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調查史上影響最大的轉折事件

火災調查史上影響最大的轉折事件之一，發生在1990年10月16日，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傑克遜維爾萊姆街。一家人被困在大火之中。火情是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人發現了帶著三歲兒子成功逃脫的傑拉爾德·劉易斯。運屍袋從屋裡一袋接一袋地被抬了出來，遇難者包括傑拉爾德分居的妻子卡羅琳、卡羅琳與前夫所生的12歲的女兒。卡羅琳的妹妹以及卡洛琳妹妹的三個孩子，令警方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傑拉爾德在火災中毫髮無損。他的供述讓警方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傑拉爾德·劉易斯自稱剛好睡在車裡，車就停在客廳窗戶外面。他告訴警方他醒來時發現客廳起火，衝進屋內後發現妻子正試圖撲滅沙發上的火焰，但火勢迅速蔓延開來。據他供述，他想讓妻子和他一起上樓，把孩子帶下來。他準備上樓時看到兒子已經站在走廊上，於是他抓起兒子跳出去，就在這時整棟房子瞬間起火。

閃燃是大火燃燒的過渡點。從房間內著火到整個房間燃燒、整棟房屋瞬間起火的現象被稱為閃燃。當易燃氣體在煙霧瀰漫的空間聚集，最終達到燃點時，就會出現閃燃現象。

第2天早上，警方對火災現場進行了調查，讓他們覺得可疑的是傑拉爾德安然無恙，且另一名倖存者是他唯一的血親。在屋內調查人員發現了他們認為的典型的縱火跡象，首先大火蔓延的速度，令人難以置信，火災現場表明，極有可能是某種燃料或可燃物，加速了火勢。他們還發現燃燒過的木頭上有成片的大塊圓形凸起，按照一般的推斷，形成大塊凸起的唯一原因是木頭上澆上了汽油。而形成小突起的唯一原因是沒有澆汽油。

於是警方開始解讀這一發現，這種現象出現在踢腳板較低的位置，這似乎意味著有什麼東西被灑在了地板上。此外警方還發現牆壁上有幾處v形痕迹。在20世紀90年代，人們認為v型痕迹的底部，就是最先起火的地方，一些調查人員以兩個v形痕迹作為證據，說明有兩處獨立且不同的著火點。火災現場的地面上也出現了不規則的燒焦痕迹，人們認為這是因為有人在地板上潑灑了易燃液體。

在萊姆街火災的案件調查中，從客廳到走廊，再到前門都有潑灑痕迹，前門走廊處的燒焦痕迹是本案的關鍵。當警方第一眼看到這種痕迹時，就斷定這看上去像是易燃液體的潑灑痕迹。把v形痕迹和潑灑痕迹聯繫起來，就能判斷出這是一起縱火案，這是標準的工作流程。調查人員會把這些人為痕迹記錄下來，並判斷有人縱火。他們是從指導老師那裡學的判斷方法，而他們傳遞的信息是錯誤的。

除了實物證據，警方還提供了一些不利於傑拉爾德的間接證據。警方審問傑拉爾德時發現，當時他的婚姻正處於破裂的邊緣，這也正是他在車裡過夜的原因。傑拉爾德的離婚訴訟案，在火災發生的數天後就會判決。據稱在早些時候，他曾以燒毀房屋威脅過卡羅琳。此外，警方的另一發現對他極為不利，警方在傑拉爾德·劉易斯過夜的車裡找到了一個裝汽油的塑料牛奶桶。他聲稱汽油是割草機的燃料，是為清理後院草坪準備的。所有證據都說明這是一起人為縱火案，傑拉爾德·劉易斯被捕，並被指控犯有1項縱火罪，6項一級謀殺罪。檢察官尋求判處傑拉爾德死刑，被告方提出火災的起因有可能是傑拉爾德蹣跚學步的兒子在玩打火機時，不小心點燃了沙發。為了證明傑拉爾德有罪，檢察官要排除這一假設。

劉易斯夫婦都有吸煙的習慣，我們無法排除4歲小孩玩打火機的可能性。

檢察官向佛羅里達州著名的火災調查專家約翰·倫蒂尼求助。倫蒂尼從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請來另一位專家約翰·德哈恩。為了弄清真相，倫蒂尼和德哈恩要考慮可變因素。在犯罪現場他們發現答案近在眼前，傑拉爾德家的旁邊，有一棟廢棄的房屋，簡直是傑拉爾德家的複製品。而且這棟房屋是由同一個建築商，在同一時期建造的。這讓兩位專家萌生了一個想法。

主意是德哈恩想出來的，他在火災實驗方面經驗豐富，那是他的建議，他說我們把這棟房子燒了吧，於是我說好，我們就這麼干。這是證明被告所述不真實的完美方法。他的供述與我們認為的大火蔓延方式不相符。

倫蒂尼和德哈恩知道，在火災發生時，複製同樣規模的火災現場是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但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這個想法，將徹底顛覆火災調查學。

所有受過良好教育的專業火災調查員，都知道蘭姆街上的那項實驗，那是我們這個行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這都眾所周知了。

火災調查專家倫蒂尼和德哈恩，希望在廢棄的房屋中再現火災現場，並證明傑拉爾德是故意縱火的。這是全行業第1次在完全相同的建築中進行火災實驗。倫蒂尼和德哈恩要儘可能地複製著火的條件，也就是要確保客廳里的可燃物數量完全相同。

長沙發相當於燃料包，雙人沙發也是，咖啡桌也是，把這些統統加在一起，就得出了可燃物載量。

調查人員從傑克遜威爾市的各個地方，找來了與傑拉爾德家客廳中完全一樣的傢具。

他們派出一名警官到一戶人家裡，警官說我要買下你客廳里的傢具，那個人說沒問題，只要給我的錢夠我再買一套新的就行。於是他買了一套更漂亮的傢具，而我們得到了相同的傢具。

沙發是調查人員複製火災現場的重要傢具，因為傑拉爾德告訴警方，當他進入屋內時，沙發已經燃起來了，調查人員要排除沙發是由傑拉爾德的兒子在玩打火機時點燃的可能性。

我們找到在同一天、同一條生產線、用同樣材料、製作的完全相同的沙發，以防公設辯護人提出質疑。

警方投入大量人力來複制火災現場，甚至拉來一車囚犯幫忙。從家得寶弄來石膏板，還鋪上了與傑拉爾德家客廳里的完全一樣的地毯，用這些東西重新布置了客廳。現場布置好後，倫蒂尼和德哈恩在房屋的關鍵位置，安放了12個熱電偶。熱電偶是檢測火災溫度的理想設備。接下來他們安裝了多個攝像頭、兩個氣體分析器，以及一個溫度記錄儀。調查人員進行最後的布置，把數箱衣物放在前廳。傑拉爾德妻子的妹妹，在火災發生的幾天前剛剛搬進來，她的衣物還沒有開箱。第1場實驗即將開始，消防員將點燃沙發，因為按照傑拉爾德的說法，這場火災是意外失火，最先燃燒的就是沙發。實驗結束後消防員會將火撲滅，並重新布置好傢具，在第2場實驗中，調查人員將模擬蓄意縱火的火災現場。

我協助檢察官們做好起訴準備，我們要把劉易斯先生送上電椅，當年佛羅里達州還在使用電椅。

1990年人們還沒有室內的大型錐形量熱儀，所以當時的火災模擬實驗是在室外進行的。

外面看起來就像是街頭藝術節，對火災調查感興趣的，傑克遜維爾市市民聽說了這項實驗後，都跑到了街上，拍起照片來。

消防員根據傑拉爾德所說用一個打火機試圖點燃客廳的沙發，令他們吃驚的是沙發立即起火。火勢蔓延很快，溫度也上升的很快，倫蒂尼以為是儀器出錯了。實驗開始後的前三分鐘的火情，由一名穿著消防服的消防員站在門口用攝像機拍攝，但在閃燃之前大約15秒鐘，他決定逃脫。

僅僅四分半鐘，這棟房屋就被大火吞噬了。

馬上就出現閃燃現象，我倆都很驚訝。

在此之前，消防員一直認為在意外失火的情況下，這樣大小的房間大約需要20分鐘才會出現閃燃現象。在7分鐘時，倫蒂尼和德哈恩認為他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數據，於是命令消防員撲滅大火。火勢蔓延的速度令人吃驚，兩位專家在室內的發現，更是令人震撼。數十年來，一直被用來判定縱火罪的v形痕迹遍布實驗現場，調查人員原本以為只有使用助燃劑才會出現這些痕迹，但這次實驗模擬的是意外失火的情形。

我感到震驚，我知道我告訴過檢察官我支持他們的觀點，但事實就是事實。

倫蒂尼和德哈恩發現數10年來的傳統認知是完全錯誤的，在閃燃過程中多次出現這些v形痕迹，因此不能成為定罪的可靠證據。閃燃發生時地板會燒焦，桌腿會燒焦，傢具的底部也是。過去認為，如果桌子底部出現燒痕，那麼桌子底下一定有東西在燃燒，一定是汽油或者易燃液體，但真正燃燒的是灼熱的空氣層。結果所有簡單的痕迹，變得更加難以辨認，有些痕迹保留下來，但必須仔細尋找才能發現，因為閃燃會把它們偽裝起來。在火災事故模擬現場，倫蒂尼和德哈恩還驚訝地發現了本不該存在的潑灑痕迹。在地板上發現了這些清晰、連續的不規則痕迹，看上去就像有人在地板上澆上汽油並點燃了一樣。事實上沒有潑灑一滴易燃液體。

在本案中潑灑痕迹，實際上是放置在門廳的袋子和箱子造成的，袋子和箱子下面的油漆地板並沒有燃燒，卻留下了一條頗具誤導性的潑灑痕迹。很顯然，閃燃導致的燃燒痕迹可能被誤認成了潑灑痕迹。如今為了避免得出錯誤結論，火災現場的痕迹都被簡單地稱為不規則痕迹。在這一案件中，檢方的首場實驗，讓調查人員對他們原先的判斷產生了質疑，但調查人員依然認為，傑拉爾德有非常明確的作案動機。他們推斷一定還有其他證據，可以駁倒傑拉爾德的說法，第2場實驗或許能幫助他們找到答案。

第1場實驗結束，我就知道結果了，我不需要看使用汽油後會發生什麼。因為房屋在4分鐘內就出現了閃燃現象。

為確保萬無一失，火災調查員展開了第2場模擬實驗。他們迅速修好了房屋，鋪上地毯並擺好傢具。

我們的假設是，使用汽油助燃的大火會燃燒的更快，比意外失火或兒童玩火這種假設，能更好地解釋火災的發展。

一名消防員向屋內傾倒汽油，傾倒量與塑料牛奶桶中的缺失量完全相同。然後他退回到門廳，在門廳點燃汽油。用於實驗的房屋再次起火，時間飛快流逝，調查人員看到眼前的一幕再次驚呆。人為縱火的火勢蔓延速度，與意外失火的基本相同，但在過去的數10年來，火災調查員一直堅信人為縱火的燃燒速度要快得多。在此之前，人們都認為房屋著火時，如果不到20分鐘，房屋就完全燒了起來，那麼一定是有人縱火，沒有人做過任何研究，事實證明並非如此。

傳統火災調查員會談論燃燒速度的快慢，但他們從不會告訴你，他們所說的燃燒快是什麼意思。也不會告訴你燃燒慢是什麼意思，這種描述很主觀，很難依賴他做出任何判斷。

消防員滅火的同時，倫蒂尼和德哈恩觀看了錄像。一名消防員說，這次實驗或許證實了被告人的說法。

我們做的實驗越多，獲得的反駁傑拉爾德劉易斯的證據就越少，而且燃燒實驗本身並不能提供給他定罪的任何證據。

倫蒂尼和德哈恩，被迫接受了這一事實。在本案中沙發中的合成纖維燃燒，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如果我們沒有進行實驗，我們可能會在第2天一早就去宣誓作證，說我認為是這個人放的火。

萊姆街上的實驗，無疑給火災調查行業，帶來巨大變化。

註：本文取自央視紀錄片《刑事調查大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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