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田口述: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都是肚子疼救了我的命!

2023年12月12日20:42:05 历史 1636

1955年授衔的时候,给我评的是大尉。那会儿评衔主要是看军龄,跟现在差不多,熬年头,不是按战功。跟我一样军龄的战友评的都是上尉,我就跑去问,说为什么评我是大尉,评高了。管这事的领导笑,说来找的人不少,都嫌给自己评低了,像你这样嫌高的还不多。后来领导给我解释,说为什么给你评大尉,跟你一起参军的为什么都评上尉?因为你当干部的年头早,没别的原因。我就说能不能也给我评个上尉。一块参军的老乡都是上尉,就我一人大尉,怪不自在的。领导这会儿板起脸了,说胡闹,评衔是你想评啥就评啥吗?那不乱啦。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啥说的啦。

等到授衔那天,我们不都得穿着新军服,系着武装带去参加授衔吗?我突然就肚子疼,疼得要命。我就说我能不能不去授衔,让别人替我带回来?我们团长说,行啊,你是大尉,他是上尉,回头他把你的大尉扛肩膀上了你可别找我。胡闹!

我这人从小就有一个肚子疼的毛病。我是一个孤儿,从小没爹没妈,吃糠咽菜那都是家常便饭,大冬天的山东那地方我就穿一件破单褂也不闹病。就是这肚子疼从小落下的,疯着野着,突然肚子疼了就躺地下打滚,跟孙悟空唐僧念了紧箍咒一样。可是一会儿疼过去,又跟没事人一样。挺奇怪。就这肚子疼,说起来还救过我的命,两次。

第一次是我刚参军不久,在侦察班当班长,那会儿不到20岁。有一天我们半夜摸进一个村子在那里过夜。我们侦察班驻的是村子东头,一个大地主家。县大队驻村西头,那儿靠着山。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就肚子疼,疼得要死。我想是不是起来拉泡屎能好点。我就摸着黑爬起来了。那大地主家院子挺大,也不知道茅房在哪儿。你也不能在院子中央拉屎,对大地主也要讲政策,我就摸着黑翻墙出去。出了院子不远是一条河堤,翻过河堤是一个河滩,我想上河滩上去拉屎。我一上河堤,怎么河滩的小树林淅淅嗖嗖地有响动,我赶紧趴下来一看,树林里全是敌人,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枪,猫着腰往河堤上摸过来了。我一想,坏了,让敌人包围了,得赶紧回去叫人。可是我这样跑回去敌人也到了,再说县大队在村西头,没准敌人已经从西边包了过来,报信根本来不及了。

一着急也就急中生智,我干脆一跃跳到河堤上,一边往村子里跑一边喊:敌人来了!敌人来啦!

那天虽然挺黑的,可是河堤上有一人跑还是能看得清。敌人一看就开枪了。啪啪啪,枪一响,县大队就知道了。不一会儿,西边就响起了枪声。县大队趁敌人还没有合拢口子,一打一冲,就上了山了。我们侦察班倒没什么,因为我们都是当地人,道儿熟,又都是便衣。我那会儿有个礼帽,戴起来就跟汉奸二鬼子差不多。西边枪一响,那能听得出来,不是啪啪零星的枪声,都是哗哗地枪声很密,还有机枪的声音。东边的敌人一听,就都跑西边增援去了。我们侦察班就趁着乱,裹在敌人堆里跑了出来。那次队长表扬我,说小侉子立功了,一泡屎救了大伙的命。

这是一次。第二次也就是过了没多久,我们县大队一个班护送区委书记和几位干部到敌后去做根据地工作。我是当地人,道儿熟,队长就让我也跟着去,一个是带路,再一个顺便摸摸敌人的情况。有一天也是走到半夜,要过铁路,突然我就肚子疼了,疼得直不起腰来,豆大的汗珠往下滚。你想那会儿已经是秋天了,就疼得那汗,把一件单褂都湿了。没办法,走不了道了。正好前面不远有个村子,那儿有我们的堡垒户。区委书记就让一个同志把我送到堡垒户家,让我在那里歇着。说好了3天以后,他们转回来了再来接我。这么着我就在那堡垒户家住下了。3天以后区委书记他们没转回来。我那时肚子也不疼了,心想也别老在老乡家住着了,我就去找县大队去了。

我一回去把我们队长吓一跳,说你是人还是鬼呀。我说队长我是人呀,我是小侉子程兆田啊。队长说,你不是在阻莱山牺牲了吗?我说没有啊。我问怎么回事,队长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我跟区委书记分手后,他们一队人刚过了铁路就让敌人包围了。敌人200来人把他们围在阻莱山的一个山顶上,打了一天一夜,连区委书记在内全部牺牲了,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这事后来有一本书名叫阻莱烽火,里面有一大篇文章专门就写了这一段。说是区委书记他们怎么勇敢,怎么浴血奋战,最后壮烈牺牲。

后来组织上就查我,说为什么你半道上掉队拣了条性命。有人就说我是叛徒,肯定是出卖了同志知道要出事,半道上跑了。我就说我肚子疼,是区委书记让我在堡垒户家住着的。人就说了,你怎么早不疼晚不疼,你一肚子疼敌人就把区委书记包围了,革命战士轻伤都不下火线,你就一点点肚子疼就临阵脱逃。

我当时真后悔,没有跟区委书记他们一块儿跟敌人战死,成了烈士多好。

后来是我们队长出来替我说话,队长说:堡垒户咱们也调查了,那天晚上是区委书记亲自把小侉子送去的,当时小侉子疼得衣服都被汗湿了,这不会有错。再说,半年前不是小侉子肚子疼救了咱们大伙的命嘛。小侉子是个孤儿,整天在队伍里,他就是想通敌也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可能呀。队长这么一说,这事才算过去了。那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再要肚子疼,就是疼死了我也不能离开队伍。

1949年渡江战役,我那时候是七连指导员。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是一个晚上180里从安徽赶到上海高桥镇,包抄那里的敌人,不让敌人从海上逃走。那天晚上我们就跑路,拼命地跑。天又下着雨,道又不好走。过了后半夜,连长、几个副连长,有的排长都掉队了。跑了差不多有一百多里了,快到上海了,突然肚子又疼了起来,疼得要死。你说你想坚持着跑,根本不可能,疼得你人抽起来了。你要说不跟着跑了?连指挥员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一个连没个指挥员哪行。没办法,我就让卫生员拿担架拾我一会儿,把我的背包什么的都扔了。除了枪、子弹其他都扔了。通信员说,不行啊指导员,都扔了以后睡觉盖什么,天冷了穿什么?我说,咱要是打进大上海了,还怕没穿的没盖的。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担架,疼得不厉害了,下来接着跑。天亮之前,我们终于按照命令赶到上海。有意思的是,我们那个二班冲到敌人营房的门口,敌人的哨兵看见了跑进去报告,说不好了,共军来了。我们在外面听见里面啪一个嘴巴子,骂道:日你妈的!你让共军吓破胆了。江阴离这儿一百多里地,共军长了翅膀啦。

结果我们二班冲进去喊缴枪不杀,里面还有人说别误会。那一仗,我们连抓俘虏最多的是二班,他们4个人就俘虏了敌人一个营。二班长韩朝岭抓获了敌人五十一军的军长。哎,可是出事也就是那一仗。我这人从当兵第一天起就打仗,几乎没当过一天机关兵。多激烈的战斗,伤亡多大的战斗,抗美援朝美国飞机扔炸弹那么厉害,我都没有受过伤,别说弹片,就是小石子也没崩着我。可是就是这打上海,我们是胜仗,敌人是兵败如山倒,可就这儿我中弹负伤了,而且差点丢了命。

我们不是抓了俘虏了嘛,多少没数,反正黑压压地跪了一片。我是指导员嘛,得给俘虏讲政策。天下着雨,冷得很。我就拿一件国民党军官的大衣披着,这手提着驳壳枪,讲政策:我们解放军缴枪不杀,愿意参军的留下,不愿意参军的只要你放下武器,回家种地,我们发路费。正说着,我就看见俘虏堆里突突突,卡宾枪一冒火,我还拿驳壳枪指了指说你放下武器,话没说完,就觉着自己右腿怎么这么麻,想往前迈脚,抬不起腿来。我用手在大腿上一抹,一手的血,心想,坏了,受伤了,低头一看,一条腿的裤子已经全被血湿透了,跟着就一头栽倒了。

俘虏一下就乱了,爬起来就跑。我就听见战士们喊,他们把指导员打死了,架机枪打。跟着就是机枪哗哗地打,战士们乱哄哄地追。我倒在泥水里,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嗡嗡响,枪声说话声偶尔也能听见,人动不了。战士们也是气坏了,光顾追敌人了,我躺在那里没人管了,时间长了失血过多也就死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就觉着我的脑袋让枪管使劲捅了一下,疼得很。听见有人说话:是个国民党军官,没死。接着就听见拉枪栓上子弹的声音。我心想坏了,肯定是后面上来的部队把我当敌人了。脑袋上一枪这就真完了,可是我嘴里又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听见有人说:慢着慢着,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七连指导员。跟着有人把我在泥水里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那人又说了:没错,七连指导员程兆田,快叫卫生员上来!

后来我才知道,说话那人原来是我们连一排长,后来到八连当副连长。那天幸亏他,不然不是流血过多而死,就是被那个冒失的战士一枪打死。同志们后来就开玩笑,说程兆田你一肚子疼就有杀身之祸。我说,瞎说。我们共产党人信共产主义,不信封建迷信。

这回授衔我肚子疼大家也都知道了,都问我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别说,真有。我们过去土八路惯了,现在穿这个硬邦邦的衣服,又扛着牌牌,浑身不自在。我就发牢骚,说扛这东西怎么打仗?毛主席叫我们官兵一致,现在好,一起同生共死的战友,现在见了,老远的上尉就得给大尉敬礼,怎么官兵一致?过去打仗干部都是冲在前面,现在好了,你冲在前面,敌人老远就知道你是个大尉,你来的不是一个营就是一个加强连,一枪先把你这营长消灭了。就这牢骚,有人就说我反对彭德怀,反对部队正规化建设,就开会整我。我这人牛脾气,不服啊。可我这人也有一个特点:我不闹情绪。你越整我,我越把工作做好。那会儿讲究抓军事训练。大比武我们单位拿了全军的第一名,代表全军到华东军区参加比武。

离休以后,有一次我去体检。医生一查,说我有严重的胆结石。我说有胆结石我怎么一点也不疼啊。医生说,你年轻时一定经常肚子疼,老了,胆里的石头长大了,几乎把整个胆都长满了,它不乱动了,也就不疼了。他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战争年代肚子疼,原来是胆结石作怪。

(程兆田,山东泰安人,1926年生。1946年入党,1947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5年被授予大尉军衔。1963年晋升为中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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