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每个月都要给你父母拿那么多钱?他们退休金又不低!"我瞪着妻子,把工资条往桌上一拍。
那是1998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和秦晓婷坐在仓库改造的筒子楼里,蹲在煤气灶前煮着挂面。
窗外老杨树的影子拖得老长,搪瓷盆里漂着几根青菜,屋里闷热得像蒸笼,老式电风扇"吱呀吱呀"地摇着头,却只能吹出一股热风。
楼下卖冰棍的吆喝声钻进耳朵:"冰棍儿,两毛钱一根的冰棍儿!"那熟悉的声调在九十年代末的夏日里,成了城市里最鲜活的记忆。
这个月的工资刚发,我正打算和妻子商量添置一台小型双桶洗衣机,好让她不用再弯腰手洗衣服,没想到她先开口说要给父母寄四千元。
我叫马建国,是本市一家国企的技术员,七九年生人,这个年龄段的人刚好赶上了国家恢复高考,我有幸考上了大学。
九三年大学毕业后,凭着学校分配进了这家厂子,虽然那时已经有不少同学选择了下海经商或南下特区,但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工人,总觉得"铁饭碗"才靠谱。
从流水线操作工一步步爬到技术科办公室,我现在的月薪一万出头,在同龄人中已经算不错了,好歹赶上了国企改革前的好日子。
妻子秦晓婷比我小两岁,在一家私营企业做会计,每月到手六千左右。
"油盐酱醋米,毕竟是要花钱的。"我妈当初就是这么支持我结婚的,"儿媳妇有工作,你们两个人的收入应该能过得不错。"
我们结婚三年,住在厂里分的三十多平米的筒子楼里,一室一厅,厨厕共用,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几家人轮流打扫。
冬天上厕所要披着棉袄,拿着手电筒,一路小跑到走廊尽头,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听着马桶里的水"哗啦哗啦"地响,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的青春记忆。
平时省吃俭用,盼着有朝一日能买上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每到月底,妻子总要从她的工资里拿出大部分给她父母打过去。
虽然我知道晓婷跟父母感情深,但这个数目实在太大了,她一个月挣六千,给父母四千,留给自己才两千,这个比例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有退休金,但不多。"晓婷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手里不停地摇着蒲扇,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光。
"爸妈供我读完大学已经掏空了积蓄,现在生活也不容易。"
"你爸当了一辈子中学校长,你妈是医院护士长,怎么会不容易?我爸妈都是工人,每月退休金加起来才两千多,我也没见天天往家里送钱啊!"我嚼着从单位食堂打包回来的馒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怨气。
晓婷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煮着面,锅里的水沸腾着,蒸汽模糊了她的脸。
"啪"的一声,煤气灶的火苗忽然窜高了,她赶紧调小火力,那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我知道她心疼钱,从不舍得用电磁炉,说是费电,宁可在闷热的夏天对着煤气灶煮面条。
那天晚上,我们各睡一头,中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床板"吱呀"作响,老式蚊香在床头缓缓燃烧,窗外电线杆上的喇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广播声,预报明天又是高温天气。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妻子不够为这个家考虑。
她倒好,一个月挣六千,四千给娘家,剩下两千贴补家用。
这样算下来,我们俩一共一万二的收入,到头来能存下的钱少得可怜,这房子怕是遥遥无期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厂里上班,骑着二八大杠,顶着已经开始燥热的阳光,穿过几条后街小巷。
路过厂门口的早点摊,煎饼果子的香味勾着我的馋虫,但想到家里的存款,还是忍住了,打算到单位食堂随便对付一口。
路过门卫室时,老刘叫住了我:"建国啊,你丈母娘前天来过,找你媳妇聊了好半天,脸色不大好看。"
我心里一惊,丈母娘来了却没上楼?
"她们聊什么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老刘掏出烟盒,给我递了一根。
"不太清楚,就听见说什么检查、住院的事,我寻思着可能是家里有人病了。"
我手一抖,香烟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放回烟盒里。
"建国,你工资条上的加班费少了吧?"厂办主任刘大姐看着我的工资条皱了皱眉,"上个月你可是加了不少班。"
我摇摇头:"不用了,够花就行。"
直到中午吃饭时分,我才从同事口中得知,秦晓婷父亲生了重病,正在市医院住院,医药费已经花去不少。
这事她从来没跟我提过,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下班回家,我发现晓婷正在翻箱倒柜地整理东西,桌上堆着几个红色塑料储蓄罐,那是我们结婚时用来攒钱买房的。
"你在干什么?"我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找我的积蓄本,爸爸要做手术,妈妈怕医药费不够。"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里面的焦虑。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这是老房子特有的气息,和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混合味道。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晓婷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你不是总说我把钱往娘家送吗?我怕你不高兴。"
她的手粗糙干燥,指尖上有几处因为手洗衣服而留下的伤痕。
那一刻,我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我从未认真问过妻子为什么要给父母那么多钱,只顾着抱怨她偏心娘家。
"爸爸去年检查出肝硬化,一直在吃药控制。"晓婷坐在床边,缓缓道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一处补丁。
"前段时间突然恶化,医生说需要手术。"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谁,"他们的退休金确实不低,但这两年物价上涨,加上医药费,日子并不宽裕。"
"我不想让你有负担,所以......"她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我无言以对,只感到一阵羞愧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我陪晓婷去了医院,推着自行车走了近一个小时,因为打车太贵,而且晚高峰时段根本拦不到车。
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病人和家属,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墙上贴着各种健康宣传画,还有手写的出院公告。
病房里挤着四张床,中间只隔了一道褪色的布帘,各家的暖瓶和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散发着各种混杂的味道。
丈人躺在靠窗的病床上,面色蜡黄,看到我们来,强打精神笑了笑,那笑容让我想起当年他来我们学校看望晓婷时的样子,总是一身整洁的中山装,笔挺的身姿,谁能想到现在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丈母娘在一旁低声解释病情,我才知道,老人家每月的药费就要两千多,晓婷这几年一直在偷偷贴补。
"建国来了。"丈人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疲惫,"晓婷,你看你爸这副样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爸,您别这么说。"晓婷赶紧握住父亲的手,那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一辈子握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无数知识的手。
我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回家路上,路过一家小饭馆,飘出阵阵烧饼的香味,我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晓婷走了进去。
店里还是那副老样子,墙上的菜单已经褪色,几张方桌上铺着油渍斑斑的塑料桌布,一盏昏黄的灯泡照着整个店面。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约会吗?就在这家店。"我指着墙上已经褪色的菜单。
晓婷点点头,眼里有了一丝笑意:"那时候你请我吃了两块钱一份的烧饼夹肉,我们一人一份,又合点了一碗紫菜汤。"
她记得比我还清楚,连细节都没忘。
"那会儿我刚参加工作,手头紧,你从来没嫌弃过。"我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晓婷摇摇头:"我也有错,应该跟你坦白的。"
店老板认出了我们,笑呵呵地走过来:"哟,小两口又来了?好些年没见你们了吧?"
他还是那副样子,只是头发白了许多,腰也驼了点。
"老板,来两份烧饼夹肉,再来碗紫菜汤,和当年一样的。"我说。
"好嘞,马上就来!"老板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熟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晓婷,吃块烧饼垫垫肚子吧。"我把刚出炉的烧饼推到她面前,"你这些天瘦了不少。"
她却摇摇头:"太贵了,现在都五块一份了。"
我心疼地看着她,这些年,她过得比我想象的还要辛苦。
从那天起,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生活。
我向单位申请了加班,每个周末去附近的建材市场帮忙搬货,增加一些收入。
那时的建材市场刚刚兴起,到处都是装修新房的人,搬一天货能赚个五六十,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想到能为家里多添一份收入,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晓婷的父亲手术很成功,但后续治疗费用仍然不小。
我们商量好,每个月我拿出三千,她拿出四千,一起寄给他们。
日子依然紧巴巴的,但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平时,我们吃的是大食堂的工作餐,五块钱管一顿,荤素搭配,虽然不算精致,但能填饱肚子。
周末,我们就去附近的早市买些新鲜蔬菜,自己在家做饭,一个星期的菜钱不过几十块。
有时候碰上邻居刘大妈从乡下回来,还能沾光分到几个新鲜鸡蛋或者刚摘的蔬菜。
"建国媳妇,尝尝我带回来的咸鸭蛋,我家那老头子腌的,够味儿!"刘大妈总是这样热情,让我想起小时候院子里的邻居们,虽然条件艰苦,但人情味却浓厚。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晓婷正在整理一个旧鞋盒,那是个老式解放鞋的盒子,上面还贴着发黄的报纸。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顺手摸了摸盒子,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爸的收藏。"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发黄的信纸,还有几张褪色的照片,"这是我上大学时,他每个月给我写的信。"
"那时候没有手机,长途电话又贵,他就用这种方式和我交流。"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她高中毕业时的样子,穿着白衬衫蓝裙子,扎着马尾辫,眼睛亮亮的,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我拿起一张信纸,上面工整的字迹写道:"晓婷,天气转凉,记得添衣。这个月我和你妈把计划买电视的钱省下来了,给你多寄了五十元,应该够你买几本参考书。不要担心钱的事,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字迹工整有力,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特有的严谨,让我想起了自己大学时代收到父亲寄来的信,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同样充满了父爱。
一封封信里,是父母省吃俭用供女儿读书的心酸,是对女儿未来的期许,是无言的爱与牺牲。
我读着读着,眼眶湿润了,想起自己当年上大学时,父母东拼西凑给我凑学费的情景。
"他们不只给了我生命,还给了我知识和未来。"晓婷轻声说,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纸张,仿佛在抚摸父亲的脸庞,"我怎么能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袖手旁观?"
窗外,夏日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楼下有孩子在玩耍,欢笑声透过窗户飘进来,让这个简陋的小屋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同样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省吃俭用供我读书,只为了让我过上比他们更好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好一会儿才接通。
"喂,建国啊?"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喜,"你们小两口最近好吗?"
"挺好的,妈,我想请您和爸来城里住几天,好久没见您二老了。"
母亲在电话那头惊喜地说:"不用不用,我们挺好的,你们小两口省着点花钱,早点买上房子才是正事。"
电话那头传来收音机里的新闻广播声,还有院子里邻居们的聊天声,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声音,充满了乡村的气息。
"妈,我和晓婷商量好了,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们寄点钱,不多,一千块钱,您和爸出去旅游玩玩,去年不是说想去趟北京看看天安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母亲哽咽的声音:"建国,你长大了。"
"妈,这有啥,是我应该做的。"我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想起这些年对父母的亏欠,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温暖。
挂了电话,我发现晓婷站在身后,眼睛里闪着泪光:"建国,谢谢你理解我。"
我拉着她坐下,看着她因为操劳而略显疲惫的脸庞,心疼不已:"我是该感谢你才对,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孝心和责任。"
晓婷笑了笑,那笑容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校园里相遇时的她,阳光、单纯、充满活力。
慢慢地,我和晓婷调整了家庭支出。
我们开始记账,精打细算,该省则省,该花则花。
我买了个棕色的小账本,每天晚上都和晓婷一起记录当天的收入和支出,虽然琐碎,但却让我们对生活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我把烟戒了,那些年烟价不断上涨,一天一包烟,一个月下来也是不小的开支。
晓婷不再买名牌化妆品,改用了国产的百雀羚和大宝,虽然包装朴素,但效果也不差。
我们一起去菜市场挑价格实惠的蔬菜,往往要等到傍晚收市前,菜贩子们为了不剩货,会把价格降到最低。
周末在家自己做饭而不是下馆子,晓婷学会了各种家常菜,我则负责洗菜切菜,虽然动作笨拙,但也乐在其中。
日子虽然拮据,但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每次去医院看望岳父,我都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感激和欣慰,那是一种无言的认可,比任何语言都要强烈。
单位里的同事们纷纷打趣我:"建国,你这是怎么了?以前周末都约着打牌,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我只是笑笑:"人总要成熟的,家里有事要忙。"
他们不明白,在那个物欲开始膨胀的年代,我却找到了生活最朴素的真谛。
那年冬天,晓婷的父亲病情稳定下来,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我们决定趁着元旦假期,邀请双方父母来我们家吃个团圆饭。
虽然家里条件有限,但团聚的喜悦足以冲淡一切。
提前一周,我们就开始准备,打扫房间,采购食材,甚至还从黑市上买了几斤难得的水果。
"建国,要不咱们去饭店吧?"晓婷有些担忧,"家里太挤了,厨房又小。"
我笑着摇摇头:"饭店太贵,而且没有家里热闹。两家人坐在一起,再挤也是亲切的。"
元旦前一天,我爸妈坐了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从乡下赶来,一下车就往我们家跑,连午饭都没吃。
"妈,您看您,怎么连口水都没喝就急着往这赶?"我接过母亲背的布包,里面塞满了家乡的特产,腌咸菜、风干鸡、自家腌的酱萝卜,还有一小罐自己酿的米酒。
"这不是想早点看看你们嘛!"母亲笑着说,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花,"听说晓婷爸爸病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明天就来我们家吃饭,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信封:"建国,这是我和你妈的一点心意,给晓婷爸爸买点补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千块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心里顿时一热:"爸,这使不得,您和妈的退休金本来就不多。"
父亲摆摆手:"你妈为这事可操心了,说晓婷爸爸是当校长的,供晓婷上了大学,现在病了,咱家也该表示表示。"
我眼眶湿润了,这就是我的父母,纯朴、善良,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对人情世故的理解却胜过许多读书人。
第二天一早,晓婷的父母也来了,岳父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厨房里,我和晓婷忙碌着准备饭菜,油烟味和饭香混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她突然说:"建国,其实我一直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我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认真的表情。
"我想开一个小小的会计事务所,帮助那些小商贩和个体户整理账目。"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和不确定,"不求赚大钱,但能够自主一些,时间也灵活,可以多照顾父母。"
我知道,在那个年代,下海经商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工薪家庭来说,创业仍然是一个充满风险的决定。
我放下手中的菜刀,认真地看着她:"那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晓婷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亮了一盏灯:"真的吗?但前期投入可能会很大,我们买房的计划可能要推迟......"
"房子可以慢慢来,但梦想和亲情都经不起等待。"我笑着说,抹去她额头上的汗珠,"我相信你的能力。"
"建国,你真的变了很多。"晓婷靠在我肩上,声音里满是感动,"记得咱们刚结婚那会儿,你总说要买房子买车,现在却愿意为了我的梦想推迟这些计划。"
我笑了笑:"人总是会成长的,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那顿团圆饭,是我们结婚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两家父母围坐在一起,虽然饭菜简单,但气氛却无比温馨。
我爸拿出带来的自酿米酒,给岳父倒了一杯:"老秦,尝尝我们那的米酒,不伤身的,还能补血。"
岳父笑着接过:"老马,你太客气了,我这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亏建国和晓婷照顾。"
两位老人相谈甚欢,我父亲甚至主动提出要帮晓婷父亲熬中药,因为他退休前在厂里当过医务室的护工,懂一些药理知识。
"老秦啊,药材要用砂锅慢火熬,铝锅不行,容易坏了药性。"父亲认真地说,那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他教我写字的情景。
饭后,两位老人坐在一起下象棋,虽然我父亲水平有限,经常被岳父将军,但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四个年轻人在厨房收拾碗筷,一边闲聊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晓婷的母亲悄悄拉着我的手说:"建国,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
我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你做得很好。"她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女儿,眼中满是欣慰,"晓婷嫁给你,我们放心。"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庭。
不是钱财的多少,不是房子的大小,而是在困难面前彼此扶持,在幸福时刻共同分享的温暖。
两年后,晓婷的小事务所步入正轨,每月收入稳定在一万五左右。
她租了个小门面,挂上了"秦氏会计事务所"的牌子,虽然简陋,但却是她梦想的起点。
那些年,个体户和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很多老板不懂账目,晓婷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了。
她经常加班到深夜,但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因为她知道,她不仅在实现自己的价值,也在为整个家庭创造更好的未来。
我在厂里也升了职,负责一个小部门,手下带着十几个年轻人,既有老一辈的传帮带,又有新一代的创新思维,工作顺风顺水。
我们终于攒够了首付,在郊区买了一套小三居,虽然离市中心远了点,但环境好,而且离双方父母都不远。
搬家那天,四位老人都来帮忙,看着他们在新家里忙前忙后,我的心里满是感动。
父亲小心地把我们的结婚照摆在新客厅的电视柜上,母亲则在厨房里煮着面条,说是搬新家第一顿要吃长面,图个吉利。
岳父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绿树,脸上是久违的轻松,岳母则忙着整理床铺,把新被套抚平抚好。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我举起杯子,看着晓婷说:"谢谢你教会我什么是责任和孝心。"
晓婷笑了:"谢谢你的理解和成长。"
父亲举起酒杯:"孩子们,日子就是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真正的夫妻。"
岳父也举杯:"建国,晓婷,你们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那天晚上,送走了父母,我和晓婷坐在新家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星星,一切都那么安详宁静。
当初那场关于"月薪"的争执,已经变成了我们生命中的一段珍贵回忆,它让我们彼此更加理解,也让我们的婚姻更加坚固。
人这一生,会经历很多考验。
金钱、地位、名声,都是外在的东西,唯有亲情和爱,才是支撑我们一路前行的力量。
那场关于"月薪"的争执,不是我们婚姻的终点,而是我们共同成长的起点。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确实太年轻。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眼前的得失迷惑,却忽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财富。
如今,我和晓婷已经携手二十多年,孩子也上了大学。
我们依然保持着每月给父母固定的生活费,虽然他们常说不需要,但这已经成为我们表达爱的方式。
院子里的老榆树依然高大,春风吹过,绿叶沙沙作响,如同时光在诉说那些过往的故事。
生活依然平凡,我和晓婷依然为柴米油盐奔波,但心中的爱和责任却从未改变。
人生如同长路,总有坎坷,总有迷茫。
但只要心中有爱,脚下有路,手中有责任,我们就能穿越风雨,抵达阳光的彼岸。
每当夜深人静,我常常想起那个挂面沸腾的夏夜,想起那句"你父母退休金不低"的无知指责。
正是那些争吵与和解,那些误解与理解,塑造了今天的我们。
生活不只是柴米油盐,更是责任与担当;爱情不只是轰轰烈烈,更是细水长流。
这大概就是我和晓婷的平凡故事想要传达的简单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