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張居正是明朝著名政治家,也是中國兩千多年封建歷史長河中繼戰國的商鞅、吳起、唐朝的房玄齡、姚崇、宋朝的王安石,最後一位以文官朝臣身份推動社會改革的改革家。
張居正在1572年至1582年擔任內閣首席輔政大臣,在這十年間他大力推動政治經濟改革,扭轉了明朝社會頹勢,明朝度過了最後的黃金十年。
同時內閣權力達到頂峰,張居正以首輔身份代行皇權,然而權力的膨脹也讓他最終被反噬,在他死後,守舊派勢力發動瘋狂反撲,不僅改革全部被廢止,他本人被削奪一切榮譽爵位,並被抄家。
隨著張居正的隕落,此後的明清歷史再無強臣政治,屬於士大夫政治的時代徹底結束。
張居正的崛起——從天才少年到內閣首輔
公元1525年,鄭居正出生於湖北荊州的一個秀才家裡,據說張居正從幼年時就聰明過人,很小就成了荊州府遠近聞名的神童。
1536年,十一歲的張居正參加童試,其機敏靈俐深得荊州知府李士翱的憐愛,第二年張居正參加鄉試,時任湖廣巡撫顧璘擔心他少年得志,經不起風浪,故意阻撓讓他落榜,以此多加磨礪,促成大器。
1540年,張居正順利通過鄉試,成為一名少年舉人。顧璘對他十分賞識,解下犀帶贈予他並說:
「希望你樹立遠大的抱負,做伊尹、顏淵,不要只做一個少年成名的舉人。」
1547年,二十三歲的張居正中進士,正式入朝為官,而顧璘沒有看錯人,張居正能夠成器,與接受的挫折教育息息相關。
張居正入朝後拜到內閣重臣徐階的門下,在徐階的引導下,張居正努力鑽研經典國事,為他日後走上政治舞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當時的內閣中,夏言與嚴嵩為了爭奪首輔職位,進行著激烈的政治鬥爭,在嚴嵩進讒攻擊下,夏言被嘉靖斬首,嚴嵩成為內閣首輔。
嚴嵩主政後,大肆貪污受賄,賣官鬻爵,朝政在他手中日趨敗壞,血性正直的張居正在勸諫嘉靖無果後,張居正於1554年請病假離京到故鄉江陵。
在休假三年中,他不僅遊覽了許多名勝古迹和名山大川,而且他發現流民遍地、盜賊四起等一系列社會矛盾和貧富差距問題,他在《荊州府題名記》中說:
「田賦不均,貧民失業,民苦於兼并。」
在遊歷結束後,他對當時的明朝社會有了新的認識,併產生匡扶社稷的責任意識。
面對只顧修仙問道的嘉靖、擅權貪腐的嚴嵩和那些庸庸碌碌的官僚,張居正決心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大明頹勢。
1557年,張居正回翰林院供職,為了能夠在複雜的政治鬥爭中生存下去,他開始模仿老師徐階內抱不群,外欲渾跡的手段,以相機而動。
後來張居正擔任國子監司業,並被徐階推薦到裕王朱載垕的侍講侍讀。在裕邸期間,張居正積累了良好的政治資源,打開了人脈,為他將來的發展做了鋪墊。
1566年嘉靖去世後,朱載垕繼位,張居正憑藉東宮舊臣的關係,於次年被提拔為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正式進入內閣,參與朝政。
同年四月,又改任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他終於在十年的較量中「直上盡頭竿」,成為大明政府核心大員。
然而好景不長,他的政治生涯迎來了第一個考驗,1568年他的老師徐階和同為太子黨的高拱發生矛盾,互相攻訐。
朱載垕偏向高拱,致使老邁的徐階不得不致仕退休,高拱成為內閣首輔兼掌吏部事,控制了內閣大權,而張居正則是內閣次輔。
在他看來,高拱不僅是老師徐階的仇敵,更是自己更上一步的絆腳石,不過此時的張居正經濟十幾年的宦海沉浮,早已成為城府極深的老官僚,他必須等待時機。
1572年,朱載垕駕崩,年僅十歲的朱翊鈞繼位,即萬曆,張居正作為朱翊鈞的老師,深得其母李太后的信任。
而且張居正為人謙遜,與司禮監秉筆太監馮寶建立良好關係。
與之相對應的是高拱為人高傲跋扈,經常口無遮攔,藐視萬曆,以至於觸動李太后敏感的神經,對馮寶也不甚尊重。
張居正利用此機會與馮寶建立政治聯盟,並指示馮保向李太后進讒言,誣告高拱有不臣之心,李太后立刻下令以「專政擅權」之罪罷免高拱趕回原籍。
而張居在這一年取代其擔任首輔,進中極殿大學士,至此張居正取得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政治地位,並正式推動改革,以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張居正改革——帝國頹勢的「強心針」,大明最後的黃金十年
張居正的改革主要圍繞政治、經濟和軍事等方面進行。政治上,張居正改革目標是明朝官場長期以來的人浮於事、懶政不作為現象。
嘉靖以來,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官員庸庸碌碌,怠政無為,政府幾乎處於停擺狀態,老百姓處於水深火熱,而官員們卻只顧貪圖享樂。
張居正認為主要原因是「吏治不清」,於是他以加強官吏考核為手段整頓吏治。掌管內閣後,1573年,張居正實行「考成法」,以「尊主權,課吏職,信賞罰,一號令為主」。
他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內閣控制六科,從內閣到六科,從六科都到衙門,層層考試,規定地方官員每年需完成的財政稅收任務。對於未完成目標的,給予降級或革職,並淘汰懲治了一大批不作為的官員。
同時他信賞罰,持法嚴,對於違法權貴絕不姑息。當時黔國公沐朝弼屢次犯法,應當逮捕,但朝廷卻因其背景不敢問罪,張居正決定敲山震虎。
先是改立沐朝弼的兒子襲爵,然後飛馬前去捆綁沐朝弼並將其押解到京師,張居正將他幽禁在南京。
張居正的鐵腕執法,讓朝廷風氣煥然一新,史書記載:
「百官惕息,一切不敢飾非,朝廷號令,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
各級部門的辦事效率大大提高,改變了以往「上之督之者雖諄諄,而下之聽之者恆藐藐」的拖拉現象。
經濟上,張居正實行一條鞭法,也是其改革的重點,明中期以來,土地兼并現象日趨嚴重,皇族、王公、勛戚、宦官利用政治特權,從農民手中占奪大量土地。
而農民則淪為流民或佃農,在這些既得利益集團的殘酷剝削下,租田農民生活極苦,當時有歌謠:
「一畝官田七斗收,先將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來好白頭」和「為田追租未足怪,盡將官田作民賣,富家得田民納租,年年舊租結新債。」
巨大的貧富差距使社會階級矛盾日益突出,同時土地兼并加劇使全國納稅的土地有一半為大地主隱佔,拒不繳稅,嚴重地影響了國家收入。
另外朝廷控制的田畝、人丁日益短縮,財源耗竭,形成嚴重的財政危機。
1578年張居正對全國進行土地丈量,清查地主隱瞞的土地,增加土地2.8億畝,沉重打擊既得利益集團。
1581年張居正在全國推行一條鞭法,把各地的田賦、徭役以及其他雜務征總為一條,合併徵收銀兩,按畝折算繳納,同時將部分丁役負擔攤入田畝,這也是清朝雍正時期攤丁入畝的來源。
一條鞭法調解了大地主與農民之間負擔畸輕畸重的問題,打擊了大地主大貴族的壟斷勢力,增加了朝廷賦稅收入。
1577年,全國錢糧收入銀兩達435萬餘兩,比隆慶時期增長74%。
到張居正執政末期,國庫積銀達六七百萬兩之多,儲備的糧食多達1300多萬石,足夠支用十年,與嘉靖時期國庫存糧不夠一的情況,有了很大進步。
一條鞭法在中國賦役制度史上是一件劃時代的大事,也是重要的社會變革事件,不僅增加了政府的財政收入,緩解了經濟危機,減輕了人民的負擔,也給予走下坡路的明王朝一線曙光。
同時張居正啟用潘季訓治理黃河,興修水利,用一年半時間,修築黃河到淮河的堤壩,有效地抑制了黃河泛濫,使漕運暢通,同時還使多年的棄地復變為良田。
軍事上,蒙古、女真時常入寇邊塞,明朝在北方地區面臨極大軍事壓力,張居正實行「外示羈縻、內修守備」的邊防新政。
「內修守備」是指加強北邊防務,提高軍事抗衡能力,任用抗倭名將戚繼光鎮守薊門防禦蒙古,李成梁鎮守遼東抵禦女真,操練兵馬,提升軍隊戰鬥力。
同時修築長城防禦體系,又在長城上加修「敵台」三千多座,加強北方的防備。
「外示羈糜」是在「內修守備」的前提下,力爭改善漢蒙關係,並積極加強友好往來,在此期間雙方議定開放多處互市市場,在西北沿線形成茶葉、馬匹的貿易市場。
經過長時間努力,張居正的邊防新政取得巨大成功,從此「戎馬無南牧之儆,邊氓無殺戮之殘」,長城沿線出現了「六十年來,塞上物阜民安,商賈輻輳,無異於中原」的興旺景象。
總而言之,張居正改革扭轉了嘉靖、隆慶以來政治腐敗、邊防鬆弛和民窮財竭的局面,一定程度上強化了中央集權,充實了政府財政,提高了國防力量,推動了商品經濟的發展。
但是,改革觸動了大地主大貴族的根本利益,這為張居正後來的悲劇埋下伏筆。
人亡政息,世間再無張居正
張居正當政十年,所攬之權正是萬曆的大權,可以說張居正的當權便是萬曆的失位。
在權力上,張居正和萬曆成為對立面,張居正的效忠國事,獨握大權,在萬曆的心裡便是一種蔑視主上的表現。
1579年,萬曆向戶部索求十萬金,以備光祿寺御膳之用,但張居正據理力爭,要求萬曆節省「一切無益之費」。
結果,不僅免除了這十萬兩銀子的開支,連宮中的上元節燈火、花燈費也免除了,而且張居正以帝師的身份,將萬曆在晚上的課程改到了白天,以節省燈火費用。
一旦發現萬曆有懶惰貪玩的跡象,不僅嚴加訓斥,還向李太后報告,十年里,萬曆在張居正這個內閣首輔面前沒有一點皇帝的威嚴。
萬曆年幼時還好,長大後對這位師傅產生了嚴重的叛逆心理,認為自己的皇權受到冒犯。
另外,張居正本人一點都不正,在當政十年中,為了維持權威,維護文官集團的官場關係,收受賄賂,接受下屬錢財是常有的事,就連戚繼光這樣的名將每到年節也要對張居正進行打點。
張居正死後被抄家,《明神宗實錄》記載:
「江陵原住宅內,金二千四百餘兩,銀十萬七千七百餘兩,金器三千七百一十餘兩,金首飾九百餘兩,銀器五千二百餘兩,銀首飾一萬餘兩,玉帶一十六條,蟒衣、綢緞、紗羅、珍珠、瑪瑙、寶石、玳瑁尚未清點。」
按照金銀換算的話,張居正家中共有銀兩十七萬兩之多,珍珠寶石不包括在內,張居正一邊勸諫訓斥皇帝節儉,一邊自己過著奢侈享受的生活,當然張居正在嚴嵩等大貪官面前還是小巫見大巫。
張居正的另一個污點是生活排場,張居正用聖人言行要求萬曆,自己卻妻妾成群,生活奢侈,更誇張的是張居正的私人轎子要有32人抬。
轎內地毯面積就超過50平方米,裡面不僅可以休息,還有辦公、如廁空間,外加兩個僕人。
在他父親去世後,張居正從京城回家鄉奔喪,一路不僅有龐大的衛隊護送,所到之處不僅各地督撫親自跪迎,就連駐地親王也前往迎接,張居正自己還遙控京師,以至於張居正過於專權,幾于震主。
張居正的專權也給自己和家人帶來極大政治風險,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敢作對,然而張居正一死,局勢瞬間逆轉。
1582年太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張居正積勞成疾而病逝,萬曆為之輟朝。
不過僅在他逝世後的第四天,御史雷士幀等七名言官彈劾潘晟,萬曆命其致仕,潘晟乃張居正生前所薦,他的下台,表明張居正的失寵。
聞到皇帝的政治風向後,言官把矛頭指向張居正,列其罪狀,萬曆下令抄家,削奪所有爵位封號,張居正本人也險遭開棺鞭屍。
張家上下七十餘口人被官軍包圍,餓死家中,張居正所用官員有的削職,有的棄市,戚繼光也遭罷免。
雖然後來萬曆在輿論的壓力下中止進一步的迫害,但在保守勢力的反撲下,其改革措施幾乎全被廢除,改革最終以失敗告終。
在他身後迄於明亡的六十多年中,各種社會矛盾急劇發展,一發不可收拾,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力挽狂瀾,古老的帝國大廈終於被歷史的巨浪衝擊得分崩離析。
小結
張居正專權十年,雖然身上有很多污點,但他仍然是繼商鞅、秦始皇以及隋唐革新之後直至近代前夜影響最為深遠、最為成功的改革家,尤其是其一舉扭轉積重難返的財政危機,綜合來看,張居正作為一名偉大的政治家、改革家是實至名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