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年日寇大掃蕩,陳毅收到此人來信,感嘆:這個情報至少頂一個師

「讓他儘管做大官,要在偽政權里全面滲透。」

這是許建國對手下一名王牌特工下達的指示。

1939年,許建國從延安奔赴晉察冀根據地,擔任北方局社會部部長,手握東北、華北兩大情報網。

這時他手下有名王牌特工叫李時雨,憑藉自己的能力,在1940年當上了汪偽政權的立法委員。

立法委員是有實權的,且職位不低,李時雨在這個大漢奸的位置上坐得有些忐忑。

於是就向他的上線何松亭請示,他還要不要在偽政權里進一步發展。

何松亭對李時雨的問題也不敢擅自回復,於是便讓他的妻子孫靜雲代表李時雨,直接去向中央領導許建國請示。於是許建國明確向孫靜雲下達了「漢奸」當得越大越好的指示。

李時雨當上汪偽政權立法委員時才三十二歲,他家世貧寒,在偽政權內也沒有背景。他能夠在偽政權青雲直上,憑的是真才實學,和他非同一般的特工天賦。

李時雨是黑龍江巴彥縣人,父母把他當成全家的希望,傾盡全力供他讀書。他沒有辜負家裡的希望,考上了公立北平法政大學。

1931年東北淪陷時李時雨二十二歲,他在學校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還到東北擔任過「義勇軍」副總指揮。「

義勇軍」失敗他回學校繼續學業,李大釗靈柩歸葬萬國公墓,他是冒充家屬的護送者之一。

1934年李時雨大學畢業後,組織上考慮到他東北人的身份,讓他到東北軍卧底,為未來全面抗戰做準備。

李時雨通過張學良公館警衛室主任和他是同鄉的關係,打進東北軍。不過他在東北軍里的職務並不高,到1936年「西安事變」時,還只是西安「剿總」的一個中尉辦事員。

「西安事變」後東北軍陷入混亂、瓦解狀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也初步形成。組織上根據新的形勢,決定讓李時雨退出東北軍,打入天津國民黨政府當卧底。

天津是當時北方最大的港口,如果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大量的補給都要通過天津轉運。

而且天津是聯繫華北、東北的重鎮,在全面抗戰中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組織上把李時雨視為特工精英,才把到天津當卧底的任務交給他。

李時雨本來以為退出東北軍就可以上前線殺日軍,被派往天津當卧底心裡還有些失落,不過堅定的黨性還是讓他毫不猶豫接受了任務。

到天津李時雨兩眼一抹黑,他怎樣才能打進天津國民黨政府的核心機構呢?

這個時候李時雨亮眼的學歷起了作用,他很快就憑政法專長,進入了天津高等法院。1937年7月4日,他當上了天津高等法院的書記長。

在天津一站穩腳跟,李時雨就接到上線何松亭安排的兩個任務:把一批電台機件,從他居住的英租界,送到指定轉運站;營救被捕的地下黨馮驥。

第一個任務看似簡單,其實要在日偽嚴密盤查的天津,帶著諜報象徵的電台上街,可以說是步步驚心。

李時雨考慮再三,決定先以辦案為名,搞一張日本特務機關的通行證。拿到通行證後,李時雨把電台電台機件裝在三個皮箱中,分兩次運到家中交給孫靜雲隱藏保管。

然後他又借著辦公需要過租界的機會,開出一輛法院的車,到家中取了兩個裝著電台機件的皮箱,往送他的辦公室。

有法院的車和日本特務機關的通行證,李時雨通過日偽檢查站時,沒有被開箱檢查,順利地把兩箱電台機件放到了他的辦公室里。

運送另一個皮箱時,時間緊急李時雨一時拿不到法院的車,他就冒險坐三輪車運送。

到了日偽檢查站,三輪車被攔下不準通過,好在李時雨有日本特務機關的通行證,皮箱還是沒有打開檢查,他有驚無險地再次把電台機件帶到了辦公室。

隨後李時雨把所有的電台機件及時送到了轉運站,何松亭對他的行動能力非常滿意。

營救地下黨馮驥,難度係數比送電台機件大得多。在馮驥案件的卷宗里,有他是地下黨的確鑿證據,要「合法」營救他,就必須先銷毀那些證據。

李時雨用簡單直接的辦法,悄悄燒毀了馮驥的卷宗。負責馮驥案的書記員發現卷宗被燒毀後,驚慌失措地來向李時雨彙報。

李時雨先厲聲斥責,嚇得書記員冷汗直冒。見火候已到,李時雨又裝出一副體恤下情的樣子,暗示日軍飛機曾轟炸過天津高等法院。

書記員恍然大悟,馬上寫來報告「馮驥的卷宗毀於日本飛機的轟炸」,卷宗被燒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隨後李時雨趁到監獄視察的機會面見馮驥,暗中告訴他翻案,咬死不承認是共產黨,被說成是共產黨,都是因為打架遭仇人誣陷。

馮驥一翻案,李時雨就從旁運作,把他無罪開釋。

完成這兩個任務只是李時雨小試牛刀,不久他迎來了成為高級特工的機會。

1939年8月,汪精衛籌劃在上海召開「國民黨六大」,為建立偽政權做法統準備。組織上認為參加「六大」是打入汪偽高層的良機,決定讓李時雨設法成為「六大」的代表。

李時雨通過老鄉的關係,見到了「六大」北方代表召集人朱晶。朱晶是國民黨改組派的活躍人物,改組派主要發起人是陳公博,已經和汪精衛沆瀣一氣。

讓李時雨沒有想到的是,他和朱晶剛一坐下來,朱晶就用一種「英雄不問出處」的神態看著他說:「我是個卧底,在為重慶政府國防部國際問題研究所搜集情報。」

告訴了李時雨自己的真實身份,朱晶接著表示一定會讓李時雨成為「六大」代表,還和李時雨一起商量,如何填寫李時雨的履歷更合適。

此時朱晶不知道李時雨究竟是哪路英雄,但顯然知道他參加「六大」不是要當漢奸,所以極力拉攏他一起當卧底。

為組織多開闢一條情報線李時雨自然不會拒絕,爽快地答應了朱晶。

參加完「六大」,李時雨就被任命為天津市偽黨部執委會委員。不久,他去南京向汪精衛彙報天津「和平運動」的情況時,以一系列很有見地的觀點,引起了汪精衛的重視。

1940年南京偽政權一成立,汪精衛就下令把李時雨調到南京,擔任「南京政府」的「立法委員」。

就是這道調令讓李時雨不安,他必須要得到組織確認才能放心赴任。孫靜雲帶回高層領導的指示,李時雨就在南京放開手腳幹了起來。

在南京他得到汪精衛的器重,左右逢源屢受嘉獎,上海的電影公司還以他為原型,拍了一部讚揚「先進人物」的電影。

除了在南京混得風生水起,李時雨還利用他「改組派」引薦的身份,和與陳公博女秘書同在北平讀過書的關係,獲得了偽上海市長陳公博的青睞。

於是從1941年開始,李時雨這個「立法委員」,兼任了很多重要的實權職務。

他頭上有過「上海保安司令部秘書處處長」、「司法處處長」、「清鄉委員會上海分會四處處長」、「執法隊隊長」等等一大堆官銜。

利用這些職務,他為我黨領導的抗戰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1941年日偽發動針對新四軍的大掃蕩。李時雨提前把掃蕩計劃交給新四軍。陳毅看完李時雨送來的,有兵力部署、進軍路線等詳盡內容的「清鄉計劃」後說:「這個情報至少頂一個師的兵力」

身居高位,除了提供情報,李時雨高級特工的價值,更體現在他對政策的影響。

他「勸諫」陳公博,用刊物來引導中間知識分子支持「和平建國」,陳公博採納了他的意見,授意創辦《先導》雜誌。

這個雜誌社一建立,就成了我黨保護進步書籍、隱蔽地下人員的基地,華中局很多情報人員,都利用這個雜誌社做掩護進行活動。

陳公博讓他擔任上海偽保安司令部軍法處處長,他就推出廢除刑訊、依法辦事的政策,還成立了「人權保障協會」,從政策層面讓很多地下黨和進步人士走出監獄獲得自由。

他新設立的防範科,對預防刑事犯罪,維護社會治安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讓偽政權和民眾皆大歡喜,從而讓他一系列實質上有利抗日的政策,也獲得了日偽的認可。

即使漢奸們都認為李時雨是陳公博的心腹,但他也不能完全避免偽特務對他暗中調查。

特務覺得李時雨作風廉潔,和大漢奸的身份有些不搭,對他產生了懷疑。

不圖財不圖色,那當漢奸是為什麼,這很不正常。於是,有次特務找由頭拘捕了孫靜雲,想從李時雨妻子身上,挖出他的真實身份。

特務沒能瞞住李時雨,以李時雨的地位,他向陳公博一投訴,陳公博馬上打電話勒令特務放人,李時雨和孫靜雲有驚無險渡過了一場危機。

1944年汪精衛死後,周佛海接替陳公博出任上海市市長。周佛海一上任,首先要清理陳公博的人。李時雨本來認為他是陳公博的「心腹」,已經主動申請調離。

不料周佛海覺得他廣結善緣、人才難得,執意把他留在上海,讓他擔任上海偽警察局的司法處長。

周佛海對李時雨表現出一副拉攏的樣子,允許他直接到到自己的公館彙報工作,這又給了李時雨很多搜集情報的機會。

到周佛海準備公開投向蔣介石的時候,李時雨被任命為軍事委員會上海行動總隊軍法處副處長。

這時我黨地下組織嘗試策反上海軍警奪取上海,不料已被策反的一個偽軍團,又接受國民黨整編調離上海。

李時雨及時送出情報,讓這支偽軍被我軍擊潰。偽稅警總團被我軍殲滅,也是得益於李時雨的情報。

趁著混亂的局面,李時雨還涉險冒充國民黨高參范紀曼,營救出一名東北抗日游擊隊的政委。

國民党進入上海前,李時雨準備卸下偽裝歸隊。這個時候,一個他關照過的律師余祥琴找到他,拉他加入軍統

余祥琴告訴李時雨,自己其實是軍統滬交指揮站的站長,以後李時雨可以跟著他干。

李時雨當初關照他,本來就是察覺到他有隱蔽的身份。不過這時李時雨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連聲向他表示失敬。

隨後李時雨神色一暗,說很多人都認為他是大漢奸陳公博的心腹,軍統肯定容不下他。

余祥琴一聽這話,馬上內涵地盯著李時雨說「你根本不是陳公博的心腹,你一直都是我的運作人員」運作人員就是軍統發展的偽政權人員,相當于軍統的線人。

李時雨心領神會,馬上「感激涕零」地表示願意效力。隨後他把情況向組織做了彙報,組織上同意他加入軍統繼續當卧底。

加入軍統後,李時雨被任命為軍統上海區第二組組長。利用多年在上海經營的人脈,李時雨在軍統很快取得亮眼的業績。

加上余祥琴為給自己撈資本,有的沒的到處宣傳李時雨在汪偽時期,為軍統立下的功勞,戴笠都對李時雨青睞有加。

有次在軍統的酒會上,戴笠專門問余祥琴:「哪位是李時雨?讓他來和我喝一杯。」

余祥琴趕緊把李時雨介紹給戴笠。

戴笠不僅和李時雨喝了酒,還當著一眾軍統人員,誇讚了李時雨一番。李時雨在汪偽政府中,就以會做人著稱,應付這些場面他得心應手。

聽到戴笠的誇獎,他馬上表示,取得這些成績都是靠戴笠領導得好。這種「商業互吹」,增進了戴笠對他的好感,也提高了他在軍統的地位。

有了戴笠背書,李時雨和不少軍統大特務的交情逐漸加深,這讓他能比較全面的了解到軍統的人事、活動、接收上海的情況等情報,這些情報對我方地下黨應對軍統破壞有重要作用。

李時雨傳遞出的軍統各區站指令、通告,更是多次幫助地下黨躲過搜捕,他在軍統的作用,得到我黨情報部門領導的高度肯定。

遇到自己的手下查獲地下黨,李時雨總是冒著暴露的危險營救同志。有次一個特務向他報告,一個地下黨組織開會的時間和地點。

他悄悄通知孫靜雲後,就雷厲風行地安排抓捕,結果軍統自然是撲了一個空。

不過軍統特務也不是省油的燈,有特務挖出李時雨學生時代參與過進步活動,還有孫靜雲卧底汪偽前為我黨工作的經歷。

這些情報呈報給戴笠,引起了戴笠的警覺。戴笠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軍統中的卧底,他馬上找到當時的北平警備司令部稽查處督察長李國章,核實李時雨在北平時期的經歷。

哪知道李國章也是地下黨,不僅為李時雨做了澄清,還嘆氣說:「居然軍統內部的派系鬥爭都到了自相殘殺的地步。」

戴笠一方面拿不到李時雨是卧底的實據,一方面面子觀念作祟,不願拿下自己捧紅的人降低威信,就給檢舉李時雨的特務回了封電報:「……須詳查再核,不可逮捕也!」

李時雨卧底的事只是暫時放下,並沒有完全放過。戴笠死後,軍統馬上舊事重提,決定秘密抓捕李時雨。

當上海市副市長劉方雄要李時雨去他家談事時,李時雨敏銳地意識到此行兇多吉少。

他告訴司機,他如果一小時後他沒有從劉方雄家出來,司機就回家隱蔽在門口兩三天,告訴到訪的人,他已經被逮捕了。

之前軍統調查李時雨,組織上知道後已經讓他的家人轉移,這時他踏入龍潭虎穴,心裡沒有半分後顧之憂。

軍統果然把抓捕安排在劉方雄家裡,李時雨被捕後遭受了酷刑,但他拒不承認自己是卧底。軍統手中也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立刻對他進行處置。

幾個月後,軍統改為保密局,內部爭得一塌糊塗,沒有閑心再理會李時雨的事,就把他關到提籃橋監獄不聞不問。

1949年李宗仁當了代總統後,南京地下黨策反的國民黨司法界高層人物,運作通過了釋放政治犯的法令,李宗仁簽字同意。李時雨也在釋放的名單中,得以恢復自由。

出獄後李時雨輾轉來到北平,劉少奇同志親自接見他後,很多老新四軍,才知道他就是抗戰時期大名鼎鼎發高級特工「竊聽器」。

從1934年到1946年,李時雨的卧底生涯持續了十二年,加上他坐牢的日子,他在敵營呆了整整十五年。

他是我黨北方情報網最出色的特工之一,他的特工經歷,表面上沒有諜戰片那樣驚心動魄,實際上卻充滿殺機,他的功勛也也絲毫不比諜戰片中我黨的高級特工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