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幽谷(作者原創授權)
話說劉備夷陵慘敗後,沒臉回成都見群臣,就在白帝城駐紮,第二年病死,託孤於諸葛亮。此時的蜀漢政權元氣大傷,內外交困,「益州疲弊」。諸葛亮休養生息,集中精力發展經濟,終於在夷陵之戰後的第四年,即公元225年,國力恢復到可以對外出兵的程度,諸葛亮決定集結大軍南征,徹底解決「南蠻」問題。
本來,蜀漢政權與西南少數民族的關係是比較友好的,諸葛亮在《隆中對》中說的很清楚:「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劉備稱帝後,對少數民族的態度是安撫,這個政策也很有效,夷陵戰爭時,少數民族領袖沙摩柯率軍助戰。但沙摩柯戰死後,實力派少數民族領袖孟獲橫空出世,蜀漢國力空虛,孟獲受曹魏政權拉攏,開始作亂南方,使諸葛亮不勝其煩。
那麼,諸葛亮南征孟獲,僅僅是因為孟獲作亂嗎?我們看一看蜀漢控制區地圖。
從圖上看,蜀漢的面積似乎不少,包括今天的陝西南部的漢中谷地一部分、四川盆地和雲貴高原。但我們前面說過,蜀漢政權的核心區是四川盆地,特別是成都平原,對南部的統治並不牢固。成都平原空間狹小,發展潛力有限,長此下去,不要說北定中原,即使抵禦曹魏和孫吳政權的進攻,恐怕也非常困難。所以,諸葛亮南征,應該不乏拓展蜀漢政權生存空間的考慮。具體說,就是先以武力征服,再實施友好政策,恩威並施,慢慢地帶動這裡經濟發展,擴大蜀漢政權的騰挪空間,以增強與曹魏政權抗衡的實力。
但南征之路註定十分艱險,那裡氣候濕熱,森林茂密,蟲蛇遍布,是「不毛之地,瘴疫之鄉」。《三國演義》用了多達四回的篇幅刻畫此次南征,其中雖有不少虛構之處,但南征不易是千真萬確的。雙方初戰,諸葛亮獲勝,孟獲退到瀘水南岸,「盡拘船筏於南岸,一帶皆築土城,依山傍崖之地,高豎敵樓,樓上多設弓弩炮石,準備久處之計。」孟獲想憑瀘水天險和地形之利堅守,讓諸葛亮軍隊難以久住。諸葛亮的對策是派馬岱到瀘水下游沙口水淺處渡河,切斷孟獲糧道。馬岱軍隊見水淺,大半不下筏,就涉水過去,不料都口鼻出血而死。問了土人,原來天氣炎熱,「毒氣正發,有人渡水,必中其毒」。土人介紹說,等到夜靜水冷,飽食後紮起木筏才能渡水。馬岱依照這個方法果然渡過了瀘水,斷了孟獲糧道。
那麼,瀘水在哪裡?白天真的有毒嗎?
瀘水就是金沙江,是長江幹流的一段,從青海玉樹到四川宜賓段稱為金沙江(如下圖所示),因江中沙土呈黃色得名,也有人認為是產金豐旺而得名,又名繩水、淹水、瀘水。
金沙江幹流長2308千米,河口平均流量4920立方米/秒。金沙江是典型的峽谷型河流,從石渠到金江街1174千米範圍內峽谷連綿,金江街以下仍以峽谷為主,其中雲南境內的虎跳峽長16千米,河寬僅30米,嶺谷高差達3000多米,落差200米,為世界深峽之一。金沙江以灘多流急著稱,僅新市鎮到金江街千餘千米河段就有較大險灘400多處。幹流落差3300米,最大流速7米/秒以上,是我國水能重點開發河段。
顯然,如此大的流量和流速,馬岱軍隊想涉水渡江,現實中肯定絕無可能。不過,金沙江水量變化特別大,洪枯水位比值高達19~30倍。其中,7~9月水量佔全年的50~60%。根據諸葛亮《出師表》的說法,五月渡瀘,相當於陽曆6月,如果當年西南季風來得晚,勢力非常弱,降水極少,此時金沙江會處於特枯水位,尋找到某個流速緩慢的地方渡河,甚至有些人看上去感覺水淺可以涉水,或許有這種可能。
那麼,瀘水真的會有毒嗎?
雖然金沙江沿岸植被茂密,動植物遺體若發生厭氧分解,可能會產生氨氣、硫化氫、甲烷和二氧化碳等氣體,其中硫化氫有劇毒。但金沙江水量大,流速快,即使有微量的有毒氣體,也不足以致人中毒。但是,如果是當地其他流速緩慢的河流,動植物遺體在高溫下分解,若正好是小盆地地形,有毒氣體在河中積累,人下水攪動,有毒氣體逸出而使人中毒,倒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諸葛亮後來得勝班師,又到瀘水,「忽然陰雲布合,狂風驟起,兵不能渡」。孟獲認為這是猖神作禍,需要四十九顆人頭和黑牛白羊祭之才行。諸葛亮自然不肯殺人,就「宰殺牛馬,和面為劑,塑成人頭,內以牛羊等肉代之」,新自臨祭,董厥讀祭文後放聲大哭,三軍和孟獲等眾無不下淚,「只見愁雲怨霧之中,隱隱有數千鬼魂,皆隨風而散」。演義的這段描寫當然不足為信。不過,按演義說法,讀祭文時間是九月一日,陽曆應該是9月底或10月初,那時瀘水正值洪水期,水急浪大,渡河困難,演義可能根據現實中這樣的影子進行了藝術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