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秋收的季節了,地里的玉米棒估計也黃澄澄的了。
小時候家裡窮,父親又在外工作,母親沒有幫手,所以我經常被母親吆喝著去地里干農活。「穀雨前後,種瓜點豆」。天氣開始變暖的時候,就開始了育苗的初始工作。
母親認為哪塊地適宜種啥,種哪好,然後施肥,澆水,播種。什麼茴子白苗、西紅柿苗、黃瓜苗、茄子、辣椒苗等等,一棵棵栽好,然後澆水,還得蓋好,怕太陽晒乾,每一棵都承載了太多的辛苦、希冀和精心呵護。隨著蔬菜一天天地長大,開花結果,母親便欣喜地把自己比做勤勞的小白兔。因為我們小學有一篇課文是《小白兔和小灰兔的故事》,老山羊在地里收白菜,小白兔和小灰兔來幫忙。收完白菜,老山羊送給小灰兔一車白菜,小白兔卻拒絕了,問老山羊要了一包菜籽。過了些日子,小灰兔又問老山羊要白菜了,正好碰到小白兔挑著一擔白菜給老山羊送來了,他很奇怪,問小白兔菜是哪來的,小白兔說:「是我自己種的,只有自己種的菜,才有吃不完的菜。」
母親喜歡在玉米地里種豆角,據她的經驗,豆角既不影響玉米生長,又可以藉助玉米桿往上爬,一舉兩得。喜歡爬上玉米桿的不僅僅是豆角,還有各種顏色的牽牛花,她們順勢而為,肆意綻放著。等到夏天的時候,豆角成熟了,母親便帶我們摘豆角。鑽進玉米地里,熱、累、悶,夏天正是玉米出穗的時候,穗子上的花蕊灑落到頭頂上、衣服上或者身上的任何角落,玉米葉子刷的胳膊又疼又癢,鞋子也被泥巴沾了滿面,直等我們滿載而歸才算告一段落。熱情好客的母親總會把她的勞動成果分享給大家,親戚朋友不知道收到她的多少新鮮蔬菜呢。
等到秋風瑟瑟,玉米桿抖落著發黃的葉子,玉米露出金黃的顆粒的時候,大夥就會到地里下玉茭。而我們家常被鄉鄰笑話老弱病殘,父親瘦弱,母親是女人,我和姐姐是孩子。母親就說,把玉米棒掰下來就行,帶葉子也不怕,拉回家慢慢剝哇。月餅、蘋果、梨是下玉茭時的標配,當又累又熱太陽曬得熱烈的時候,就從布兜里找些月餅水果來充饑。等到接近傍晚,遠處炊煙裊裊,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了。不遠不近一堆堆的玉米被我們裝進口袋,叔叔就著著急急開著拖拉機過來幫忙拉玉茭了。那時候家家戶戶幾乎都有一輛小平車,從地里拉東西跑運輸全靠它了,唯獨我家沒有。我家是父親自製的鐵質小平車,母親老推脫著不想用,說還沒有拉東西了,反而比別人家拉上東西還重了,自重重。還好有叔叔的鼎力相助,我家的秋收才得以順利完工。
我天生可能是對玉米花粉過敏,每每下完玉茭,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就會奇癢無比,抓撓不停,母親這時總會念叨我,說肯定是不想幹活的託詞罷了。父親也沒有好辦法,就趕緊著急地說,爸爸有蠍子酒了,(蠍子酒是父親把逮著的蠍子放到白酒里浸泡後用以毒攻毒的方法來治病的藥酒),你趕緊摸點,其實蠍子酒對過敏引起的抓癢並沒有起多大作用,可我依然覺得父愛如山,讓我暖暖地。
當別人家的孩子在野地里瘋狂地撒野的時候,我和姐姐一般在院子里剝玉米棒葉子。掰開玉米棒外衣,經常會有胖乎乎的蟲子在裡面,我家那時候養著小雞,只要我和姐姐發現蟲子,馬上「咕咕咕咕」地叫小雞過來吃蟲子了,一會被我叫過來,一會被姐姐叫過去,這樣一來,小雞就忙得不亦樂乎了,我們也被它們的樣子逗得開心大笑起來,所以至今忘記不得。等到剝完外衣,母親便讓我們挑出又長又大的在沿台上垛玉米棒,玉米棒被壘得整整齊齊,黃澄澄的,一派豐收的景象。
母親是個要強的女人,她做啥事情都要求至善至美,農村農活多,得力幹將少,所以總有做不完的活,我和姐也就總也沒有出去玩耍的時候。我記得漫長的冬天,我和姐要把所有的玉米棒都得剝完,姐經常在幹活的時候給我講故事,什麼武松打虎,三娘教子等等,來打發無聊的時光。
父母如今去世多年了,我也多年沒有下玉茭的體驗了,如今又是秋收季,玉米熟了,金燦燦地喜人……(作者 賈香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