震首创了“理论+实践”的教学模式,开设经济管理班,培养了数以万计的改革开放骨干,更有“党校的后勤部长”之称。1985年,他更是提议设立“教师节”,推动《义务教育法》立法,拨款3000万元改善新疆牧区学校,临终前更是捐赠20万元设立“王震教育基金”。
余生的十几年,王震一直都在改革开放的新战场上继续“垦荒”,为中国的现代化征程垦出了一条新路。
1993年,王震在广州逝世,遵照他的遗愿,骨灰就洒在天山上。
从浏阳河到天山,王震和彭老总用将近40年的交情,写就了我国军人最朴素的情谊。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革命年代的星火,一直燃烧至今,激励着每个华夏子女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