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府有個叫丁通的年輕人,他原本是個秀才,也很有學問。但因為天生愛管閑事,有一次得罪了本地的縣令。那縣令在省學政里有後台,不久省里便將丁通革除了秀才資格,讓他終身不得再入考場。
丁通科舉無路,傷感了好一陣子。後來在妻子的勸慰下,他也想通了,他這樣的性子,如果真考取功名,做官後說不定還要為家裡招惹些大禍事,如今家裡有幾十畝田地,過著一般的小康日子,也算可以了。
但丁通還是閑不住,也不願意去經商。他除了讀書還喜歡練武,去找到城東一個老武師學了些武藝後,不顧妻子勸阻,就去做了鏢師。
有一次他押鏢回來,看見街頭有一個富家公子正在調戲民女,便上前呵斥阻止。不料那富公子一聲吆喝,頓時出來十幾個無賴,將他團團圍住。
丁通苦戰一番後,拼著自己也受些傷,打趴了這一群人,並抓著那富公子的衣領,狠狠地擂了他幾拳。但他剛一鬆手,這人便一下倒在地上,口鼻流血。邊上有個無賴用手指在他鼻孔處一探,便大叫起來:「打死人了,快去報官!」
丁通見此也是臉色一白,匆忙往家裡跑去。
妻子趙氏聽說出了人命,很快冷靜下來。她二話不說就收拾了一大包衣物行李,讓丈夫趕緊走,到外面躲避,等過幾年風頭過了再回來。
丁通知道妻子是為自己好,可他擔心自己逃了後,妻子會被拿去頂罪。
趙氏說:「夫君,不用擔心我!我前兩天才發現有喜了,還沒來得及告訴夫君。我一個孕婦,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你趕緊快走,晚了怕就來不及了。」
丁通這時也沒了主意,那時候人命案極嚴,若是被抓住了,就算不被殺頭,怕也要發配邊關充軍,他這輩子也完全毀了。
丁通接過妻子手中的包袱,往妻子一躬身後,出了門往山中逃去。丁通一直往深山而行,都是走小路而行。到後來小路也沒有了,他便在大山深處亂竄。
還好他身體強壯,在野外生存能力很強,渴了就喝山泉水、吃野果。餓了就撿起石塊,打兩隻肥肥的山雞,或跳到山溪里摸幾條魚,烤熟了也味道不錯。
後來他在深山裡找到了一處石洞,覺得這地方不錯,就找些樹枝石塊修整了一番,在這裡住下來。丁通想著,過一兩年後,就悄悄摸回去看看,若是有機會就接妻子一塊離開,到另外一個遙遠的地方,改名換姓生活。
這天夜裡,丁通正在洞口烤山雞時,突然聽到遠處響起了虎嘯聲,而且那聲音在向著他這裡逼近。丁通大驚,就算自己有些本事,他也不認為自己打得過一頭猛虎。怎麼辦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丁通拔腿便跑。
借著月光,他在樹林中穿梭,希望那老虎不要追來。
可是那老虎跑到洞口,一口吃了他烤熟的野雞後,肚子還沒點感覺,便聞著他的氣味快速地追了上來。一邊追還一邊發出嘯吼聲,這是在提醒山裡的其他野獸,前面這個人類是他虎大王的菜,任何野獸都不能截胡。
但天無絕人之路,就在老虎快要追上之時,丁通覺得身子往下一沉,眼前便是一黑,一下掉入一個深坑裡了。丁通本來就身子強健,他雖然一下摔跌在坑底,腿上也受了些傷,但好歹沒有斷腿變成重傷。
往上一看,只看到洞口處有一團月光。丁通大略估計了一下,這個坑大概有三丈來深,那頭老虎看來是吃不到自己了。果然,那老虎追到坑邊,朝著坑裡看了幾眼,氣得咆哮了一陣後,只能無奈離去。
丁通坐在坑底,雖然僥倖逃了一命,卻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上不去,還是死路一條啊!這時在夜裡,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只有天明後看看再說。
天亮後,丁通忍著飢餓,借著洞口傳來的昏暗光線觀察這個坑洞,發現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坑,但這個坑如深井一般,四周都是生滿蒼苔的石壁,靠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從坑裡逃生。
為了活命,丁通大聲地呼喊救命,他心中抱著萬一的想法,萬一遇上一個進山的獵人,或是來到深山的採藥人,自己就可以得救了。
喊了一兩個時辰,嗓子都快啞了,也不見有任何回應。
丁通完全絕望了,不過想想也是,這地方離有人住的村落太遠,多半不會有人來到這裡的。他嘆息一聲,自己的命運如此,死就死吧,於是他躺在坑底,雙眼無神地看著天空,想念自己的妻子,還有她腹中的孩兒,不禁難過地落淚。
又過了一會,深坑上上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竟是一個女人,樣子生得頗為美貌,但個子相當的高大壯實,比起丁通那都要高出兩個頭來,像是個女巨人一般。那女人看著丁通問:「下面的人,是你在坑裡叫救命嗎?」
丁通回過神來,天啊,真的奇蹟出現了,竟然來了一個女人!上面只要有人,應該就能想法子救自己出去,他激動得連忙站起來點頭,讓女人救他。
那女人說:「救你可以,但救你上來後,得報答我才行!」
丁通一愣,但想到這樣的救命之恩,他當然同意報答的,於是連忙說:「若姑娘肯救我一命,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辭。」
那女人一聽十分高興,就到附近找了一些結實的粗藤,將一端扔到坑中,讓丁通將自己身上綁好。丁通連忙照做,他綁好自己後,也有些疑惑,這女的就一個人,能把自己拉上去嗎?
熊氏拉著繩子,只是一隻手用力一拽,丁通就像飛一樣給她拉出了土坑,落在了旁邊的地上。
丁通的個子本來就算高大了,但他看見這個婦人這般高壯時,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這般魁偉的婦人。
婦人上前呵呵一笑說:「奴家熊氏,是一個寡婦,我和先夫一直在山中隱居,很少同外面的人接觸。我夫君後來患病死了,奴家就一個人過日子,剛才你說了要報答我。奴家對你也很滿意,日後你就做我的男人!咱們一起過日子」
丁通一聽是這個條件,連忙搖頭,家中的妻子趙氏,對自己情深義重,若自己在外面另娶妻子,那還是個人嗎?
女人見他不答應,一下臉色就變了,看著他說:「你嫌我丑?還是你這人不知道報恩?」丁通連連搖頭,說她生得很美,自己實在有難言的苦衷。熊氏說:「你有什麼苦衷,說來聽聽!」
丁通只好說:「實不相瞞,在下家中已經有妻子了,而且妻子對我恩重如山,所以不能再娶。能不能換一個條件?」
熊氏笑著說:「看不出你還挺重情義的嘛,但換條件不可能的!你只能答應這個條件,不然老娘就將你推下去,讓你在下面餓死!其實你有妻子我也不介意的,娶了我就有兩個妻子,見天換一個豈不是痛快?」
丁通一聽十分無語,她又救了自己性命,就只好答應了。
丁通就跟著熊氏,回到了一個山谷中,在山谷北邊靠山處,看見竹林下果然有一座石砌的小院,裡面有幾間木屋。
到家後熊氏便下廚,麻利地做了一大桌豐盛的酒菜,叫丁通跟他拜天地,二人吃飽喝足後,回到屋中做了一對夫妻。
雖然熊氏要高大許多,但男女之間,只要有心便能很好地配合,兩個人也能玩得十分開心,熊氏對丁通很是滿意。
一年後,熊氏的肚子大起來,竟懷上了孩子。直到生產那天,發生了一件奇異之事,丁通才明白了這個妻子的真實身份。
因為熊氏生娃時,在床上用力叫著掙扎,可那孩子一下生不出來,最後她因為用力過猛,一下現出了一張熊臉,當時把丁通可嚇得不輕。
見丈夫已經發覺,熊氏也不再隱瞞,乾脆便把一些部位,直接化成了棕熊,因為某些地方寬大了許多,很快就順利把孩子生了出來。
她接連生出兩個,但都不是人類而是兩個毛孩,看起來憨態可掬的小熊。
事後,熊氏說:「夫君莫怕,奴家本是山裡的熊仙,先夫渡劫時,被天雷劈死了。那天見到你,便打心裡喜歡,所以才與你做了夫妻。但我們的後代,有一半可能是人,有一半可能是熊。如今雖然生了兩個熊寶,但也是你的骨肉,如果你真的要嫌棄,那麼你就走吧,我自己也要將兩個娃養大!」
丁通本也是重情之人,熊氏說開了,又見兩個熊寶寶可愛,他哪能真的做出無情之事來。
又過了一年左右,丁通思念家中的妻子,想要回去看看。熊氏也同意了,安頓好兩個熊寶後,施展法術帶著丈夫,在夜裡騰雲飛回了村子。
與趙氏相見後,夫妻倆難過地抱頭大哭,家中趙氏也生了一個男孩,也是十分可愛,但這個娃是個光頭,不長頭髮,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兩個女人很快便相處到一塊,趙氏原配為姐,熊氏做了妹妹,關係很要好。一夫二妻商議一番後,趙氏把家中的東西收拾好,抱著小光頭,就跟著丈夫一塊回到山中生活,他們從此再沒有出來。
多年後,山裡出現了兩頭大熊和一個光頭,那光頭很喜歡砍樹。據說他們混得很不錯,在幾百年後都很有名氣。
靜月齋寄語:
毫無疑問,丁通是一個有著俠義心腸的英雄,面對罪惡之事,他敢於挺身而出,這是值得我們學習的。雖然他多次遇到危險,可最後都化險為夷,這也說明了好人自有天佑。做多了善事,老天會還你一個公道。
故事也告訴我們,人要學會變通,不能太過迂腐。丁通若是不肯娶熊妻,最後怕真的只能困死在那深坑之中啊!
(本文作者|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