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太子妃,與我的太子夫君是政治聯姻,沒有感情。
尤其太子還特別變態。
我每時每刻都想與他和離,遠走高飛。
就在我快要成功的時候,我發現我懷孕。
1
諸位好,我是一個太子妃。
我不想幹了。
半個時辰前,我寫好一封和離書,遞到夏侯漓跟前,平聲靜氣與他道:「分開吧。」
夏侯漓就是當朝太子,我的夫君。
藹藹的暮光里,他穿著家常那件玄色寬袍,正端坐團裀,汲舀泉水澆蘭花。
夕陽餘暉點染他眉眼,像肅嚴的檀木佛像渡了層金邊,有種凜然的尊貴,叫我十分憎惡。
聽見我說要和離,他頭也不抬地道:「怎麼?」
「我有孕了。」
他持花澆的手微微一滯,抬頭看著我。
我:「你壞了我的規矩,成婚時說得清清楚楚,只有交易,沒有感情,各自守好界限。
「而今你越界了,交易到此為止,」我把和離書伸過去,「簽了,我今日搬走。」
他眯了眼眸,覷著那和離書,道:「四十五天前那一夜,也不知是誰先不規矩。」
我:「……」
理虧一絲,一絲絲。
我:「那夜我醉了。」
他面無表情:「我也醉了。」
我:「誰讓你跟著我醉的?」
他:「誰讓你的侍女端給我那碗酒釀圓子的?」
「……」我回頭看了眼我的侍女小乙,小乙瑟瑟發抖。
夏侯漓:「這世上竟有人做酒釀圓子用東北燒刀子,藍徽心,你當太子妃屈才了。」
「好,」敢做就敢認,我道,「我廚藝不行我以後學,但是那夜……」
他直接打斷我:「你將孤綁在榻上,不許孤動,說你可以自己坐上……」
我飛撲上去捂住他嘴,腳下被小几一絆,面朝蘭花盆栽倒。
夏侯漓扶了我一把,悉心調養數月的「素冠荷鼎」隨著小几側翻,摔成了一團糟。
我本該說聲對不起,可我此時很生氣。
當著這許多侍女的面,他不要臉我還要。
「夏侯漓你閉嘴!」
夏侯漓冷哼了聲,鬆開我手腕。他低眸思忖片刻,道:「這個……孩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我:「你管呢,是去是留都是我自由。」
他語氣淡淡:「也是。」
「你只管簽了和離書就是。」我吼完這句,才發現和離書掉在花澆里,濕透不能要了。
夏侯漓瞅著泥水淋漓的蘭花苗,緩聲道:
「母后一事牽連甚廣,她離宮搬往白雲庵不過幾天,高貴妃就成了六宮之主。
「高貴妃背後的高家對太子一位虎視眈眈日久,此時你我和離,等同於給別人空子鑽,時機不對……」
我不等他說完,大步離開。
他在身後道:「去哪?」
我:「離家出走不行啊!!!」
母后的事我當然知道,甚至我還參與了。
簡單來說,一國之母年過半百,突然想做自己了,聯繫上了從前的初戀,時不時背著聖上,出宮與她初戀私會。
而且她那位初戀還開了家青樓,所以他們相見的地點就在青樓。
我最先發現此事,感情上我支持母后,理智告訴我這事若是被聖上知曉,依照聖上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性子,大家都得玩完。
皇后娘娘是夏侯漓與二王爺夏侯澤的生母,她身處的位置維繫著無數人的安危,牽一髮而動全身。
倘若東窗事發,首先受牽連的必然是夏侯漓。
我和夏侯漓雖是表面夫妻,但倘若他倒下了,我也沒有好果子吃。
所以我在高貴妃的堂兄——禁衛軍高統領前去青樓」捉姦」之時,緊急找了二王妃趙玉虹,與她商量,看她能不能前去照應一下母后。
她頂不住時就換我上,總之不能讓母后被人抓住把柄。
趙玉虹替母后背了這個青樓亂來的鍋,與不知道具體情況的祈王夏侯澤大吵一架。
此刻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在趙玉虹的家鄉蒼州,據趙玉虹來信說,他倆這架,越吵越帶勁,讓我放心。
而京城這邊,過了個年,精明的聖上還是發現了皇后娘娘的事,再加上有皇后娘娘的死對頭高貴妃在旁煽風點火,聖上頗動怒了幾天。
然後聖上跟皇后娘娘關起門來,談了許久。
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他倆也算年少夫妻,一路走來,風雨共歷,我不止一次聽見聖上私下裡管皇后娘娘喚「阿姐」,皇后娘娘往往當她沒聽見。
幾十年的感情,竟也能走到如今地步,令人唏噓。
那幾天,我連求情時長跪在哪塊地磚都選好了,生怕聖上一個動怒,廢后、賜白綾,捎帶廢了儲君,再捎帶打壓一下皇后娘娘的母族,及我的娘家。
未成想,宮裡傳出話來,聖上只是讓皇后離宮搬去白雲庵,以「為國祈福」的名義將她軟禁,統領六宮之權轉交高貴妃,算是對高氏一族的安撫。
此舉叫許多人摸不著頭腦,若聖上沒有立新後的打算,而又保留了皇后娘娘的後位,且對夏侯漓這個儲君沒有絲毫表示,只是讓夏侯漓居家修心思過。
那麼就等於聖上默認了,等他自己百年之後,夏侯漓繼位,還是可以奉皇后娘娘為太后,迎皇后娘娘回宮。
這口氣高貴妃自然咽不下去,她與皇后娘娘明爭暗鬥半生,做夢都想把自己的兒子送上皇位。
「帶綠帽子」這麼大的事,都被聖上輕飄飄揭過了,她肯定要從別處下手。
此時我若與夏侯漓和離,確實容易讓別人鑽空子。
但是!
我也是個人,我也有感情。這麼多年,我盡心儘力當好一個太子妃,除了不愛太子,我各方面哪哪都到位,堪稱最敬業的合伙人。
現在我腹中有了個不該出現的孩子。
我也惶恐,我也焦慮。
然而夏侯漓就還是惦記著操持權柄,只雲淡風輕地問了我一聲孩子如何處置。
神色居然還那麼平靜,可見他絲毫沒有將我和這個孩子放在心上。
那我為什麼還要配合他?
看把我賢惠的。
我走。
夏侯漓則還不如他爹——皇后娘娘離宮那天我去送,有個英俊中老年男子不遠不近跟在我等身後。
皇后娘娘止步,等著他走上來。
聖上背著手,溜溜達達地上前,道:「朕只是路過,你別想多。」
我和宮女嬤嬤們識趣迴避。
我離得最近,偷瞄他倆。
皇后娘娘看也不看聖上,道:「為什麼?」
聖上沉默許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開口。
他卻說:「你我百年之後,與我合葬皇陵、死而同穴者,除了阿姐你,我想不到別人。」
皇后娘娘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聖上說:「我知道。」
他抬起頭來,笑了一笑,「倘若回到年少豪放時,重來一次,即便知道今日結局,阿姐,我仍日日折花送你。」
他說一個帝王一生,我只心動那一回。
可是他女人卻有許多個。
我在旁目睹,並不感動。
我看著聖上,也就看到了夏侯漓的未來。
三宮六院,權利旋渦,親友間互相傾軋。
我默默下定決心,趁還能跑,得趕緊跑。
……決心下完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真是嗶了狗。
2
小乙跟著我衝出太子府,問道:「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好問題。
我想了想平素與我交好的幾個妯娌。
趙玉虹兩口子不在京城,三王妃這會子不是泡在她的生意里,就是泡在她家那口子的柔情蜜意里,必然不在家。
我道:「去景王府上。」
景王在兄弟中排行老四,其生母麗妃娘娘來自東北,我前些日子用來做酒釀圓子的東北燒刀子就是老四給的。
他的王妃叫夢佳漪,是個嬌艷的風情美人,習慣使然,平常時候穿得非常省布料。
我到了景王府,遠見一個火紅的美人朝我飄來,大冷的天,她也不嫌凍得慌。
我心情鎮定了一些,沮喪道:「出人命了。」
夢佳漪出身唐門,長在西域,熱愛制毒,為人比較狂野,聞言肉眼可見地興奮。
「你終於忍無可忍,把夏侯漓這變態乾死了?幹得漂亮!普天同慶,喜大普奔。」
我:「……不是那種人命。」
「那是哪種?」
我實在不知如何說,委婉道:「你對生個小娃娃這件事怎麼看?」
夢佳漪狐疑地看著我,道:「夫妻愛情的結晶?」
「要是沒有愛情,先結了晶,該如何是好?」
夢佳漪:「……」
夢佳漪:「不會吧?」
我沉重點頭,「我有了。」
我惱火遷怒:「都怪你家老四。」
夢佳漪倒退一步:「你前後句能不能別連在一起說。」
我道:「要不是四王爺在我下廚時搗亂,我何至於釀成大錯,陷入今日的被動。」
我們幾個妯娌間有時常聚會的習慣,約莫一個多月前,我趁夏侯漓出門,把她們幾個王妃邀來太子府。
夢佳漪把四王爺也帶了來。
三王妃擅釀酒,每逢聚會便帶些自釀的果酒,四王爺嘗了幾口,嫌不給勁兒,道:
「我老舅從黑龍江給我送來好幾壇燒刀子,泡人蔘可好喝了。」
說話就讓人搬了來,還給在座的嫂子們一人送了件貂。
正好我那段時間對下廚感興趣,想著作為東道主,不如給大傢伙做些佐餐小吃。
老四跟著來廚房,說他媳婦愛吃甜的,要跟我偷摸學一學。
我拿他當親弟弟看,便順手教了他。
期間我有事走開了一時,讓他與小乙看著火。這兩個貨,以為酒釀圓子需倒純酒,自作聰明往裡頭倒了燒刀子。
把眾人吃倒一片也就算了。
要命的是,中途夏侯漓回來了,小乙作為我的隨嫁侍女,致力於撮合我和夏侯漓夫妻恩愛,背著我端了一碗酒釀圓子給夏侯漓,說我為他親自做的。
燒刀子威力太猛了。
導致那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何事我記得不大清楚了,對我與夏侯漓乾柴對烈火那段倒是有點印象。
然後就是第二天早上。
我和夏侯漓在他書房裡間的榻上醒來,他手還綁著,眼睛還覆著,唇角是破的。
我與他蓋在同一被下,彼此的身體都很敞亮。
我腦子空白了一會兒,一會兒,又一會兒。
這時夏侯漓先開了口,他說:「你……」
「你當無事發生。」我拿起衣服穿上,假裝鎮定,如往日每一個尋常的早晨,「早膳吃蝦餃,殿下若沒有異議,我就著人安排了。」
說完,我端莊地逃了。
我安慰自己說,睡一覺怎麼了,憑心說夏侯漓姿色不錯,睡一睡他我也不吃虧。
睡他不會對我們多年的合作關係有任何改變。
一個月後,我癸水遲遲不來,改變來了。
再次嗶了狗。
四王妃夢佳漪聽我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深吸一口氣,道:「你們……一把就中啦?厲害厲害。」
「……」這是重點嗎!
重點是我現在該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夢佳漪:「你攜巨款遠走高飛的夢想還有嗎?」
「當然。」
她盯著我小腹,良久,道:「換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你如果不想要它,我這有葯。」
一頓,她補充:「你如果想殺了夏侯漓,我這更有葯,大把的葯。」
再一頓,她還道:「這件事說起來還真跟我家老四有關係,我這就去把他毒啞了給你出出氣。」
言罷急沖衝出門去。
老四每隔一段時間,身上的某件器官就得倒霉一次,這是他夫妻間的樂趣,他倆都很享受。
小乙看著夢佳漪潛逃的背影,道:「小姐,四王妃不講義氣,走得這麼急,說是給你報仇,實際上是怕收留了你,被太子遷怒。」
我能不知道嗎?
不過也不怪人家,怪就怪夏侯漓那個是人都不敢惹的惡魔。
我在景王府坐了坐,主人不在家,沒有強留在這裡的道理。
我道:「去三王妃府上走一圈兒,她好欺負。」
3
端王府華燈初上。
三王爺和三王妃沈蘇荷方用過晚膳,正對頭坐著剪紙玩,見我來了,阿荷好生欣喜。
我喜不出來。
三王爺夏侯澈生得溫潤如玉,同我見禮後,善解人意地去了書房,留下他媳婦跟我說話。
一刻鐘後。
沈蘇荷:「你們一把就中啦?厲害厲害。」
我:「……」
沈蘇荷為難:「大嫂你向來是我們幾個的主心骨,每當我們舉棋不定,找大嫂就對了,可眼下你這事……實在有點難辦。
「依我的拙見,你怎麼做都是對的,我支持你。」她真誠望著我,「我是富婆,我給你錢。」
「……」感動。
她:「但你如果攜巨款帶球跑了,萬一被太子抓住,我是說萬一,你能不能說是你威脅了我?」
「……」感動早了。
我道:「我且不跑。」
她鬆了口氣,握住我手,「儘管先在我家裡住下,明天讓我家老三去找他大哥撒個嬌。」
三王爺確實在眾兄弟里倍受保護,我道:「叨擾了。」
沈蘇荷:「一家人說那兩家話。」
她話音剛落,下人來稟:「太子殿下到了。」
沈蘇荷猛地起立,大聲朝外道:「大嫂你非要住我家我覺得不合適,那麼大個太子府讓殿下自己住多空蕩,還是趕緊回去吧,吧吧吧!」
我:「……」
一個兩個都是豬隊友。
說話間夏侯漓已經步了進來,沈蘇荷行禮、賠笑、賣我。
「經我一番苦心勸導,大嫂決定迷途知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殿下,給。」
毫不猶豫將我往夏侯漓跟前一推。
夏侯漓雍容往那一站,道:「有勞。」
沈蘇荷受寵若驚,「不勞不勞,都是小弟們應該做的。」
我納了悶了,「咋就沒見你們尊重下我這個太子妃?」
沈蘇荷悄聲道:「我和趙玉虹、夢佳漪幾個私下商量過了,你跟夏侯漓我們各論各的,大嫂是大嫂,大哥親近不得,那得稱殿下,不然對他不禮貌。」
「……」
夏侯漓朝我伸手,「可以回府了?」
我拍開他手,頭也不回離開了端王府。
門口停著顯赫的具有太子府標識的馬車,將我來時乘坐的小破車襯得更寒酸了。
我果斷走向我的小破車,篤定夏侯漓不可能來屈就,正好與他分道回府。
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那個分道揚鑣的分道。
我剛上車,車簾再次掀開,夏侯漓看了看擁擠的車內,道:「讓一讓。」
我:「……」
我一邊恨自己不爭氣,一邊往旁邊讓了讓。
他一併排坐進來,車內更擁擠了,貼得太近,我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氣。
我離家出走以後他居然喝酒了?
夏侯漓此人生活死板,從不飲酒。
他得煩惱成什麼樣,才想起來借酒消愁?
我心裡不痛快至極,扭頭看車外夜景,不搭理他。
然而他鶴氅的絨毛不斷刺撓我後頸,我撥了撥,撥了撥,撥了撥……
我煩了,回頭怒視他。
車內一盞壁燈如豆,他臉色融在昏沉光線里,看不分明,唯一雙深眸如淵,有雪亮的光從中透出來,正凝視於我。
我與他對視一眼,立即錯開了視線,道:「你來找我,是想清楚要簽和離書了嗎?」
他將那鶴氅褪了,丟在一旁,道:「想清楚了,不簽。」
「為什麼?」
「理由我已說過。」
我:「你卑鄙無恥。」
他:「對。」
我:「……」
他道:「倒是你,平素算得冷靜自持,沒想到一個孩子就讓你方寸大亂,真真讓我瞧不起。」
「夏侯漓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身體里有了個孩子,又不是兜里揣了個物件,我怎麼能夠冷靜!
「再說我現在是孕婦,孕婦情緒容易不穩定,你不知道嗎!」
他:「我上哪知道?」
「你愛上哪上哪!」
他翕然笑了。
我:「?」
他:「看慣了你故作沉穩,頭一回見你暴露本性,張牙舞爪地無理取鬧,有趣。」
「你才有趣,你才舞爪,你全家都舞爪!」要不是車裡活動不開,我早跳起來打他了,打不過也要打。
他欺人太甚。
我怒不可遏,抓起他手腕狠狠咬了下去,他低頭看我,神色平和,眉尖不帶蹙一蹙,只是問道:「解氣了嗎?
「解氣了就跟我回府,將你要和離一事,從長計議。」
我捧著他腕子抬頭,忽而憶起,八年前也是在一輛車上,他曾與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那時他說的是——
「跟我回府,將你我的婚事,從長計議。」
4
我與夏侯漓這段名為夫妻的合作關係,禍根埋於我十歲那年。
我爹是文淵閣大學士,世人稱之為「首輔」,聖上的左膀右臂。
我的生母是我父親的妾室,我是我爹的第一個孩子。
因主母夫人不能生育,我自生下來便被收在夫人膝下養著。
十歲那年,皇后娘娘邀請各家命婦往宮裡消暑,我也被帶了去。
夫人將我也只是養著,並不給我多少疼愛,帶我去是因為皇后娘娘喜歡孩子,為討皇后娘娘的歡心。
御花園朝南的松風亭,高水而建,底部架空,但聞流水潺潺,推開亭中的木窗,四方八方清風來,是個納涼的絕佳之地。
滿亭的貴婦小姐齊座,當然還有皇后娘娘帶著小公主們。
在松風亭憑窗眺望,可見花園另一角,聖上帶著眾皇子擺開長桌,忙忙叨叨,不知在作甚。
「想一出是一出。」皇后娘娘嗔道,「無事起念頭,想起考驗他孩子們的丹青天賦。」
皇后娘娘口中的「他」是哪個,不言而喻。
眾人附和笑一回,皇后娘娘吩咐小宮女。
「去問問殿下們畫完了不曾,將他們諸人的『大作』拿上來我們也瞧瞧。」
小宮女果真收了一捧畫紙上來,統共十來張。
皇后娘娘翻看一遭,便讓眾人也看看。
小宮女分發畫紙,我身側的小姑娘「呀」了一聲,嚇得將那剛到手的畫作一扔。
我順手撈起一看,鳥籠、烏鴉、薔薇、流血的心臟……
好血腥,我好喜歡。
因是習作,畫上並未署名,不知哪位志同道合的變態對了我胃口。
我專註看畫時,沒注意皇后娘娘在專註地看著我。
須臾她將我叫到身旁,指著那畫問我:「你喜歡?」
我還在有什麼說什麼的天真年紀,認真點頭。
「好孩子,」皇后娘娘滿意對我微笑,問了我的名字和生辰。
末了她手中團扇朝我遞來,「本宮將這送給你。」
皇后娘娘給了賞賜,必須要接。
何況那柄扇子上頭綉著的金鳳我也喜歡。
那天回家的車上,夫人盯著我,眼神複雜。
傍晚我爹到家,聽他夫人說了白天發生的一切,又叫我拿著扇子到他跟前。
我爹看我的目光前所未有慈愛。
「明日起,好好教導這孩子。」他對夫人道,「沒準兒咱們家要飛出一隻金鳳凰了。」
我自由玩樂的童年至此結束。
我學琴棋書畫、針黹女紅、插花焚香……
我學走路的步態、舉止的禮儀、說話聲音的大小輕重緩急……
我從不被允許吃飽,不許奔跑,不許大笑,不許親自彎腰撿東西……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學這些,我只明白學好了這些,我生母的日子就能好過一點,我也不用挨罰。
我爹有五個妾室,我生母最軟弱可欺,我收了皇后娘娘的扇子那時起,她有了個單獨的小院子。
欺負她的人多了份顧忌。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後宅學了八年,懂事以後,我才知道自己將來是要成為太子妃的,乃至一國之母。
書茗《和離高飛》
來園:老 福 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