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你家买,婚礼你家办,我儿子能上门。"我盯着儿子未婚妻父亲那张笃定的脸,一股闷气直冲胸口,像八十年代初那种劣质的烟叶,又呛又涩。
那是1985年的夏天,天热得厉害,蝉鸣聒噪。我们家的砖瓦房里闷热异常,连墙角的老式半导体收音机都透着一股烫手的温度。
儿子小刚刚从技校毕业,分配到县机械厂当钳工。在那个"万元户"还是报纸头条的年代,能在国营厂子里有个铁饭碗,就已经让左邻右舍羡慕得不行。
我还记得小刚拿着那张红印分配证回家时的样子,一脸的阳光灿烂,像是握着一张通往幸福生活的船票。他妈眼泪汪汪地说:"咱家总算熬出头了。"
小刚从小就勤快懂事,家里那台老旧的缝纫机坏了,他能鼓捣半天修好;邻居家的自行车链条断了,他也能想办法接上。技校三年,他拿了两次优秀毕业生,在厂里很快就受到器重,不到半年就被提拔为班组长。
我和老伴含辛茹苦把小刚拉扯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爹在煤矿上班,一个月工资六十多块,我在街道缝纫组做零活,收入不稳定。腊月二十九熬成了腊月三十,年年如此,日子就像一根绷紧的线,总怕哪天会崩断。
等儿子有了工作,我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小刚每月四十几块钱的工资,拿回家上交了大部分,只留几块钱零花。老伴常说:"咱养儿防老,总算没白费心思。"
小刚和厂里会计科的姑娘李晓燕好上那会儿,我们都挺高兴。那姑娘长得秀气,说话软声软气的,办事干练,在厂里口碑不错。每次来我们家,都会帮着收拾碗筷,还会给我老伴捶捶背。
我们那个大院里的老刘头看见了,直竖大拇指:"林师傅,你们家有福气啊,这姑娘模样好,人品更好!"
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按照咱们老家的规矩,男方要先登门拜访,表明诚意。我和老伴张罗了一番,买了两条上好的"大前门"香烟,一瓶汾酒,还有一些糖果点心,精心包好,坐着公共汽车去了李家。
李家住在县城最好的地段,楼房是单位分的,宽敞明亮,屋里还有电风扇呢。我们这些住平房的,夏天只能光着膀子用蒲扇扇风。
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李家摆了一桌饭菜,但他们家人的表情有点冷淡。寒暄几句后,李主任开门见山提出了他们的条件:婚房要我们买,婚礼全部费用我们出,最关键的是,孩子要跟母姓,小刚得上门。
"这是什么道理?"老伴脸色一下子变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我们家小刚是独子啊!"
李主任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解释:"我家晓燕也是独女。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平等。再说了,我们条件好,将来孩子跟我们姓,生活质量肯定高。"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不时扫视我们带来的那些礼品,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晓燕妈妈在一旁打圆场:"小刚条件是不错,人也踏实,但我们家底子厚啊。你们想想,孩子跟我们姓,将来多有保障。"
我看了看满屋子的"三转一响"——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和录音机,又想想我们家那台还能听出沙沙声的老收音机,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此时,李家的大门帘子掀开,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表哥,你来了!"晓燕惊喜地叫道。
"这是我外甥,在广东做生意的。"李主任介绍道,言语间透着自豪。那年轻人手上戴着金表,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表面的客套之后,我和老伴带着沉重的心情告辞了。回家的路上坐着11路公交车,车窗外的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笑话我们的窘迫。
老伴一个劲儿地叹气:"什么世道啊!说白了,就是看不起咱家底薄。"她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些年来,随着改革开放,社会风气确实变了不少。过去讲究男尊女卑,如今倒是讲究门当户对,甚至有钱有势的家庭更受青睐。李家提出的条件,表面上是讲男女平等,骨子里还是嫌弃我们家境差。
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人活一世,要紧的是硬骨头,不是软钞票。"可如今这个世道,似乎已经变了。
回到家,小刚正在院子里摆弄他那辆二八自行车,见我们回来,连忙迎上前。看到我们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怎么了爸?李叔叔他们不同意?"小刚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小刚听完,脸色铁青:"爸,我不能答应。我是您的儿子,怎么能上门呢?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本事,凭什么要他们看不起?"
我拍拍儿子的肩膀,心疼地说:"儿子,你不是没本事,是他们太势利。不过感情的事情,还是你自己拿主意。"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褪了色的布钱包,里面装着攒了半年的钱,递给他,"爸妈老了,给不了你太多,但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会有你的一份。"
小刚接过钱包,眼眶红了:"爸,您别这样。我自己能挣钱,不会让您和妈操心的。"
晚饭时,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那张缺了角的方桌旁,各怀心事。锅里煮的是白菜豆腐汤,几乎看不到油星子。以往小刚会大口喝汤,今天却只是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老伴突然说:"要不,我去找我那个远房表姐问问,她在县里当护士,认识不少人,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摇摇头:"这事靠人情解决不了。咱们不能低人一等,也不能强求。"
接下来的日子,小刚和晓燕的关系陷入了僵局。厂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事,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同情我们,也有人笑话小刚没能耐。
小刚在车间里,偶尔会碰到晓燕,但两人只是点头示意,再没有多余的交流。晚上回家,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夜。
一个月后的周末,我正在院子里修自行车,从小刚掰弯的飞轮卡簧上沾了一手的黑油。小刚的同事老王来家里串门,他是车间里的老师傅,对小刚很照顾。
"林师傅,您别叹气。这年头,有钱有势的人家就是拿捏咱们这种普通工人。"老王喝了口茶,压低声音说,"您不知道,李主任最近几年靠关系发了财。他家里有个亲戚在广东做生意,走特殊门路,赚了不少钱。李主任帮着倒腾,分了一杯羹。"
我一惊:"这是违法的吧?"
老王摆摆手:"谁知道呢,反正人家有关系,有人罩着。我听说他们家那个广东亲戚,一来县里就开着小轿车,大把大把花钱。厂里两个女工已经辞了工作,跟着去了南方。"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原来,李家的优越感不仅仅来自正当收入,还有见不得光的门路。
正当我沉思时,隔壁的张大妈敲门进来。她是个热心肠,但也是个话匣子,消息特灵通:"林师傅,小道消息,李家那姑娘可能有对象了。我表妹在食品公司上班,听说李主任托人给晓燕介绍了个干部子弟,家里条件好,还是大学生,据说爱人民币胜过爱人。"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看来,在李家眼里,我儿子连个备胎都不配当。
"张大妈,您这消息准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准不准的我不敢说,不过我表妹说,李主任最近总在单位炫耀他要攀上高门了。"张大妈喝了口茶,又添了一句,"不是我说,这年头人心都浮了,都认钱不认人了。"
老王听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林师傅,您别往心里去。好女婿不愁嫁,小刚这么优秀,肯定有更好的姑娘等着他呢。"
晚上,小刚回家,一脸阴郁。我没敢问他和晓燕的事,只是默默地多给他盛了一碗饭。
"爸,晓燕跟我说清楚了。"小刚放下筷子,"她爸妈给她介绍了个新对象,家里有汽车,父亲是市里的干部。她说...她说对不起我,但她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
我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心如刀绞。他才二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要承受这样的打击。
"儿子,别难过。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我故作轻松地说,"人这一辈子,总有高山低谷。现在看着是低谷,但说不定转个弯就是高峰了。"
"可我真的很爱她。"儿子声音哽咽,眼里闪烁着不甘和失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坚强的儿子在感情上这么脆弱。
我叹了口气:"爱一个人,不只是感情,还要考虑现实。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这爱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也是在安慰自己。当年我追他妈的时候,也是经历了不少波折。那时候家里穷,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是靠着自己诚心和勤劳,才打动了岳父岳母。
小刚沉默了很久,突然说:"爸,我申请调到沿海城市的分厂去。师傅说那边技术人员紧缺,待遇比这边好。"
我心一紧:"你是为了躲避晓燕吗?"
"不全是。"小刚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我想去闯一闯。这里太小了,人们的眼光也太狭隘。沿海城市发展快,机会多。我不想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老伴听了,急了:"小刚,你这是要去多远啊?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安全!"
小刚反而笑了:"妈,您忘了吗?以前您总跟我讲,鹰要飞得高,就得离开巢穴。现在全国都在搞改革开放,沿海特区发展多快啊。去年电视里报道的深圳,十年前还是个小渔村,现在都是高楼大厦了。"
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爸支持你。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做人要正直,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小刚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爸,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就这样,小刚申请调到了深圳的一家合资企业。厂长也舍不得他走,但看到小刚坚决的态度,还是签了调令。临行前,我给小刚收拾行李,老伴偷偷塞了一个平安符在他的衣服里,还有一包她亲手做的咸菜:"南方水土不服,吃点家乡的味道,会舒服些。"
送小刚上火车那天,站台上人来人往。他背着一个帆布包,像极了八十年代初期的知青,满怀憧憬又带着几分不安。火车汽笛长鸣,我和老伴站在月台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车厢里。
"他会不会吃苦?"老伴擦着眼泪问。
"会的,但也会成长。"我握紧老伴的手,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刚走后,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以前他总是在院子里捣鼓东西,修自行车、弄收音机,现在只剩下墙角的蜘蛛网和他留下的一些工具。
刚开始,小刚每周都会寄信回来,详细描述他在深圳的生活。他住在集体宿舍,每月寄回一半工资。信里说深圳的变化快得惊人,到处是工地,高楼一栋接一栋地冒出来。他在车间里勤奋学习,还自费报了英语培训班,因为外企很看重这个。
半年后,他告诉我们,他被提拔为车间主管,薪水翻了一倍。那封信里还夹了一张彩色照片,他站在一栋玻璃幕墙的大楼前,穿着笔挺的工装,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老伴看了照片,眼泪汪汪地说:"我们的儿子出息了。"
一年后,他竟然成了技术部副经理,还参与了一项技术改进,拿到了奖金。他在信中说,以前在县机械厂学的技术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但他还要不断学习新知识。
与此同时,县里的生活也在发生变化。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国,连我们这个小县城也感受到了。街上多了不少个体户,卖服装、家电的小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有一天,我在街上遇见了李晓燕。她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见到我,她有些尴尬,但还是停下来打招呼:"林叔叔,好久不见。"
我礼貌地点点头:"晓燕啊,最近还好吗?"
她勉强笑了笑:"还行。听说小刚去深圳了,工作得挺不错?"
"还可以吧,自己能养活自己就行。"我没多说什么。
临分别时,晓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林叔叔,小刚他...有女朋友了吗?"
我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他很少提这方面的事。"
晓燕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轻声说:"那您代我向他问好吧。"
目送晓燕离开,我心里五味杂陈。听说她的那个"高干子弟"对象最终没成,因为对方家里嫌弃李家只是小地方的干部,不够格。这世上的事,真是风水轮流转。
1989年春节,小刚回家过年,变化大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腕上戴着手表,皮肤晒黑了些,但精神焕发。一进门,他就从箱子里掏出一堆东西:南方的水果、糕点,还有给我和老伴买的新衣服。
"爸,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小刚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这两年存的钱,够在县城买套小两居了。我想接你们去深圳住一段时间,看看那边的世界。"
我和老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两年,我们总是惦记着远方的儿子,怕他吃不饱穿不暖,怕他被人欺负。没想到,他不仅照顾好了自己,还有能力反哺父母了。
"小刚,你有出息了。"老伴擦着眼泪说,"爸妈就盼着你过得好。"
一天晚上,我和小刚坐在院子里喝茶。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但星空格外明亮。小刚告诉我,他在深圳认识了一个上海姑娘,叫周莉,在同一家公司的外贸部门工作,大学毕业,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两人相处了半年,感情很好,已经谈婚论嫁了。
"她爸妈都是大学老师,特别开明。他们说,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们尊重我们的决定。孩子姓什么,将来我们自己商量。"小刚自豪地说,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我不禁感慨万千:"看来,真正有见识的人,反而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斤斤计较。"
小刚点点头:"爸,这几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出身,而在于他能做成什么事情。我在深圳见到太多白手起家的人,他们靠的是实力和眼光,而不是家庭背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这是周莉,您看看。"
照片中的姑娘眉清目秀,笑容甜美,站在一片椰林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好,好姑娘。"我点点头,心里为儿子高兴。
春节过后,小刚回深圳不久,我在街上偶遇了李主任。他明显老了很多,眼袋下垂,神色憔悴,衣着也没有以前那么光鲜了。
"林师傅,好久不见。"他尴尬地打招呼。
我点点头:"李主任,您气色不太好啊。"
他苦笑一声:"唉,生意不太顺。那个...听说小刚在深圳发展得不错?"
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还行吧,自食其力,不靠别人。"
李主任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对了,晓燕结婚了,嫁给了市里一个干部的儿子。不过那小子不务正业,结婚才一年,就出了问题,现在两人闹着要离婚。"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后悔之意,但人生哪有后悔药吃呢?当初拒人千里,如今又想攀高枝,世事难料啊。
"希望晓燕以后能好好的。"我真心地说。无论如何,晓燕曾经是小刚喜欢的人,我不会恶意诅咒她。
回家路上,我路过县医院,看到晓燕推着一位老人出来。定睛一看,是李主任。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蜡黄,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打招呼。
"林叔叔。"晓燕见到我,红了眼眶,"我爸病了,肝脏有问题。"
我安慰了几句,李主任勉强笑了笑:"林师傅,人这一辈子,福祸相依。我前些年太看重物质了,现在才明白,健康和家人团圆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不是滋味。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懂得生活的真谛。
1990年夏天,小刚和周莉回老家举行了婚礼。婚礼不大,但温馨热闹。周莉的父母是知识分子,言谈举止都透着文化气息,对我们家也很尊重,没有半点架子。
婚礼上,有个小插曲。李晓燕来了,带着一份礼物,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她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眼神中带着一丝惆怅。婚礼结束时,她悄悄地对小刚说了句祝福的话,然后匆匆离开了。
周莉对此很大度,她笑着告诉我:"叔叔,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经历一些事情。小刚能成为今天这样的人,和他的过去分不开。我应该感谢那些帮助他成长的人,包括晓燕。"
听到这话,我更加欣赏这个儿媳妇了。她不仅有学识,更有胸襟和智慧。
婚礼上,周莉父亲周教授举杯说了一段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很多人追求物质利益,这无可厚非。但我们不能忘记,人的价值在于品格和能力,而不是外在条件。小刚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成就,这正是我们尊重他的原因。"
周莉母亲也亲切地对我说:"阿姨,您和叔叔教育出了一个好儿子。小刚不仅事业有成,为人处世也很稳重,这都是家庭教育的功劳。"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甜滋滋的,为儿子感到骄傲。回想当年李家的拒绝,如今看来反而是一种成全。
婚礼后,小刚和周莉回深圳发展。两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九十平米的小两居,在当时已经是不小的成就了。
1993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林周强,既有爸爸的姓,也有妈妈的姓,寓意坚强勇敢。小强出生后,我和老伴去深圳帮忙照顾了一段时间。那是我第一次去深圳,被那里的高楼大厦和繁华街道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改革开放啊,"老伴感叹道,"咱们小县城,跟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1995年的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是李主任的女儿晓燕写来的。信中说她离婚后,回到县里工作,生活过得很艰难。她在信中为当年的事道歉,说自己被父母的势利眼蒙蔽了双眼,错过了真心对她好的小刚。
读完信,我没有回复。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必要再去纠缠。况且,小刚和周莉已经组建了幸福的家庭,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后来听说,晓燕去了广州,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慢慢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人生啊,总是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2000年,小刚已经成为公司的技术总监,周莉也成为外贸部经理。他们在深圳买了更大的房子,经常接我和老伴过去住。每次看到儿子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我就感到无比满足。
有一次,我和小刚单独聊天,他感慨地说:"爸,您知道吗?当年李家看不起我们,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如果不是那次打击,我可能还在县里混日子,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
我深以为然:"人这一辈子,不如意事常八九。关键是你怎么面对,是被打倒,还是爬起来继续走。"
前些日子,我们全家去海边度假,看着已经上小学的小强在沙滩上奔跑,周莉挽着小刚的手依偎在他身边,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幸福得发光。
小刚走过来,递给我一杯茶:"爸,谢谢您当年支持我去深圳。如果不是您的鼓励,我可能还在县里混日子。"
我摆摆手:"是你自己有本事。"
小刚认真地说:"不,爸。是您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您当年没有因为李家的势利而动怒,也没有因为我们家条件差而自卑,而是鼓励我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尊重。这些年,我一直记得您说的话:做人要正直,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暖暖的。其实,那时候我和老伴心里也不好受,被人看不起的滋味谁都不好受。但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家庭背景,而在于自身的努力和品格。
现在看来,当年李家提出的那些条件,反而成了激励小刚奋发向上的动力。有时候,生活中的挫折不一定是坏事,关键是你如何面对它,是被它击倒,还是借力前行。
如今,时代变了,人们的观念也在变。媳妇姓什么,孩子跟谁姓,这些都不再是问题的核心。重要的是彼此尊重,共同成长。
人这一生,起起落落在所难免。重要的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要保持正直的品格,相信自己的价值。正如小刚常说的那句话:"一个人的尊严,来自于自己的努力和坚持,而不是别人的认可。"
望着远处嬉戏的孙子,我微笑着喝下了这杯温热的茶。那些当年的苦涩,如今在岁月的冲刷下,已经变成了甘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