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賠償

01

我和陳陽在小縣城裡拚命搜索租房的信息，連續跑了好多個小區，都沒有中意的房子。要麼就是環境太差，要麼就是房子太遠，其實最重要的是，他們找不到只租一個月的房子。

明明跑來跑去很辛苦，卻還是一無所獲，我和陳陽像極了泄了氣的氣球。

很快就已經日落了，回家的班車最晚是下午6點30分，我只得和陳陽往車站趕。這每天跑去看房，找房的事情還沒處理好，車費倒是賠了不少錢。

真的是掃興極了。

陳陽坐在開窗的座椅上小聲嘟囔：「要是能早點找到合適的房子就好了，我們就不用再每天來回趕公交回家了。」

我趕忙附和：「誰說不是呢！可合適的房子咋就那麼難找？」

回家後，婆婆一見我和陳陽這狀態，就知道今天又是碌碌無為的一天。

晚飯後，婆婆跑過來和我們說：「陽子，要不你們住你姨姐家吧。她在縣城住著呢。」

陳陽猛然像充滿了電一般，火速站了起來：「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姐就在縣城呀！」

陳陽和婆婆兩個人討論得津津有味，我卻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事堅決不行。

02

我和陳陽都是農村出生的，初中是同學。初中畢業，我們都沒有上學了，可巧我和他經常在鎮上撞見。

後來我才知道他爸爸是包工頭，現在承包了我們鎮上的一塊新開發的小區。

這本來就是同學，加上兩個人經常見面，話題漸漸增多，感情也逐漸升溫。沒多久陳陽爸爸就發現了我們的事情，乾脆讓我們倆早點結婚。

我爸媽肯定是同意的，從家庭條件來說，他家是比我家好太多。

最重要的是，陳陽爸爸很爽快地一次性給了20萬彩禮，這讓我爸媽兩眼冒光，而且他家在鎮上還有3套房子。

這對農村的我來說，簡直就是麻雀飛上了枝頭做了鳳凰。

婚後一年，我生了個男娃。我媽建議我和陳陽在縣城買套房子，說是為了孩子以後讀書著想。公婆聽後也很大方地付了全款。

說真的，和陳陽結婚以來，我沒受過一丁點苦頭，什麼事情都是公婆置辦。但裝修的事情，我和陳陽一致認為，父母一輩的思想要比我們落後，眼光也不同，我們必須得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為了房子裝修，我們打算在城裡租房子住一段時間，但是跑了好多天，卻怎麼也租不到合意的房子。

而裝修那邊，早就聯繫好了。我們房子沒有租好，就只能延誤了裝修工期。

03

因為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婆婆也替我們干著急，然後一下子就想到了陳陽大姨的女兒。

儘管陳陽聽完後，鐵了心地要住進他姐家，可我還是不願意。

我們農村有個風俗，就是夫妻兩個不能住在親戚家，因為這可能會給親戚家招來霉運。

婆婆明明是我的長輩，按理說她應該比我更懂這些才對，怎麼現在要我們住進姨姐家呢？

我直接和婆婆表明立場：「媽，我寧願多花一點錢租個房子，也不想住親戚家。那又不是自己家，做什麼都不方便。」

婆婆卻很執著：「這都是自己家人，有什麼可拘束了，在家什麼樣，在她家就什麼樣。」

陳陽也說：「沒事的，那是我姐家，這有啥，幹嘛非得多花租房的錢。」

說著說著，我就惱火了，這表姐姐怎麼說也不是親姐，就算住進親姐家，還要看姐夫的臉色呢！這陳陽真的是貪圖便宜。

而婆婆也被我這態度氣到了，她直接說：「你咋就那麼倔，你天天跑來跑去找不到房子。住你姐家不是正好，她是看我的面子，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你這丫頭還真是多心多病。」

我懶得理我婆婆，一個人關門就睡覺了。

04

第二天一早，陳陽就讓我們收拾行李去他姐家，還說婆婆都和他姐說過了。

我無語極了，回懟陳陽道：「俺媽開口，人家就算不想接納我們也只能說願意呀！你咋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陳陽轉身把手裡的衣服都扔在了床上：「就你鬼心眼多，難怪你家親戚冷淡，平時都不怎麼來往。」

我掀起被子，和陳陽大吵了起來：「你說我歸說我，幹嘛說我家，我爸媽怎麼處理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

婆婆聞聲趕來，來給我們滅火，但是怎麼著她肯定都是站在陳陽那邊，畢竟那是她兒子。

陳陽被婆婆勸阻冷靜後，摔門而出。我一個人坐在床上氣惱加崩潰。

婆婆讓我別和陳陽起勁，說他就那脾氣，一會就好了。然後婆婆就眼睛瞅了我一眼，出去了。

我能從婆婆的行為上，看出她心裡對我的不滿。

05

結果，我和陳陽之間的矛盾還沒消停，一個意外的人出現了。

下午剛吃過飯，姨姐就找上了門，她和婆婆簡單問候幾句後，就進屋找我了。

一見面，噓寒問暖了一陣子後，姨姐就把話題扯上我們最近最頭疼的事情上：「弟妹，聽說你們最近在找房子租住，你咋不和我說一聲呢。我家空地大，四個房間呢。你和陳陽去我家住，肯定比在外租房子住的舒服。」

我趕快想回絕，結果婆婆走進來，馬上數落我，說我這個人見外得很，不願意和大家一起相處，我氣得不吭氣了。

姨姐倒是一點都不惱，不急不慢地圓場說：「弟妹畢竟打小和我不熟，有點陌生也是正常的。」

她這樣一說，婆婆才消停了點。

隔天姐夫又和姨姐一起過來，給我說了一堆話，讓我給他們一個面子，去他們家住段時間，也當是找個和他們培養感情的機會。再者，他們有過新房裝修的經歷，也可以給我提供一些借鑒。

姨姐兩口子都這樣殷勤了，再加上婆婆和陳陽也因為這事和我鬧得不愉快，我要是再隨著自己的性子，那就真的沒法找台階下了。

我終是應了下來。

06

我和陳陽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往縣城趕。去之前，我還特意買了兩箱牛奶和一些水果。姨姐熱情地招呼我們，還怨我們買的東西太多了。

姨姐的女兒快要中考了，我和陳陽為了不給他們惹事，還特意分房睡。雖然陳陽覺得我多此一舉，但我還是執意堅持，他也沒辦法，只好按著我的想法來。

姨姐家房子買的早，所以只花20多萬就買了四室兩廳的房子，我心裡還是很羨慕的。同時，也在心裡默默想像著我們以後住進新房的場景。

晚上，我和陳陽就在姨姐家剩下的兩間房裡，各自睡一間。

白天，我們忙著處理裝修的事情，姨姐兩口子也會偶爾幫我們一起去現場看一下，給一些意見。

我心裡還是很感動的，所以會時不時買一些禮物和衣服給孩子。

而平時我們也不會在姨姐家吃飯，都是自己在飯店簡單吃一些，只是怕麻煩姨姐一家。

老實說，起初陳陽心裡是很不願意的，他覺得我實在是太見外了。我就勸慰他說，在外面吃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而且我們晚上回去的晚，說不定那時候飯菜都涼了。

將近兩個月，裝修的事情差不多就完成了，這可讓陳陽和我鬆了一口氣。

從姨姐家搬走前，我和陳陽決定請他們兩口子吃一頓飯。

我和陳陽都不是小氣吝嗇的人，這頓飯我們去的是縣城還不錯的飯店。我很怕虧欠別人的。

不過，說實話，在姨姐家的這一個月，我確實感受到了親戚的可貴。

07

新房裝修結束，我和陳陽心裡的大石頭終於是落了下來。但我沒想到，會有新的麻煩。

中考成績剛下來，姨姐就傳來噩耗，說她孩子考得賊差，連普通的高中都進不去，只能上個職高。

陳陽在電話里安慰她：「沒事的姐，讀個職高也挺好的，學個技術，以後一樣吃香。」

我也在一旁接應著：「就是呢，上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問問孩子的想法，如果實在不甘心，那就復讀一年試試。」

結果，手機那頭卻一下子炸了，姨姐瘋獅般地叫喊著：「讀書不是出路，那你說要她去做什麼？難不成要像弟妹一樣在家無所事事？」

這孩子沒發揮好，我安慰不成，反倒把我自己給牽扯進去了，那我也不說啥了。

陳陽耐心地在手機里安撫姨姐的心情，結果沒說幾句，重要的話終於冒出來了。

只聽姨姐在那頭氣憤地罵罵咧咧：「真的是倒霉，要不是你們住進來，我們家孩子怎麼會考不上高中。你們的房子倒是裝修好了，這霉運可全帶來我們家了，你們夫妻兩個住進我家，一個家出現兩對夫妻，成什麼樣子，這要傳出去丟不丟人……」

這下連陳陽也沒了耐心，直接掛了電話。

婆婆聞聲趕來，問了情況，陳陽一五一十告訴了她。之前還在我面前叫囂的婆婆，突然間就變成了啞巴。倒是我抱著兒子怡然自得地坐著嗑瓜子，想起來婆婆之前的樣子，現在就覺得可笑又諷刺。

陳陽兩個鼻孔都在冒火，半響，婆婆小聲嘟囔著：「你姐估計看孩子沒考好心情不好，所以說話言重了。你們不要多想，過幾天她就會好的。」

08

早上6點，我還睡得迷迷糊糊，手機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我下意識地掛斷了，結果又接連打了過來。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仔細一看，是姨姐。

我不耐煩地帶著起床氣接聽，誰曾想，我還沒有發火，對方就開始發怒，在電話里一陣訓斥，聲音大得都把我兒子嚇哭了。

我把手機直接丟給了陳陽，就去哄兒子了。

有意思的是，陳陽也被抹了一頭黑。姨姐還抓著昨天的事情不放，她始終覺得她家孩子沒有考上高中，就是怪我和陳陽。

緊接著，電話又打到了婆婆那邊，把婆婆也吹了一臉灰，掛了電話的婆婆坐在凳子上皺著眉發愣，然後又看向我和陳陽，問了句：「陽子你們兩個住你姐家同房了沒？」

聽到這句話，我羞得不行，趕快去了屋裡。陳陽也很不好意思地說：「媽，你說什麼呢？這種話別隨便說好不好，我和宋倩都是一人睡一個房間。」

隨後，婆婆又陷入了一陣沉思中。

陳陽轉身回房，說姨姐可能精神錯亂了，一大早就起來鬧事，然後我們都把手機弄成了靜音，接著睡覺。

09

本以為事情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誰曾想，姨姐和她老公為這事親自登門了。

姨姐一改之前的溫柔，一臉氣憤，時而大鬧時而抽泣，說他們辛辛苦苦培養孩子那麼多年，這一下給考砸了，怎麼能隨隨便便讀個職高。他們一家在孩子身上投放了多少代價，連周末都請家教，要不是我和陳陽住進她們家，怎麼會讓他們對孩子的付出付之東流。

這時，我也按捺不住了，跳起來和她對峙：「明明之前是你們非得讓我們住進去，還說是為了給你們個面子，現在倒是把責任都推到了我們身上了。」

結果這理由現在在她那裡壓根不成立，姨姐哭著說：「二姨讓我給你們騰地方，我能不答應嗎？再說了，讓你住你就住嗎？你都不知道規矩嗎？」

我們還沒回過神，她又說了句：「你們要賠償，賠償我這麼多年的付出。」

這一下，不僅把婆婆也給牽扯進來了，還扯到了金錢糾紛，看來這戲碼大了。

陳陽首先衝到我面前，對著姨姐說：「你家孩子從小成績就不好，初中成績依然不好，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然你請家教做什麼？你之前就老擔心孩子考不上高中，現在卻有臉把罪責賴到我們身上。」

其實吧，這事真的不好衡量，我實在是百口莫辯。

家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婆婆臉上著實不好看，還有人在後面指指點點。

婆婆走過去，給姨姐遞了一張抽紙，邊安慰邊哄著：「別哭了，都是我的錯，我讓陽子給你拿3000塊錢，你回去給孩子買些東西。」

沒想到，姨姐壓根不要，人家要的是大家萬萬想不到的東西。

姨姐開口說要50萬，或者把我和陳陽在縣城剛剛買的房子讓給她。

陡然間，我就覺得這似乎就是一場算計，但這未必也太讓人意外了，一套房子，這簡直就是場玩笑。

陳陽勃然大怒，紅著眼就要過去發火。突然，婆婆拉開陳陽，走到姨姐面前。

我以為她是要替我們道歉，沒想到她把多年的委屈和秘密都挖了出來。

婆婆一臉淡定地站著，瞪著姨姐：「陽子住你家幾天，你就想著要訛詐了？我養了你15年，於情於理我也算是你半個媽，陽子也堪比你親弟弟，你是不是沒有良心啊？」

一瞬間，我傻眼了，姨姐也愣住了。

接著，婆婆又說：「你6歲就來我家，因為你爸媽離婚，沒有人管你，我不顧陽子爸的反對硬是把你接了過來。你從小的衣食住行都是陽子爸辛辛苦苦在外面賺的，你結婚後沒買過一次東西給我們，每次回來都想著壓榨，我到底是養了頭狼。」

姨姐慌亂了一會，但馬上又被婆婆的話激怒：「你對我再好也比不上對你兒子好，憑什麼你們賺的錢，都給陳陽不給我？」

婆婆直接一巴掌甩了過：「你結婚的時候，我給了你8萬8作為嫁妝，還給你買了個新手機，結果你把手機賣給了二嬸兒子，回來後撒謊說丟了讓我重新給你買了一部。要不是二嬸告訴我這事，我可能還被蒙在鼓裡，這麼多年你可一點都沒變，都是我把你慣壞了。」

姨姐瞬間就慌了，做了壞事，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一下子就被捅破了。那種挫敗的樣子實在狼狽，她也無言再正面反抗，在陳陽和外人的指責聲中，被姨姐夫扯著出了門。

10

姨姐走後，我問陳陽，這些年為什麼都沒有和我說過，姨姐在他家住過的事情。

陳陽嘆了口氣說，你也看到了，這種沒有良心的人，始終都是我們身上的痛，本以為她這次良心發現了，沒想到還是本性難改。

陳陽還說，婆婆之前在姨姐身上就像著魔了一般，拚命對姨姐好，始終都認為姨姐會好好孝順她。所以她一直在等姨姐良心發現的那一天，只是最後，還是沒能實現。

而且婆婆之前對姨姐算得上是百依百順，所以姨姐才敢這樣囂張，以為這次又可以預謀得逞。

後來婆婆也想通了，勸誡我們以後別和姨姐有聯繫，不然肯定會被算計。婆婆也自責，都怪自己當初狠不下心去教育她，不能及時阻止她的任性，什麼事情都由著她的性子，現在釀成了大禍。

又感嘆原來一味地付出，並不會得到別人的感謝，反而會招致怨恨，婆婆反覆說自己是好心辦了壞事。

之後，婆婆又給大姨打了電話，把這些年姨姐做的事，包括這次的事情通通告訴了大姨，希望大姨能有點時間教育一下姨姐，讓她始終保持一顆善良之心。

經過這次的教訓，我也明白了：和親戚相處，千萬不能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有時候，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究的，就算別人嘴上不說不抱怨，自己也要在心中立個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