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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咱們今年是不是也該給娃娃們多掙點錢,天太冷了,衣服都快穿破了…
我盯著桌上三個孩子饞饞地啃著最後一口白菜,小臉蛋被炭火熏得通紅,心裡五味雜陳。
老大小明8歲,老二小花6歲,老三小強4歲,個個都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很多。一想到他們缺衣少食的模樣,我就痛心疾首。雖然我們一家人過得清貧,但我總是希望給孩子們一個溫暖的家。
行啊,反正你我都有雙手雙腳,多干點活計沒啥。丈夫點點頭,眼神黯淡而無奈。
雖然一路狼狽,但看著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容,我心裡踏實多了。
到了地里,我連忙把三個孩子前前後後都拉扯好,免得他們亂跑。
哎,你們三個給我老實點!小花,別老饞嘴了;小強,把手放下…這下苗都快被你拔光了!我一邊舀汗,一邊訓斥著。
娘,我們什麼時候能掙到錢啊?舅舅家的孩子,都有好多新衣服呢!小明突然問了一個無辜的問題。
聽到這話,我的心都要裂開了。是啊,我們這樣糊裡糊塗地幹活,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鈔票?我的孩子們從小就這麼缺衣少食,我卻無能為力,自己也覺得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看著舅舅家的孩子衣飽無憂,我是無比羨慕,卻也無比羞愧…
我連忙掩飾心中的苦悶,慈愛地摸了摸小明的頭。誰知小花不小心踩到小強手上,小傢伙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趕緊把小強抱起來,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小強的手上全是泥巴。與此同時,小花也被我狠狠訓斥了一頓。我看著三個孩子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自己的眼淚在打轉…我真是個失敗的媽媽。
娘,我們啥時候能掙到錢啊?小明仍舊堅持不懈地問。
嗯,馬上就了,再堅持一下!我哽咽著回答,雖然我也不確定什麼時候能拿到工錢。
就在這時,一陣刺鼻的焦味傳來,我們家的小貨車突然自燃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熊熊大火,小明小花和小強也被嚇壞了,你一言我一語地大哭起來。我趕緊抱起大哭的小強往外跑,小明和小花也跟在後面…
我的天啊!這可怎麼辦?我們全家的希望都系在這輛小貨車上,現在付之一炬,我們怎麼活啊?!我拚命按捺住內心的惶恐,生怕嚇到孩子們。沒錢沒車,我們這個家怎麼辦?!我們要怎樣度過這個冬天?!
眼看著車廂里的火勢越來越猛,我差點崩潰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連命都別想要了!必須想辦法保全一家人的生命!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小強不小心絆了一跤,摔進了燃著熊熊大火的車廂!我的心都要停止了!小明和小花也大聲痛哭失聲!我趕忙衝上前去,奮力想把小強從火海中拽出來,卻被熊熊烈火嚇退。小強遍體鱗傷,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最終,小強和小明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永永遠遠…
老婆,老婆!你冷靜點!求求你了!丈夫剛從工地趕來,看到這幕驚心動魄的一幕,也淚流滿面。小花嚇壞了,癱軟在地,口裡只是啊啊啊地驚叫…
就這樣,我最可愛的兩個兒子就永遠離開了我。他們這麼小,命運怎能這樣殘酷?作為一個母親,我對不起他們!我本應保護好他們的,讓他們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可我卻親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這永遠是我無法釋懷的夢魘和遺憾!
我有多渴望孩子們健健康康地長大,衣食無憂,而不是這樣慘遭非命!我寧願自己倒霉透頂,也不願他們遭此橫禍!
我失魂落魄地跪在冰冷的地上,痛苦不堪地捶打著自己的頭。丈夫急得直冒冷汗,終於忍不住上來抱住了我。小花蜷縮在一旁,瘦小的身軀不住地發抖。我瘋狂地掙扎著,嘶吼著,將泥土狠狠摔向自己的臉龐。鮮血直流,我卻渾然不覺,整個人已經麻痹了…
丈夫淚流滿面,一遍遍重複:老婆,冷靜點!咱們還有小花!別就這樣自毀了…
唉,你別這樣了,孩子們已經恨咱們了…丈夫無助地說。
是啊,我們真是糟糕透頂的父母!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給不了孩子,還害了他們!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我悵然若失地呻吟著。
從那一天起,我整個人就像行屍走肉一樣。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小明和小強那天最後的慘狀就這樣不斷在我腦海中重現,無論我如何逃避。
我開始懷疑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懷疑自己能否再次好好活下去。常常就這樣發獃幾個小時,渾渾噩噩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太陽從東邊升起,又緩緩西沉,我卻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有一次,小花撲過來搖晃我,嚷嚷著想出去玩。我下意識地拽住她,狠狠盯著她看。小花被我嚇壞了,瑟瑟發抖。丈夫連忙將小花抱走,我卻依舊怔怔地坐在那裡,眼神空洞。
是啊,我怎麼還有資格做一個母親?我害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我已經墮落到了無以復加的深淵…我開始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了,吃不吃、睡不睡,全憑隨緣。
終於有一天,我踉踉蹌蹌地走出家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老婆!老婆你回來!丈夫拚命地追逐、呼喊,可我已經徹底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從那以後,我開始了漂泊的生活。我去過許多地方,做過各種事,但無論走多遠,那個可怕的噩夢都糾纏著我。我的內心一片死寂,已經失去了對這個世界最後一絲希望。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開始迷失在這個混沌而陌生的世界裡。有時候,我會坐在街頭髮呆幾個鐘頭,任憑行人來來往往;有時候,我會走進教堂,跪在聖像前放聲大哭,懇求上天寬恕;更多的時候,我只是獨自流浪,無家可歸。
我開始學會蜷縮在陰暗骯髒的角落,躲避著這個遍體鱗傷的殘酷世界。每當夜幕降臨,我便縮進黑暗,努力逃避那些噩夢般的回憶。可是它們就像根深蒂固的藤蔓,緊緊纏繞我的身體和心靈,任憑我怎麼擺脫都無法徹底斬斷。
小強小明那天的慘狀就這樣在我腦海中循環播放,彷彿我命中的一部永不終止的恐怖電影。陣陣焦臭味不時湧上我的鼻腔,耳邊是他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火焰熾熱地灼燒著我的肌膚,我瘋狂地嘶吼、奮力掙扎…可是我永遠也無法拯救他們,永遠也無法挽回這個致命的錯誤。
娘,為什麼救不了我們?你不是說要給我們掙錢買新衣服嗎?小強小明的鬼魂在我的夢中譴責著我,無數雙眼睛瞪視著我,滿懷指責。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害死了你們…我痛哭流涕,無助地請求寬恕。可夢境總是無情地重新開始循環,讓我在無盡的自責和痛苦中掙扎。
白天也好不到哪裡去,我開始患上精神分裂症的癥狀。有時我會下意識喃喃自語,對著空氣說話;有時我會把身邊的行人誤認為是熟人,大聲招呼;更多的時候是我的意識開小差,在街頭茫然行走,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我已經完全與這個世界的聯繫斬斷了,只是一個隨風飄蕩的遊魂,沒有歸宿,沒有方向,沒有生存的目標。
偶爾我也會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已經淪落到這般地步,心裡會暗自悲哀。可緊接著,小明小強離世的景象又會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已經完全放棄了與噩夢抗爭的勇氣,我甘願就這樣永遠沉浸在痛苦之中,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
有那麼幾次,我竟產生了自我了斷的衝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能讓我掛心的事物,我已經失去了最寶貴的兩個孩子。我時常遊盪在高樓邊、懸崖旁、車水馬龍之中,內心空洞而麻木,生怕自己臨陣退縮。
可每次我鼓足勇氣,想要了結這漫長的噩夢,小花的身影又會在我腦海中浮現。她蜷縮在一旁,憂傷害怕的眼神讓我心如刀割…是啊,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我明明還有她需要照顧。
於是我總是在最後一刻退縮了,我必須為小花而活,雖然我早已活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漫漫人生路,形形色色的人來人往,我在人海之中漂泊,就像一葉無根的浮萍。有時我會想,上天為什麼這般殘酷,讓我親眼目睹了那麼慘烈的一幕?是我做錯了什麼,才要承受這等折磨?
可很快,我又會意識到,其實這一切痛苦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貪婪地想要為家人多掙些錢,才讓孩子們捲入那場災難;是我草率大意,沒有把控住危險的因素,最終釀成了悲劇。我本可以避免這一切,卻因為一時的愚蠢和魯莽,親手奪走了兩個兒子的生命。
我本應用我的生命去保護他們,誰知卻適得其反,成了奪去他們性命的兇手。一想到這裡,我便愈發自責,那酸楚的痛苦會像有了章魚一般的爪子,緊緊攫住我的心臟,讓我喘不過氣來。
有時我也會自我否定,認為自己根本不配當母親。一個讓骨肉罹難的居心叵測,我怎麼還有資格活在這世上?我應該下地獄接受懲罰,而不是在人世間遊盪。
於是,我開始自虐。我會刻意遭受非人的對待,蓄意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彷彿這樣就能減輕內心的痛苦。我開始厭食、渴睡,放任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枯萎下去。我甚至產生了一種病態的念頭,彷彿只有親身感受疼痛,我才能獲得救贖,才能還我兩個兒子一個公道。
可是每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小花的影子又會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看到她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噙著眼淚無助地看著我,我才意識到,我不能就這樣離開了她啊。
於是,我又開始思考,我應該如何為小花在這個世上找到一個立足之地,才不至於讓她也重蹈我的覆轍?哪怕我必須在社會的最底層掙扎求生,哪怕我必須在陰暗潮濕的巷子里流浪,我也要讓小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開始拾荒、撿破爛,開始沿街乞討,開始為人干各種體力勞動,只為能給小花一口飯吃,一身衣穿。這是我唯一的念想,也是我在這人世之中唯一的寄託。
可是天不從人願。小花在她8歲那年,患上了一場猝不及防的重病,我卻患得患失,無力為她治療。我將所有的積蓄拿了出來,可依舊還是付不起她的醫藥費。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憔悴,她的雙眼一天比一天黯淡無神。
終於,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小花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人世。我抱著她的遺體,嘶聲嚎哭,痛徹肺腑。我的腦海中全是她過去天真爛漫的模樣,我已經什麼都失去了,我活在這世上,真的還有什麼意義嗎?
我開始聽到兒女們的聲音在召喚我:娘,過來陪我們吧,別再受苦了。聲音是如此誘人而動人,讓我頭一次有了去赴黃泉的衝動和勇氣。
可與此同時,一種無以名狀的力量又將我牢牢拴在了人間。這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扭曲的責任和痛苦,讓我不得釋懷。我明白了,我永遠無法跟隨兒女們離開,這輩子我都要背負著他們離世的債務,永無止境地煎熬下去,才算是償還了。
於是我繼續在人間遊盪,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我的精神越發恍惚,人們開始把我當成一個瘋癲的乞丐,繞著我走。有時孩子們見到我,會被我那可怖的形象嚇得大哭。有人看著同情,有人看著不恥,但我已經無暇顧及這一切了。
因為在我的內心深處,那根藤蔓正愈演愈烈地生長,那出永不停歇的恐怖電影還在循環播放。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被小強小明小花的遺像譴責,被那場大火的焦臭味所籠罩。我的夢魘永無止境,我的痛苦也將伴隨我直至終老。這就是我註定要背負的十字架,是我親手換來的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