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晏列传》为何那么简略

看到《管晏列传》,先贤认为司马迁略去了二人的主要事迹,而“论其轶事”,认为太史公管鲍之交,写晏婴赎越石父,无不是借题发挥,以抒发自己的胸怀。

东郭先生承认可能有这个原因,但认为世家、列传的体例也是原因之一,毕竟在《齐太公世家》中齐桓公那段历史,管仲生平的大事已经讲过;“栾高之乱”那段历史,晏婴的生平也是一样;所以在他们的合传《管晏列传》里,两人的事迹只能选些私人的。

管仲和鲍叔牙在国家大事上,一开始是政敌,管仲辅佐公子纠,鲍叔牙辅佐齐桓公,公子纠失败后,鲍叔牙向齐桓公推荐管仲,成就了齐国的霸业。

管鲍之交

但在私底下,两人却自始至终都是很好的朋友,

“吾始困时,尝与鲍叔牙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牙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牙谋事而更穷困,鲍叔牙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牙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牙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牙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管仲的治国理念,太史公引用了《管子》一书的名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太史公关于自己略去了管仲、晏婴生平的主要事迹,而“论其轶事”的解释也在这些他们的著作上,认为这些著作已经向详尽的说明了他们的主张,人们想要了解直接来读即可。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

《管子》一书黄老道家为主既提出以法治国的具体方案,又重视道德教育的基础作用;既强调以君主为核心的政治体制,又主张以人为本,促进农工商业的均衡发展;既有雄奇的霸道之策,又坚持正义的王道理想;既避免了法家忽视道德人心的倾向,又补充了儒家缺乏实际政治经验的不足,在思想史上具有不可抹杀的重要地位。

《管子》

众所周知,西汉初年,黄老之术是国家的政治理念,所以《管子》一书是贵族士人的必读书籍,太史公理所当然,认为不过是常识,但随着“独尊儒术”,这书逐渐被边缘化,普及率和四书五经显然不可同日而语,更不用说,到了现代,国学传统早已丢的差不多了。

晏婴救出越石父后,没有刻意保持礼貌,招来越石父的怨恨,越石父的话很有意思,和《让子弹飞》中,花姐用枪指着张麻子的理由一样,都是对善良的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除了姜文那句“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回应。

“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

倒是“其御之妻”的劝告很有借鉴意义,无论身居何位,“谦虚恭谨”必不可少,随随便便就翘尾巴,肯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窥其夫。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流传至今的《晏子春秋》一书,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认为是后世伪造的,地位比《管子》更低,人们不过当作奇闻逸事来读,直到1972年银雀山汉墓出土了竹简本的《晏子春秋》后,才作为先秦名作被人们认可。书中《橘逾淮为枳》、《晏子使楚》曾入选过语文课本。

若不是这本书,晏婴这么风趣幽默的人物恐怕就只能淹没在《左传》、《史记》的宏大叙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