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天下》：人是會長大的，感情也是

素盈究竟更愛誰？

其實把這樣一本牽扯歷史、宮斗、權謀、取捨、人物成長的長篇小說，以男女情愛這樣的小事加以剖析，的確顯得有點小家子氣。《琅琊榜》上映那會兒，有「好事者」扒出了其背景為南北朝時期的南梁——534年(有說535年)，北魏分裂為東魏、西魏，這個時間節點恰好與「赤焰軍」十二年前後的戰爭相關。當然，理由頻繁駁雜，不過藉由此也能看出歷史小說的演繹分支自古到今都是讀者們追崇討論的焦點。

不同於《琅琊榜》，《一年天下》的作者煌瑛本人就已坦言其故事是架構在遼道宗耶律洪基(1032年9月14日-1101年2月12日)時期，而女主素盈原型則是耶律洪基的第二任皇后蕭坦思。比起前任蕭觀音的才名，艷名，蕭坦思顯得極為渺小，初封皇后，後降為惠妃，庶人此間不過短短數年光陰，未曾生子，後下一任皇帝又是蕭觀音一脈。

時、運、人，都不在蕭坦思手中，更不用提當初執掌後宮也是靠著權臣耶律乙辛的謀劃，縱然一人之下，可榮華富貴皆是他人施捨，生在代代貴胄的蕭家女子也只能靠著舊情免於一死。雖然最後扳回一城，成為太皇太妃，可惜此時遼國氣數已盡，再尊貴的身份也只是個空殼子了。

煌瑛說她一眼就看上了蕭坦思，覺得其身世是迴環轉折就像是天生的主角。現在重看一遍《一年天下》，想想也的確如此。出生豪門，世代與帝王結親；姐妹富貴，自己卻又不被人看好；時運扭轉，成為皇后；幾方勢力博弈，成為棄子。最終謀劃、毒計、深情都付與流水，不育子女成為最大的障礙。後宮女子群像眾多，想要脫穎而出、或者置身事外都分外艱難，天生的苦命人，在煌瑛筆下化為「素盈」，有神怪相助、有真情磨礪，是不是結局會變得更好些呢，這也算是我們看故事時的一種期待吧。

好了，重回我們的話題。在一片聲色張揚的後宮亂斗之中，找一找真情所在，也算是我個人的興趣使然。

素盈一生出現過四個男人，算上前期著墨不少的自家哥哥素颯，就該是五個。

最初，親母早逝，沒了庇佑，只有哥哥素颯相依為命。在這樣一個重權勢，親情漠的家族，忍辱負重，夾縫求生常有，而血脈聯繫不常有，從幼時便要看人臉色，猜人心思，為人處事做三分留七分，兩人性格也是漸行漸遠，素颯所求甚多，而素盈呢，拜為宰相的義女、以奉香的身份入宮、競選太子側妃等等，其實更像是牽線木偶式的不得已。

在她最弱小的時候遇到的第一個男人是白信默，最好的年紀相識翩翩公子，每一次英雄救美，就是一次浪漫邂逅。從情竇初開到海誓山盟，都讓素盈的心一點點淪陷，她是想過把自己這一輩子都交給他的。可是，她只是他實現自己目的的一個道具，白信默索要玉佩，笑容之中不見一絲猶疑、尷尬，正是這種自然而然，才顯得尤為傷心。

後來，東宮太子的出現，更像是一個煌瑛的一記閑棋，二人同樣的身不由已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慘淡。在素盈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在素盈最無助的時候，因為身份卻不能出現。後來，太子有了騰挪的本錢，但對於素盈來說，那樣的短暫照顧，不過是幾分感動罷了。

其實重新復盤來看，謝震對素盈來說，算是同病相憐也最能理解彼此的人，兩個人小時候處境相同，同樣的掙扎過抗爭過。謝震的挺身而出給了素盈心安，最初的彼此安慰越到後來，越顯得離舍不開。

只是後來謝震遠走邊防從軍，再回來時已是物是人非也是沒辦法的因果。素盈的心境不同往日，家庭的影響、世俗的觀念，她還是那個她，卻不再是那個她。素盈嫁給了皇帝，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深處深宮這個一步錯步步錯，稍不留意就會滿盤皆輸，陰謀陽謀之後，想要贏，你就只能踏上最高處，或者攀附最高處。

選擇皇帝既是利益權衡的結果，也是兩個人的命中注定。皇帝深不可測，卻對她溫柔細膩，他說：皇后這個位置的女人，並不是因為我愛她，而是因為，我需要她。素盈的性子清冷、內斂到近乎於無欲，在刀光劍影的宮廷里，最適合成為枕邊人。只不過兩個人之間有愛，卻又強不過互相利用提防，總是這般步調一致，棋逢對手，也最適合在此刻舉案齊眉。

可是舉案齊眉，也到底意難平啊。四段感情，初戀太殘忍、太子太無力、謝震太副車、皇帝又太相配所以太不配。我相信，素盈那時候對白信默是真愛，初戀最迷人，也最傷人，就像楊過之於郭襄、令狐沖之於儀琳，胡斐之於陳靈素，眼神里放光，彷彿天底下他最好的不見得最合適。讀者又愛拉偏架，常把自己對初戀的執著加固在人物身上，認為素盈若是喜歡一個，對另一個就不是真喜歡。

人都是會長大的啊，年少時情竇懵懂愛上一個錯誤答案是最正常的事情。太子羸弱，最需要的時候往往顧慮太多，我們能夠理解，但無法支持，我想素盈也是一樣。

那麼還剩下後來的謝震和皇帝，素盈最愛誰呢？

皇帝嗎，畢竟一朝得勢，又都拿來換他一年壽命。生死相許自來都是我們最推崇的情感，何況二人身份最配，皇帝又始終留有一絲柔情在側，怎麼看，都是最好的歸宿。

可為何，素盈最終跟著謝震離開了。其實素盈始終都是對感情留有執念的人，這與我們常見的後宮女子並不相同。她情願一次次溺死在感情中，也要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這種東西，相比謝震的一路跟隨，素盈之於皇帝，似乎就是一堆選擇中的其中一個，愛的卑微又苟且，素盈的那一次交換也更像是一種討好。他們的感情的確存在，順其自然得到最好的結果嘛，可又完美得有些畸形。

讓我們想想，真愛應該是什麼樣的呢？當你的所有窘迫都被他看見，當你的不如意、不自信、不風光都被一個人扛在肩上，當你渡盡劫波，一無所有，還能發現有人在身邊陪伴。你很難不去相信這是最適合自己的感情，更不用提素盈了。她一生都在尋找真愛不是嗎？

相比起感恩，在一次次攜手並肩之後，素盈對謝震的愛早就根深蒂固了。就像人人都愛說楊過更喜歡郭芙，可他退隱江湖後守著古墓派，人人羨艷他和小龍女神仙眷侶，才是最後的結局。都說了，人是會長大的，感情不同樣也是，最終愛上了誰，才是最愛誰，君不見那一首回蕩在山谷的笛聲多逍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