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啖鹽說蜜
——談古今風味,說天地美食
上周做了五道芋頭的菜,可見我真是一枚芋頭控。
但芋頭即使做出花來,依然不敵它最初的滋味。
最初的滋味是什麼?
「深夜一爐火,渾家團欒坐。煨得芋頭熟,天子不如我」
這首來自南宋鄉野的打油詩,道出芋頭好吃的密碼:
芋頭煨熟直接吃,最香。
當然,這個芋頭香是得有意境的。
那一定是在秋風寒涼的深夜,勞累一天的家人們,圍著火爐團坐在一起,媽媽收拾著芋頭,爸爸添著柴火,兄弟姐妹們互相打趣。
火苗映照著家人溫暖的模樣,爐火把芋頭煨得分外馨香。
有其樂融融的家人傍身,吃著熱乎乎香噴噴的芋頭,當真感覺皇帝老兒不如我,哈哈。
一、宋朝的土芝丹
如果說到吃,不得不提大宋,東方文藝復興時期,文學繪畫音樂都達到了巔峰,人們對藝術的理解,融進了日常生活,吃便也講究了起來。
烤芋頭不是很簡單嗎?
不,不僅僅是一家人團坐在一起煨就了事,有點程序的。
首先,得先煮一壺酒,然後在芋頭的外面裹上濕紙巾,再用煮過的酒和釀酒的醪糟塗在外面,最後用糠皮小火慢慢煨。
香氣飄出來就是熟了,放在地上,剝去皮,趁熱吃。涼了吃會破血,蘸鹽吃會耗損精氣。
溫溫著吃,最養人。所以,芋頭雅稱「土芝丹」。
這是記錄在《山家清供》里對吃烤芋頭的描繪。
芋,名土芝,大者,裹以濕紙,用煮酒和糟塗其外,以糠皮火煨之。候香熟,取出,安坳地內,去皮溫食。冷則破血,用鹽則泄精,取其溫補,名「土芝丹」。
嗯,告訴你怎樣吃,還告訴你如何避坑。
二、小芋艿「土栗」
不是所有的芋頭都叫「土芝丹」。
大的,才叫「土芝丹」;小的叫「土栗」。
我小時候最愛吃芋艿子,小小的,不是檳榔芋頭的香,而是嫩綿絲滑。蒸熟了,剝去皮,蘸糖吃,給啥好東西都不換。
宋朝人可不像我這般簡單輕率,為什麼叫「土栗」,有講究。
把小芋艿晒乾了裝進瓦罐里,等到了冬季天寒地凍的時候,再用稻草火煨熟,無論外形還是香氣口感,和栗子無兩樣。
這道「土栗」同樣適合在山間別墅的夜晚,圍著火爐吃。
邊吃邊吟詩,「煮芋雲生缽,燒茅雪上眉。」
小者曝干入瓮,候寒月用稻草盦熟,色香如栗,名土栗,雅宜山舍擁爐之夜供。趙兩山汝塗詩云:「煮芋雲生缽,燒茅雪上眉。」蓋得於所見,非苟作也。
——《山家清供》
三、煨芋
無論大芋小芋,新鮮的還是晒乾的,最終都得是小火慢煨。
「煨芋」是有典故的,說的是唐朝高僧明瓚禪師。
這人舉止很怪異,天性慵懶,別人幹活他獨坐,別人吃飯他吃人殘剩,所以自稱「懶殘僧」。
有一天,懶殘僧正用牛糞煨芋頭吃,當時的相國鄴公李泌為了逃避奸臣迫害來找他,懶殘僧從牛糞里挑出半塊芋頭給他,說:「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果然,李沁後來當了十年宰相。
所以,「煨芋」一般指的是神奇的方外之遇。
但我今天興趣的是懶殘僧煨芋的那份淡定和悠然,正如他傳世的《樂道歌》:
「世事悠悠,不如山丘,卧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
據說當年的唐德宗想召見他,懶殘僧鼻涕清長,一副讓人噁心的模樣,使者讓他擤去鼻涕,但他卻說:我哪有閑功夫為俗人擦鼻涕呢?
「尚無情緒收寒涕,那得工夫伴俗人。」
昔懶禪師正煨此牛糞火中,有召者,卻之曰:「尚無情緒收寒涕,那得工夫伴俗人。」
——《山家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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