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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帝國的都城長安,總是充滿著來自四面八方、因各種緣由而來的人和文物,因此不論是風景還是人,都給人一種非比尋常的感受。
1、祆教與粟特人
自北朝晚期,西方的宗教已開始傳入中國,在長安城內,「波斯胡寺」、「波斯邸」、「胡祆(xiān)祠」、「祆祠」等建築,櫛比鱗次地聳立在街頭。
「波斯」這個詞是從「Persia」音譯而來的,即現在我們所說的伊朗。由於被稱為「胡」的西北方游牧民族的活動範圍過於廣大,因此這個詞在狹義上,也可以專門用來指稱粟特人。
從西方而來的外族,帶著宗教進入中國。在宗教自由這件事上,他們並未受到任何限制或障礙。
雖然在北朝的北魏太武帝時期和北周武帝時期,對於佛教有過兩次滅佛,但原因其實是局限在政治、經濟問題上,而非起於種族上的偏見。
在佛教流行的同時,西方的宗教也一併傳入。提出光明和黑暗、善與惡對立等二元性教義的瑣羅亞斯德教(又稱拜火教、祆教)自南北朝晚期傳入中國後,就以伊朗人的居住地「波斯邸」為中心開始向民間傳播。
祆教的神殿從長安西市一帶開始建立,同時也設立了掌管神殿和祭祀、只有外族才能擔任的官職──薩寶府。
薩寶是視正五品(相當於正五品)的官員,除此之外,還有薩寶府祆正、薩寶府祆祝、薩寶府率及薩寶府史等好幾種官職。
這些官職不只出現在唐代,還可以追溯到隋、甚至是北齊時代
不過,相較於之前的朝代,這些官職的官品在唐代不但更高、且所屬官員更加完備,表示外族在唐代更受到重視。
在中國歷史上,很難找到像這樣由外國人專門負責、或是由外國人擔任首長的先例。從這方面來看,我們對於被稱作薩寶的官職、或是薩寶府這類官衙的出現,應該給予相當高的評價。
薩寶原來的意思是商主或是商隊的隊長。唐代的薩寶不只是單純的神官,也就是說,薩寶不只是單純與宗教相關的官職,而是信仰祆教的胡人集團的統率者,同時也可以看到他兼具民事及刑事掌權者的角色,這樣的特色可以說是薩珊王朝的遺風。
自北朝起,直至盛唐為止,政府為了管理粟特人,不管是在都城還是在居住者眾多的各州,都特別設置了薩寶這樣的官職,此事甚至還登錄到了官品令上;在眾多與中國往來的外族當中,這樣的情況確實值得關注。
開元二十五年,若登記為「視品」,就意味著擔任與薩寶有關的職位。
所謂的視品,和皇帝直屬的流內、流外品官有所區別,本來是指王公以下的上級勛官所屬官府的職員,即進入「陪臣」範疇之官吏的品階。
唐初雖然有很多這類的視品,但如《舊唐書·職官志》所記載,漢人陪臣在開元前期已全部廢止,只留下了胡人薩寶。
這雖然是皇帝直屬的官制機構「一元化」下所產生的現象,但在過程中,卻只有外族的薩寶府作為例外而特別保留了下來。這個史無前例的「薩寶府」,其持續存在正呼應了粟特人自北朝橫跨至隋唐,對東西貿易產生的極大貢獻。
正因如此,這個機構才會在大唐帝國的官僚體制中佔據了穩固的位置。到了唐朝後期,隨著海上伊斯蘭商人的來來往往,廣州等地也出現了專門管理外商居留區域的「蕃長」以及「薩寶」。這些和外國或附屬國緊密相連的官職,在中國官僚機構中佔有正式的一席之地;這種特殊官職的出現,正是唐王朝呈現世界帝國特色的典範。
2、景教與大秦
另外,還有一派屬於基督教分支、被稱為聶斯脫留教(又稱景教)的外來宗教。
根據記載,這個宗教是在太宗貞觀九年(六三五年),由大秦國的阿羅本率領傳教團傳入唐朝的。
聶斯脫留教傳入後,又被稱為波斯教或是彌施訶教,玄宗時期確定以中國式的名稱「景教」來稱呼,意思為「如同巨大太陽般的宗教」。
自玄宗天寶四年(七四五年)開始,將過去稱為「波斯寺」的教堂改名為「大秦寺」;德宗建中二年(七八一年),在長安義寧坊豎立了「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
義寧坊近似於西域物產的集結地,是中亞與西亞人聚集居住的區域。
自六三五年聶斯脫留教傳入後,至七八一年銘刻碑文為止,這個石碑幾乎是唯一能夠告訴我們基督教在中國的活動狀況的資料,碑文上記載著高宗治世時是景教最為流行的時候,每周都有景教寺院設立,並在朝廷的保護下向全國擴散,甚至到每個城市都設有教會的程度(寺滿百城)。
武后時期,在政治目的下,景教雖然隨著官方提倡佛教而漸漸地萎縮,但玄宗時期又再次達到中興,肅宗、代宗時期也受到了朝廷的保護。
景教將中國傳統的兩家(儒家、道教)與佛教的教理結合在一起,並透過和唐皇室的密切關係來擴張自己的勢力。由於會昌五年(八四五年)武宗對佛教的鎮壓(會昌毀佛),以及隨之而來對所謂「三夷教」(景教、摩尼教、祆教)的打壓,使得景教開始衰退。
也有人主張在打壓當時,大唐帝國至少已有超過四萬名的景教徒。至八世紀末為止留下許多足跡的景教,若不是以大唐帝國的開放性為前提,根本就不可能流行起來。
3、摩尼教與回紇
此外,三世紀初由波斯人摩尼所創立的摩尼教,也是經過了吐火羅,至武后時期才傳入中國。若是從「妄稱佛教」或是「誑惑黎元」的記錄來猜測的話,可以看到摩尼教在傳入中國以後,透過對既存佛教的利用,得到了相當多的信徒,並以獨特的教理和勢力擴張,帶給唐王朝及當時社會很大程度的衝擊,結果傳入後僅三十八年就被禁止。
唐政府對外來宗教展現出如此強烈的反彈態度算是很少見的,有人主張之所以明文禁止摩尼教,乃是因其發展太過快速又過於明目張胆的緣故。
無論如何,開元年間開始的,打壓摩尼教措施雖然實施很久,卻也並非那麼的殘酷,且胡人們信仰摩尼教這件事似乎也沒有遭受太大的壓制。
摩尼教在大唐帝國中後期的國際關係中,與在唐王朝內部興起且佔有巨大比重的回紇勢力有著密切的關聯,換句話說,甚至能用「回紇的盛衰就等於唐朝摩尼教的盛衰」來形容。
唐代宗大曆三年(七六八年),在回紇的請求下,長安城內建立了摩尼教大雲光明寺;憲宗元和二年(八〇七年),又在長江流域一帶的荊州、洪州、揚州、越州及河南府、太原府等地興建了摩尼寺。
我們可以從摩尼教與可汗之間的結合中,找到摩尼教在七六二年如同國教般獲得回紇人崇信的記錄,摩尼教徒(特別是粟特人)與包含中國在內的周邊國家進行貿易,其所獲取的利益又為可汗的經濟基礎起了特別重要的作用。
此外,和八四五年唐朝官方堅決進行的「會昌毀佛」也是在回紇崩潰後發生的一樣,摩尼教遭受鎮壓,也和回紇的衰亡有很深的關聯。
另外,在唐朝鎮壓摩尼教的背後因素中,也有部分是始於摩尼教徒在與唐的絹馬貿易中恣意搜刮的負面行為;然而會昌五年(八四五年)的宗教鎮壓,並不是只針對摩尼教而來,因此摩尼教的衰退不能看成一定與回紇衰退有關,而是當時因為佛教等外來宗教所帶來的經濟性弊端,才出現了排外政策。
佛教傳入中國不是忽然發生的事情,也不能被特別當作外族的宗教,韓愈《諫迎佛骨表》等論說的出現,也是因為宮中投入佛教活動所產生的龐大經濟負擔,導致後續的問題。
如上所述,雖然有些波折,但當時已創立的宗教幾乎全都經由世界各地傳入了大唐帝國。
「會昌毀佛」之前,不只是外國人,就連唐人都可以選擇並信仰任何一種宗教;不只是長安市內,就連地方都市也出現好幾種宗教設施共存的情況。
根據帝王的喜好,大唐帝國的宗教政策雖然略有「先道後佛」或是「先佛後道」等變動,但並沒有過度干涉百姓要選擇信仰哪一種宗教,因為他們保障了信教自由,特別是對於外國人信仰其固有宗教一事,在打壓「三夷教」以前都沒有加以干涉。
大唐帝國在當時被世界各地的人們視為「充滿機會的土地」,如同新羅的六頭品為了要實現他們在故國,無法實踐的夢想而來到唐朝,所謂的「亡命宗教」如景教、摩尼教等受到迫害而被趕出原來的國家後,在大唐帝國的都城長安受到了貴賓級的待遇。
眾所周知,四三一年大公會議時被判決為「異端」的景教徒逃亡到了波斯,在歷經兩百餘年漫長的流浪後,終於安全抵達長安;反觀在大唐帝國外的土地上,宗教紛爭卻是不斷地出現。
在波斯,瑣羅亞斯德教驅逐了景教徒,後來伊斯蘭教又驅逐了瑣羅亞斯德教;但是在長安,這些宗教卻各自相安無事、和平共存,這些「亡命宗教」與佛教、伊斯蘭教一起,和固有的儒家、道教並駕齊驅,這樣的事情若不是在大唐帝國的話,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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