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腫I期病房11年變遷史:像「拆彈部隊」一樣走在新葯臨床試驗最前面

本文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杜蘇敏

【編者按】今年是中山大學腫瘤防治中心i期病房(簡稱「中腫i期病房」)成立的第11年。這間國內首個醫院獨立管理的抗腫瘤新葯i期病房,恰與中國生物醫藥產業同頻共振,見證了中國生物醫藥從跟跑到領跑的歷史性跨越。2015年葯政改革破冰後,審評審批提速、ich標準接軌、資本政策賦能,中國創新葯研發迎來黃金時代。作為這場變革的"拆彈部隊",中腫i期病房從12張病床的拓荒者,成長為承擔160項研究的國際領跑者,並成功推動10款抗腫瘤新葯在國內外獲批上市,其變遷史正是中國醫藥創新生態進化的縮影。

2014年3月,中山大學腫瘤防治中心(下稱「中腫」)成立了國內首個醫院獨立管理的抗腫瘤新葯i期病房(下稱「i期病房」)。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辦公室,四名醫生,十二張病床,構成了它最初的模樣。

中腫是新中國成立最早的四所腫瘤醫院之一,這裡一年接待的門、急診量達187.7萬人次,年住院量達18.5萬人次。對於很多患者而言,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院或許是更為熟悉的稱謂,但除了治病救人,很多創新葯的臨床試驗也在這裡展開。

作為最早加入i期病房的四名醫生之一,現任中腫i期病房主任的趙洪雲是重要的見證者和參與者。她在接受時代財經專訪時表示,2014年,國內葯政改革尚未開啟,創新葯研發的浪潮還未到來,選擇布局早期臨床試驗的機構鳳毛麟角。但在國際上,以md anderson癌症中心、dana-farber癌症中心等為代表的國外頂級癌症中心已經設有獨立的i期病房,實施從i期到iii期的全流程研發策略。

「國際上公認的新葯研發歷程,都是從i期、ii期、iii期臨床順序走下來,是非常流程化的。」趙洪雲告訴時代財經,一家醫院如果想做iii期的leading pi(牽頭研究者),就應該先從i期做起。

十一年過去,中腫i期病房從籍籍無名成長為國內抗腫瘤新葯早期臨床試驗的標杆,見證了中國生物醫藥行業的崛起與變遷。如今,它的年住院量接近4000人次,在研項目超過160項,其中80%以上的項目都是1.1類新葯(境內外均未上市的創新葯),進口項目佔比不到20%,成為中國創新葯研發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

中腫i期病房團隊。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拆彈部隊」的誕生

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進一步融入全球經濟體。與此同時,據《新英格蘭醫學雜誌》2014年的一項數據,中國在2007~2012年間生物製藥研究的投資增加超過四倍,醫藥行業「創業潮」徹底點燃。

趙洪雲回憶道,當時國內已有不少生物科技公司相繼成立,這些公司雖然擁有創新的藥物研發理念,但由於國內缺乏早期臨床試驗平台,許多企業在推進早期臨床研究時面臨巨大困難。

「當時,許多抗腫瘤新葯甚至連進行臨床試驗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進入市場了。」趙洪雲感慨道。

與此同時,中國癌症發病率逐年攀升,患者對高效、安全的抗腫瘤新葯需求日益迫切。然而,許多貴价靶向葯在國內的可及率極低。「無葯可用,無路可走」成為許多腫瘤患者的真實寫照。

在這樣的背景下,中腫的領導層決定邁出關鍵一步,於2014年3月成立國內首個獨立管理的抗腫瘤新葯i期病房。1間辦公室、5間病房、12張床位,以及4名醫生和若干護士,構成了最初的團隊。當時的醫生團隊包括張力主任、趙洪雲教授、張陽醫生和馬宇翔醫生。 

現任中腫i期病房主任趙洪雲。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中腫坐落於廣州市越秀區,先烈南路與東風東路在醫院兩側交匯,從地圖上看,它的輪廓又像一艘小船。

由於醫院空間有限,只能從已規劃的病房區域「擠」。趙洪雲向時代財經回憶道,那時候劃好的地是很難搶的,但醫院領導層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定要建成i期病房。在努力協調了各方資源後,醫院最終從神經外科的病房中「挖出了一塊地」,中腫i期病房就這樣誕生了。

「當時條件十分艱苦,一間不大的醫生辦公室容納了所有醫生和護士長。」趙洪雲稱,「我們中午就趴在各自的工位上休息,那時還沒有卡座。為了開會和討論病情,辦公室中間放了一張圓形辦公檯,工位則沿牆排列,大家都面朝牆壁坐著。」

條件艱辛還是次要的,回憶起當初被分配到i期病房時的感受,趙洪雲坦言,儘管自己已有多年臨床研究經驗,但對從事早期臨床研究仍有些許抗拒。

「我們當時主要參與的是二期、三期臨床試驗,這些階段相對成熟,藥物研發也大多與國外同步進行,安全性更有保障。」她解釋道,而i期臨床試驗作為新葯研發的初始階段,從中得出的藥物安全性和有效性等數據不僅直接影響ii期和iii期臨床試驗的設計與規模,還對藥物的市場准入具有重要指導意義。硬幣的另一面則是,i期臨床試驗的試驗藥物多為創新葯,首次應用於人體,受試者面臨的風險較高,不良反應的發生也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

「我們把i期臨床研究比作『拆彈部隊』,就好比一支大軍,如果你跟著大軍走,你心裡就踏實了,但突然讓你不要跟大軍走了,給我打前頭去,當時心裏面多少還是有點害怕。」趙洪雲這樣形容當時的心情。

與普通i期臨床試驗不同,腫瘤i期臨床試驗的參與者並非健康志願者,而是必須為腫瘤患者。中腫i期病房副主任醫師阮丹雲向時代財經透露,這些參與新葯試驗的患者大多已處於癌症晚期,且多數是在接受標準治療後病情仍未得到控制。

「這也意味著,腫瘤i期新葯臨床研究的風險更高,對病房管理和醫護人員的專業能力亦提出了更嚴格的要求。」阮丹雲補充道。

從18項到逾160項

儘管內心有些發怵,但在徐瑞華院長為首的領導班子大力支持下,在i期病房首位主任張力教授的帶領下,趙洪雲還是留了下來。她一路參與i期病房的建設,負責i期病房的日常醫療管理工作,現在已經是i期病房第二代負責人。期間,她主持和參與了100多項新葯臨床試驗,同時也與i期病房共同見證了國產創新葯的快速發展。

2014年5月,成立僅兩個月的i期病房承接了首個腫瘤創新葯項目——艾森醫藥研發的艾維替尼,這是國內首個原創的第三代egfr靶向抑製劑。趙洪雲告訴時代財經,艾維替尼項目當時擁有一個很好的契機,那時候全球首個第三代egfr抑製劑奧希替尼尚未獲批,市場存在巨大需求,患者的入組意願很高,項目進展十分順利。

最終,艾維替尼的臨床試驗結果發表於《胸部腫瘤學雜誌》(journal of thoracic oncology),成為i期病房的里程碑之一。

然而,僅憑一個項目的成功還遠遠不夠。趙洪雲透露,當時國內創新葯發展仍處於早期階段,國產創新葯臨床項目整體偏少,加上中腫的i期病房剛成立不久,葯企不了解,找來的項目並不多。數據顯示,2014年,i期病房年住院量為529人次,在研i期項目數僅18項。

此外,由於是在動物實驗之後首次上人體,很多患者對於參加臨床試驗也會有不少顧慮,12張病床也曾出現收不滿患者的情況。

「當時我們團隊壓力很大,在中腫,12張床位是非常寶貴的資源,你要利用好不能空著。作為負責人,我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確保資源不被浪費。」趙洪雲稱。

據介紹,當時i期病房能接到的項目並不多,其中80%來自跨國葯企,且多為3.1類新葯(即已在國外上市但未在國內上市的原料葯及製劑)。隨著國內葯企研發能力的提升,國產創新葯逐漸增多,這一局面才得以扭轉。

馬宇翔告訴時代財經,「早期我們承接的國際項目較多,但主要是橋接試驗,目的是驗證藥物在亞洲人群中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這類試驗無需劑量爬坡,通常只需測試兩個劑量,可以說是簡化版的i期試驗。」

2015年8月,中國葯政改革正式啟動,藥品註冊流程簡化,審評審批效率提高;2017年,中國加入ich(人用藥品技術要求國際協調理事會),國內藥品研發和臨床試驗標準全面與國際接軌;2018年,港交所推出了18a政策,允許符合條件的未盈利生物科技公司在港股上市……一系列變革推動下,國內創新葯迎來了蓬勃發展期。

據醫藥魔方pharmainvest和pharmago資料庫統計,自2015年以來,國內葯企融資事件和融資金額以及歷年首次ind(新葯臨床試驗申請)的國產創新葯的數量逐年增加,在2021年達到新高。此外,國內葯企也開始不斷開展註冊性臨床試驗和高質量的臨床研究。2021年,國內葯企開展的核心臨床數已經和美國大體持平,國產藥物的獲批比例接近一半。

乘著國產創新葯發展的東風,i期病房的項目數量、臨床研究入組數及研究成果逐年攀升。病房數量已從最初的5間擴展至現在的14間,床位數從12張增加至33張,幾乎全年滿負荷運轉。

截至2023年年底,i期病房已推動包括奧西替尼、恩沙替尼、特瑞普利單抗、伊匹木單抗等10個抗腫瘤新葯成功在中國/美國獲批上市;在研項目數從最初的18項增長至超過160項,包括肺癌、鼻咽癌、消化系統腫瘤、乳腺癌、淋巴瘤、頭頸部腫瘤、婦科腫瘤、骨腫瘤、泌尿系統腫瘤等多個瘤種。

與此同時,國內創新藥行業也取得了新的成就,2024年,國家葯監局全年批准上市創新葯48個、創新醫療器械65個;在研新葯數量躍居全球第二位,多款國產創新葯在全球上市。

練兵場與樣板間

十一年的時間,i期病房不僅實現了體量和規模上的跨越式增長,也在質量和學術影響力上樹立了行業標杆。據其披露,「十四五」期間,其first-in-class(全球首創)新葯項目佔比在全國腫瘤專科醫院中排名第一,成為國內最具影響力的抗腫瘤新葯i期臨床研究病房。

此外,與成立早期承接的國際項目多以橋接試驗為主不同,如今,i期病房不僅能夠參與創新葯的全球同步研發,甚至成為部分早期臨床試驗的主導者。以2024年趙洪雲在esmo大會(歐洲臨床腫瘤學會)上報告的一款adc藥物為例,這款藥物開展的是國際多中心臨床研究,其中美國方面有三家中心參與,但葯企最終將leading pi的頭銜給了中腫i期團隊。

「其實我們的起步稍晚,美國先開始了這項研究,但在i期病房入組的300多例患者中,美國僅入組了20例,中國則迅速入組了280多例。通常,葯企會根據各中心的貢獻決定由誰牽頭,最終他們將leading交給了我們,因為中國的貢獻遠超美國。」趙洪雲補充道。

站在新葯首次人體試驗的最前線,i期病房的這支隊伍始終保持著嚴謹的專業態度和高質量的臨床研究。趙洪雲稱,「我們是專人專管,每個人都有明確的邊界感,完全按照gcp(藥物臨床試驗質量管理規範)的標準執行。」

「新葯第一次上人體,我們需要觀察的細節非常多,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都要嚴格把控。這種環境下鍛鍊出來的團隊,每個人都綳著一根弦,絕不會掉以輕心。」趙洪雲舉例說,即使是病人報告「拉肚子」這樣看似普通的癥狀,團隊也會立即評估其狀態並進行分級,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潛在風險。

這種高度警覺的研究意識並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源於多年的經驗積累和教訓總結。趙洪雲坦言,過去10年里,i期病房也見證了許多新葯因毒性過大而研發失敗的案例。「新葯研發的成功率本身就很低,全球範圍內獲批率只有3%左右,但這些失敗也讓我們更加謹慎和專業。」

此外,趙洪雲強調,整個醫院也為i期病房提供了極大的支持。例如,當單個科室面臨難以獨立完成的任務時,醫院會協調多個科室共同協作。此外,醫院還專門為參與臨床研究的患者開闢了綠色通道,讓這些患者可以享受優先進行ct、mri等檢查的便利。

阮丹雲也向時代財經補充道,「在研究過程中,我們為每位受試患者配備研究助理,並建立了醫患微信群,便於患者及時反饋情況並獲得專業指導。研究者和團隊也會密切關注患者情況,儘可能保障患者的安全。」

如今,i期病房不僅是新葯臨床試驗的「練兵場」,也是全國同行爭相學習的「樣板間」。據趙洪雲介紹,每年都有很多來自科技部、衛生部以及兄弟醫院的同行來中腫i期病房參觀學習,許多醫院在參觀後深受啟發,專門派遣醫生前來進修,學習i期臨床試驗的整套流程。

「過去11年,我們接收了200多名進修醫生,他們學成後回到自己的醫院,也開始建立研究型病房,推動當地的新葯研發。」她表示。

而這種「傳幫帶」的模式,不僅提升了i期病房的行業影響力,也為中國創新葯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中國創新葯的發展不能只靠某一個i期病房,而是需要大家聯動。」趙洪雲強調。

作為華南地區腫瘤專科醫院的領軍代表,i期病房還依託中國抗癌協會牽頭成立了「抗腫瘤新葯i期聯盟」,希望通過聯盟的形式,推動行業內的資源共享和合作共贏。目前,i期聯盟已將國內多家腫瘤專科醫院和知名葯企納入其中,並連續多年參與舉辦i期高峰論壇暨i期聯盟年會,開展「抗腫瘤新葯臨床研究與創新藥物研發」等相關問題的探討。

不盲目追求「新」

一系列成就的背後,離不開中腫對創新與質量的追求。趙洪雲告訴時代財經,很長一段時間內,國內許多葯企都熱衷於研發同質化的藥物,例如曾風靡一時的pd-1抑製劑,國產品種就多達十幾個。中腫曾承接多個pd-1項目,包括國際知名的k葯、o葯的橋接試驗,以及特瑞普利單抗、卡瑞利珠單抗等國產pd-1從i期到iii期的臨床試驗,這些項目均由該院主導完成。

其中,特瑞普利單抗於2023年10月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批准上市,成為國內首個成功出海美國的自研pd-1單抗藥物,也是美國fda批准的首款用於治療鼻咽癌的藥物。趙洪雲記得,當時美國fda核查團隊曾在中腫駐紮了一周,對特瑞普利單抗i期臨床試驗的上百名患者的病例進行了全面審查,從知情同意書到質量控制,逐一嚴格核查。

「經過如此嚴格的核查後,他們沒有發現大的缺陷。能夠在如此大規模的試驗中保持高質量,這個是非常了不起的。」 趙洪雲說,i期病房至今已承接了數百個項目,經歷了多次核查,包括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藥品審評中心(cde)和葯企的檢查,而美國fda的核查無疑是最為嚴格的。

「但在完成了五六個pd-1項目後,我們決定不再承接類似的項目。因為毒性、瘤種反應大同小異,繼續做下去已失去創新意義。」趙洪雲指出,當時i期病房資源有限,僅有少量病床和研究人員,如果一味跟風做重複性工作,不僅浪費資源,也背離了研究型醫院的使命。

「作為一家研究型醫院,我們的使命是引領源頭創新,而非重複他人的腳步。」趙洪雲強調,「我們要做的是開拓者,是踩出一條新路,而不是沿著別人走過的路再走一遍。」

在項目的選擇上,中腫gcp機構(醫院或醫療機構中負責藥物臨床試驗的業務部門)制定了嚴格的標準:優先選擇具有真正創新性的藥物,尤其是「first-in-class」或「best-in-class(同類最優)」項目,而非盲目追求盈利或企業規模。

「我們不能把自己物化為一個掙錢的部門,而是要堅持做有意義的創新。」趙洪雲稱,「有些公司雖然規模小,但如果藥物本身足夠創新,且具備相關資質,我們也會合作。」

另一方面,創新並非盲目追求「新」,而是需要紮實的專業基礎和科學素養。趙洪雲舉了一個例子:某公司在一期試驗中要求採集pk數據,但設計的抽血量高達八九百毫升,這意味著患者需在一兩個月內獻血四次。「這種設計顯然不合理,不僅對患者不負責,也暴露了公司在專業能力上的不足。」

「像這樣的企業,我們不會合作。」趙洪雲強調,「創新固然重要,但科學依據和患者安全同樣是我們不能忽視的。」

馬宇翔也向時代財經強調,i期病房自創立以來,從最初在艱難環境中起步,到如今已積累了一定的行業口碑,業務範圍不斷擴大,但與此同時,臨床試驗的質量把控更需堅守。

「對於臨床試驗而言,質量是重中之重。我們必須確保品質管控不出錯,不損害受試者的權益。保護受試者的利益是我們的責任,所有操作都必須嚴格遵循規章制度。在此基礎上,效率同樣關鍵,我們不能浪費企業的資金資源。」他進一步表示,在這個行業中,將這些核心要素做得出色,別人自然願意來找你。

中腫i期病房。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尋找更好的藥物

在i期病房初建之時,趙洪雲的壓力是如何填滿那12張病床。如今病床早已不再空置,新的挑戰也接踵而至。

趙洪雲告訴時代財經,她目前的擔憂主要集中在科學研究的瓶頸上,是否還有更好的藥物出現。「比如靶向治療,近兩年在耐藥性方面並沒有取得重大突破。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找到針對egfr tki三代耐葯後的四代藥物,但目前尚未取得突破性進展。雖然有許多新策略出現,但它們並非真正的四代藥物,更多是化療聯合策略或adc策略。」

除了科研瓶頸,醫藥行業投融資整體下滑,研發投入減少也是一大挑戰。「這兩年經濟環境不佳,新葯研發的投入明顯減少。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許多藥物即便在實驗室階段表現優異,也無法順利進入臨床階段,而科學家們的故事再完整,也難以轉化為實際的治療方案。」趙洪雲無奈地說道,「包括我們在i期病房中需要回答的更多問題,做更多的轉化研究,也需要資金支持來進行,這些都是我們目前所擔心的。」

自2022年以來,生物醫藥行業進入資本寒冬,葯企融資難度增加,ipo數量減少,在臨床項目的開發與推進上也愈發謹慎。

i期病房也感受到了這股「寒氣」。過去,葯企在進行腫瘤新葯的i期臨床試驗時,通常會招募30至40例患者,以充分觀察新葯的療效和安全性。然而,如今的情況已大不相同,資金壓力讓葯企不敢再「冒險」。葯企對新葯臨床試驗的投入明顯縮減,有些臨床的患者招募數量銳減至10-12例。如果早期未能觀察到明顯的療效信號,葯企也會比以往更快速地放棄。

而這種變化不僅體現在患者數量的縮減上,也反映在適應症和瘤種的選擇上。寒冬前的葯企在i期臨床試驗中更願意嘗試新的適應症和瘤種,以拓展新葯的應用範圍。如今葯企則對這類探索性試驗的態度變得保守,認為風險過高且資金消耗巨大,因此更傾向於選擇風險較低、成功率較高的路徑。

趙洪雲也提到,這種寒氣在2023年、2024年尤其明顯。不過,到了2024年年底,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她明顯感覺到,葯企們開始重新活躍起來。新的希望或許正在萌芽。

2025年1月,國家醫保局宣布將在年內發布第一版醫保丙類目錄,作為基本醫保藥品目錄的有效補充,丙類目錄聚焦因超出「保基本」功能定位暫時無法納入醫保目錄但創新程度很高、具有顯著臨床應用價值、患者獲益顯著的藥品。高價創新葯有望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

市場也有了回暖的跡象。證監會近期發布的文件中提到,將持續支持優質未盈利科技型企業發行上市。此外,瑞銀證券方面披露,2024年第四季度,國內醫藥行業的投融資規模環比上升了93%,2025年,國內市場的投融資規模有望繼續上升。

十一年彈指一揮間,這場始於方寸之地的變革,映照著國產創新葯的破繭與新生。站在新十年的起點,趙洪雲的目光已投向更遠。她告訴時代財經,未來,i期病房將進一步提升臨床研究支撐能力,著力加強臨床研究人才梯隊的系統性建設,通過培養、引進與培訓優化結構;擴大臨床試驗規模,增設研究床位以滿足需求;同時以內部培訓為抓手,持續提升研究質量與管理效率。

新葯研發不是摘果,而是種樹。在醫藥寒冬與科研瓶頸的雙重考驗下,趙洪雲強調,「i期病房未來仍將聚焦改變臨床結局的高水平研究,引進更具潛力的新葯項目,努力提高我們在創新藥物研發中的參與度,產出更加有效的治療手段。」

為病患尋找到更好的藥物,便是這一切的最終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