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王和東王等人都住在大船上,會議是在東王議事的大船上召開的。
掌舵的湖南老水手聽到有些人提議取河南為業,不禁氣炸了肺,向東王嚷道:「南京是六朝故都,繁華之地,又有大江航運之便,真箇是漁米之鄉。放著這麼好的地方不去享福,卻要到河南吃紅薯干,傻子才幹這種事。河南有什麼?不就是有水旱蝗光四大特產嗎?」
「什麼水旱蝗光?」東王問。
「水就是水災,旱就是旱災,蝗就是蝗災,光就是赤地千里。河南不是旱,就是發大水,要不就鬧蝗災,有時三災同來,赤地千里。有紅薯干吃還是好的,許多人是只能吃紅薯葉。」
東王聽了老水手的話,不禁默然,老水手的話引起了他的共鳴,他立即把老水手帶進會議艙,讓老水手把這番話對天王重講一遍。天王本來就不想去河南,一聽老水手把河南講得這麼可怕,自然是更不願去了,當即拍板,不去河南,定都南京,改名天京。
大略已定,東王、北王先後移駐南京城內。
城內收拾停當後,東王率諸王及大臣百官躬迎天王入城。
這天的天氣格外好。南京城外,太平軍十幾萬人跪著迎接天王聖鑾。天王的儀仗非常顯赫。先無窮無盡,過了半天才過完。緊接著是騎手徐徐控馬走來,又是過了半天才過完。然後是舞龍的、舞獅的一一而過。這時只聽得鑼聲嘡嘡地一路響過來,這是天王的大轎過來了。
天王坐在十六人抬的大黃轎內,頭戴皇冠,身穿龍袍,後面是天王的皇后賴氏乘坐的大轎,有從廣西跟來的大腳女官手撐陽傘隨行。後面又是無數的仗仗和護衛。
太平天國來不及對歷史進行考察,他們的一切服飾都是從戲曲舞台上的人物裝扮中搬來的。在習慣了清朝頂戴花翎的南京人看來,太平天國的王和大臣穿的都是戲衣。
其實,這也不好過分苛求於太平天國的領導人,他們導演的確實是一出革清朝之命的威武雄壯的大活劇。現在,這出大活劇已走到了高潮。
隨著天王進入南京城,東王、北王也坐著大黃轎進入南京城,下面的大臣則騎著馬一個個魚貫入城,再後面則是浩浩蕩蕩的天國聖軍部隊。莊嚴的入城式整整進行了一天。
現在,軍事鬥爭的重心移到了南京。這時,天王已下令把南京改為天京,作為太平天國的都城。楊秀清直接統帥的中軍全部駐在天京,與尾追而來的清軍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對抗。
江北大營由欽差琦善統帶,以內閣學士勝保幫辦,統有各省調來的綠營馬步軍近兩萬人,駐紮在揚州。揚州地處長江北岸,與地處長江南岸的天京夾江對峙,故琦善部隊稱為江北大營。
江南大營由欽差大臣向榮統帶,和春、張國樑任大將,統有各省調來的綠營馬步軍共一萬三千人,駐紮在天京朝陽門外之明孝陵,也就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陵園一帶。南京,也就是天京地處長江南岸,故向榮部隊稱為江南大營。
江北大營的部隊多從北方各省調來,江南大營的部隊多從南方各省調來,統兵將帥多為旗人。這是咸豐皇帝所能集中的
滿洲部隊的主要力量,他把剿滅太平天國的希望主要寄託於江北大營和江南大營。
這兩支大軍一南一北夾圍天京,給太平天國予以嚴重的威脅。天京城內及外圍,太平軍深溝高壘,嚴陣以待。
從這時開始,江北大營、江南大營不間歇地猛撲天京,雖然每次進攻都被擊退,然而卻牽制住了太平軍的十幾萬主力部隊,革命形勢陷於停頓狀態。
正確的策略應是以武漢或安慶為政治中心,然後經略鄂、皖、湘、桂、粵諸省,以形成鞏固的南方根據地,以此為依託進行北伐,或許還有成功的可能。現在洪秀全、楊秀清把重兵放在長江下游的東端,本末倒置,太平天國的命運從此也就走下坡路了。
咸豐三年四月,也就是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後才一個月,由「定胡侯地官正丞相」李開芳、「靖胡侯天官副丞相」林鳳祥率北伐軍兩萬多人離開天京北伐。這兩萬多人的部隊中,只有三千多人是富有作戰經驗的老戰士,其餘都是新近入伍的新戰士。
北伐軍出發一個月後,由翼王石達開率領的西征軍由天京出發,經略皖、贛、鄂諸省。
兩支部隊的前鋒部隊都出發了,楊秀清把翼王石達開、北王韋昌輝、北伐軍統帥李開芳、林鳳祥留住,準備召開軍事會議,再對戰局作一番總的布置。
自進天京以來,天王洪秀全深居內宮,一切軍政要事都由東王楊秀清全權指揮,天京城內的部隊及官員也基本上都是東王的基本部隊。和永安封王初期比起來,東王這時更是權傾朝野,就連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都在東王面前不敢多說一句話。
開會的時間到了,楊秀清一查點人數,發現天王的長兄洪仁發還沒有到。楊秀清不說話,虎著臉坐在那裡。諸王大臣分
列兩旁,不敢說一句話,人人都在擔心,洪仁發今天恐怕難逃這一關了。
洪仁發其實只遲到了幾分鐘,一進會議室趕快跪下向楊秀清請罪:「小弟因事來遲,請東王恕罪。」
楊秀清舉起驚堂木猛地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爆響。其實,照楊秀清的身份和地位,他是不應該用這個東西的。一般地說,驚堂木只有那些直接負責審理案件的知縣、知府、刑部大堂等官員才用。
楊秀清,乃至太平軍各級官員很善於中外結合,土洋結合,古今結合,在服飾、儀仗、用具,乃至於官員的封號諸方面,什麼好用就用什麼。楊秀清這一聲驚堂木響,嚇得北王、翼王顫慄,洪仁發更是蹲伏在地,不敢仰視。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