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了解胡济邦其人“真面目”,须从1933年发生在蒋介石南京最高统帅部的一桩秘而不宣的失密案说起。
胡济邦
这年金秋,坐镇南昌部署剿共的蒋介石,一纸手令,把老资格的老同盟会员、中央监狱长胡逸民召到行营,刚见面就喝令“拿下!”蒋介石怒从心窝起,大声吼着:“娘希匹,好个胡逸民,你用共产党当秘书,走漏了剿共消息,你是共党间谍!”
胡逸民党国元老,哪会是共党间谍?不过他确用过一个永康同乡共产党人卢虎汉当秘书,但他,包括自己都无法接近最高统帅部的核心机密。然而蒋介石说的走漏剿共消息,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7月间,蒋介石把希特勒派来的军事顾问汉斯·冯·塞克特请上庐山,召集了最亲信高级将领,开了个绝密军事会议,制定了第五次围剿行动方案。谁知共产党设在江西瑞金的《红通社》9月底就把这党国高级军事秘密一股脑儿捅出来,何时行动,各路总司令是谁,连那德国顾问精心设计的“平地、山地或城池均宜”的碉堡政策,“步步为营,节节筑路,划区围剿,分进合击”的重要战略战术,甚至配合围剿的《封锁匪区办法》《匪区食盐、火油、药材、电器封锁办法》等13禁也一清二楚。连胡逸民也暗暗心中在问:这共党间谍是谁呢?
胡济邦
胡逸民当然并非省油的灯,蒋介石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只能问个“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不了了之,官复原职。当他出了北营坊监狱,身携方志敏遗稿去上海找鲁迅时,一个同乡姑娘的形象,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莫非是她?直到15年后,即1949年初在香港偶遇同乡,时任国民政府兵工署少将预算处长胡济时,胡济时说起他游说在苏俄使馆当秘书的幼妹胡济邦去台湾报到时,小妹向他摊了牌:我是共产党!胡逸民这才想起,当年最高统帅部失密一事,虽与他无关,却也果真有些瓜葛。
那是1931年,南京大学生发动南北学生大示威,发生“珍珠桥事件”,此时在中央大学读三年级的胡济邦已是反帝大同盟的成员,是中大13名护校委员中的一位。这天一百多学生被捕,南京监狱人满为患,作为中央监狱长的胡逸民正为此在公馆大伤脑筋。忽报有家乡人拜访。
“胡伯伯!”来访者是位妙龄姑娘,身着阴单士林旗袍,操着正宗的永康家乡话,称呼他亲昵得宛如亲人。
“好,好,他乡遇故知不亦乐乎!”
“我是胡济邦,中大学生。喔,对了,胡伯伯大概认得我四哥吧!兵工署的济时呀;我三哥是济川,前些日子才外放朝鲜元山副领事哩!”
“哦,原来是胡小姐,令兄个个年轻有为前程无量啊。我们是同乡加同宗,你古山我山西,这异域他乡喜相逢,真是亲不亲家乡人喽!胡小姐今日造访莫非有什么见教?”
胡济邦快言快语,道出了此番拜访同乡长辈的原委:
12月17日,南京大学生包围了国民党中央党部,砸碎部大门口青天白日玻璃徽,冲击了《中央日报》,她在中大的几位要好同学也被捕,要求胡老伯开恩,为他们开脱营救。胡逸民是重义气的人,挡不住胡小姐再三恳求,经调来新收捕的学生案卷一看,果然无非是些年轻人一时莽撞,并无红帽子真凭实据,就卖了个同乡人情,大笔一军“取保训诫”放了,从此胡济邦成了胡公馆的常客。
过了许多日子,胡小姐又来,说她也被开除了,求胡老伯为她寻点生活出路。正好,总部三星上将俞大维托胡逸民物色一名为其独生公子教英文的家庭教师,他把她送进了将军府,彼时彼地,谁也不知道,这正是地下党组织为了解蒋介石召开的庐山秘密会议内容,由李克农主持的特科奉命采取的一着险棋。启用胡济邦这颗含芽待萌的红色种子,去取得这份绝密情报。
这天,三星将军俞大维正在细琢磨庐山定的围剿方案,忽得蒋介石召见。将军对这位美丽、机灵、顺从而且本份的家庭教师视作心腹,临走吩咐胡济邦守好公馆,看好书房,千万别让他人进入,便匆匆去了总统府。诺大的公馆只剩下她和她的学生公子二人。
胡济邦
胡济邦向公子布置了作业,便堂而皇之地穿堂入室,发挥了她速记的专长,搞到了全部绝密材料。当晚她就把材料送了中央路305 号“正元实业社”转到李克农手里。
胡济邦为将军教子有方,倍受青睐。不久,经多方人士的推荐,外加任朝鲜参赞的三哥胡济川的说合,她正式进入黄膺白主持的国民政府外交部任职,后又作为国民政府驻苏联大使馆的新闻专员抵达莫斯科,是中国有史以来派驻国外的第一位女外交官。谁曾料到,此一去,竟是漫漫13年!毋庸置疑,这是胡济邦一生最为灿烂的篇章,开始了半个多世纪的外交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