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實：窮困潦倒一生的表舅，臨終的結局更讓人嘆息

文：立二拆三 圖：來自網路

那天和母親通電話，她說起了各家親戚家裡最近發生的事情，有娶親的，有嫁女的，還有添丁進口的，說到最後，她嘆了口氣說：「半個月前，你表舅建川去世了，我這個表哥苦了一輩子，到死也沒享一天福，最後被他的小姨子一家活活給氣死了。」

建川的父親是我母親的舅舅，他們兩個是「姑舅親，輩輩親，砸斷骨頭連著筋」表兄妹，因為在一個村子裡住著，所以我對這個表舅還是很熟悉的，母親一提起他，我就想起童年時經常吃到他給我的醉棗，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那幾顆醉棗稱得上無上的美味，以至於過了這麼多年我依然記得。

建川是個苦命的人，母親說在他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和母親就先後去世了，他是由他的奶奶撫養長大的，在十五歲那年奶奶也去世了，建川徹底成了孤兒。

從那時候起，建川曾短時間的生活在母親家裡，可母親一家兄妹好幾個，家裡也只能勉強維持溫飽，所以他們能給建川提供的也僅僅是一碗飯，其他的忙就是想幫也是有心無力。

建川十八歲以後回到自己的家裡，參加生產隊的生產勞動，開始頂門立戶過日子。到了適婚年齡，為了幫他成家立業，母親的母親，我的姥姥四處託人為他的娘家侄子做媒，但因為家庭經濟條件差，沒有父母照顧，再加上因為自卑造成的沉默寡言的性格，始終沒有一個姑娘願意走進他的家門。

在他三十歲那年，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外地的婦女，他前後花了兩千元錢終於把那名女子迎進了家門，但兩人生活了不到三個月，那女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建川落了個人財兩空。

兩千元現在看來微不足道，在那個報紙上大力宣傳「萬元戶」的時代，這兩千元是建川全部的積蓄加上親友的借賬。這娶妻造成的債務負擔壓得建川幾年喘不過氣來。

就在建川認為自己將孤獨終老時，命運突然出現的轉機。一天有人上門給他做媒說，村裡建忠家的大姑娘杏花願意嫁給她，條件是他要幫助她撫養她的弟弟妹妹。

說起來杏花也是個苦命的姑娘，建忠夫婦前幾年先後去世，給杏花留下一個智障的弟弟和年幼的妹妹，而杏花自身還患有心臟病，二十歲的杏花挑不起這樣的生活重擔，於是想把自己嫁出去也好有人能幫自己一把手。

這樣的條件，一時也找不到接納她的家庭，無奈之下她想到了建川，雖然比自己大十幾歲，為人憨厚，身強力壯有這兩點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就這樣，兩個苦命的人組成了家庭，建川無怨無悔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照顧智障的妻弟，供上小學的小姨子讀書。

和杏花結婚後，他最大的願望是杏花能給他生個一男半女，自己也好老有所依，但結婚三年杏花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到醫院檢查的結果讓他墜入了冰窟窿——杏花沒有生育能力。

得知這個結果後，杏花兩天沒說一句話，最後她哭著對他說：「我對不起你，謝謝你這幾年對我家的照顧，我不想耽誤著你，咱還是離婚吧！」

這兩天的時間，建川也想了很多，他對杏花憨厚地一笑說：「你別這樣想，天下沒孩子的夫妻多了去了，咱好好培養咱妹妹，等她有出息了，咱照樣享福。再說了我和你離婚，我到哪裡去找媳婦！」一句話讓杏花破涕為笑。

在他的呵護下，杏花的妹妹梅花逐漸長大成人。梅花不是讀書的材料，上到了初二就死活不願意讀書了。在鄰村的服裝廠打了幾年工之後，和同一個車間的小夥子談起了戀愛，還沒結婚肚子就大了起來，兩家匆匆為他們舉行了婚禮。

結婚之後的梅花兩口子的心思沒放在過日子上，但是迷上了賭博，三年的時間就把家底輸了個精光，連房子都賣了還了賭債。

無家可歸的的梅花夫婦找到了建川，建川和梅花雖然是姐夫小姨子的關係，但由於是看著他長大的，所以在感情上情同父女。

看到梅花夫婦的狼狽相，儘管恨鐵不成鋼，但還是接納了他們，為他們在老屋旁邊蓋了兩間房子，把他們安頓下來。從此後幾十年他們就一直住在這裡。

在杏花五十歲那年，突發腦溢血搶救無效去世，在彌留之際她拉著建川的手說：「這輩子是我拖累了你，我死之後我的傻弟弟還要拖累你，這輩子我家欠你的，下輩子我當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杏花去世時，建川已是六十多歲老人，體力精力大不如前，但有了妻子的臨終託孤，他對自己智障的妻弟關愛有加，每日里幫他做飯洗衣，照顧的無微不至，他的親妹妹梅花卻對他厭惡無比，只要他離她的距離稍近，她就會大聲呵斥說：「滾遠點，傻不拉幾的也不知你活個什麼勁兒！」有樣學樣，她的兒子對這個傻舅舅也極不尊重。

雖然建川照顧他，也不能時時刻刻地跟在他的身邊，在今年秋天的一個午後，這個可憐的智障在過公路時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經過協調，肇事司機賠償了二十萬元。梅花夫婦一手經辦了此事，拿到賠償金的那一刻，梅花得意地說：「想不到我這個傻哥哥臨死還能做這麼大的貢獻，這二十萬夠我兒子的彩禮了！」

妻弟去世以後，建川覺得自己年事已高，喪失了勞動能力，加之自己照顧妻弟多年，妻弟的賠償款怎麼說都要有自己的一份，於是準備要過來一份用於自己的養老。想不到他一開口，就被梅花無情地拒絕了。

她說：「我是我哥財產的第一繼承人，你一個姐夫算老幾！」為了拿到賠償款，建川找了妻子族間幾個德高望重的人一起去做梅花的工作，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個舉動竟然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雙方一見面，有人勸說梅花多少拿出一些錢給建川，梅花當時就和建川吵了起來。建川說：「梅花，咱辦事的講個良心，我從你七歲起就撫養你和你的哥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他的這席話讓梅花聲淚俱下，她說：「你還有臉說功勞苦勞，你在我家都幹了些什麼，從我十五歲起你就每天讓我和姐姐陪你睡覺，稍有不從你就非打即罵，我沒告你強姦就便宜你了，一個畜生有什麼資格和我爭我哥哥用命換來的錢！」

這番話的殺傷力太大，建川說什麼也沒想到，梅花為了錢居然臉都不要了。他氣得臉煞白，渾身發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送到醫院後也沒有醒來，醫生說病人本來就有高血壓，在受到強烈的刺激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梅花現在成了村裡的笑話，卻不妨礙她有滋有味的生活。我可憐的表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