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開始,我被「村霸」葛洪策強霸了多年,並逼著我為他生兒子,與他假結婚。為此,我失去了丈夫和兒子,失去了人身自由。後來,我終於覺醒,要將我令人心碎的辛酸屈辱的遭遇披露於世,以討回自己的清白、尊嚴。
為丈夫換個工作,卻落入虎口
我叫劉俠,山東省蒼山縣下村鄉人。1981年我高中畢業後,被推薦到鄉文藝宣傳隊,引起了當時鄉宣傳委員、已32歲的葛洪策的注意。1983年,鄉里招民辦教師,我被錄取,成為一名小學教師。
一晃10年過去了,此間我成了家,丈夫是一名中學教師,我們還擁有一個可愛的兒子,日子過得平淡溫馨。1991年,我到蒼山縣教師專科進修學校深造。一次,在回下村鄉的公共汽車上,巧遇10年未謀面的葛洪策。此時,他已調回下村鄉工作了,並說我如果有事儘管找他。
我丈夫一直渴望能夠到鄉里工作,自從邂逅葛洪策,我覺得他是一條途徑。於是,我帶著禮物先後兩次找到葛洪策。他對我丈夫借調的事既不答應也未回絕。
一天晚上,葛洪策主動來到我在縣城的臨時宿舍。他酒氣熏天地說:「你丈夫借調的事已經有了眉目,你得好好感謝我……」突然,他從座位上躍起,一步上前抱住我。我拚命掙扎,結果用盡全力也沒掙脫這個人面獸心的魔鬼。後來,葛洪策甜言蜜語地向我許願:「你丈夫的事沒問題,不就是我一句話嘛。」
我又氣又羞又愧。丈夫回家後我幾次欲言又止,惟恐失去這個幸福的家,只好含淚咽下這樁屈辱。第三天,丈夫回家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劉俠,我已經到鄉里上班了!還是錢起作用啊……」我連忙轉過身去,眼淚奪眶而出。
他威脅我:不給我生兒子你們都好不了
此後,葛洪策三天兩頭來糾纏我。有一次,我到數十里外去走親戚,葛洪策竟驅車把我從親戚家拉回他在招待所的房間里……
1992年底,葛洪策調到距下村鄉30公里的蒼山縣磨山鎮工作。我暗自慶幸:這次我總算可以擺脫這個惡魔的糾纏了。葛洪策到磨山鎮上任不到三個月,他便將我丈夫調到磨山鎮任一所中學的副校長,將我調到鎮中心幼兒園任負責人。我堅決不幹。而一直蒙在鼓裡的丈夫卻一次次動員我。為了不讓丈夫察覺,為了保住這個家,我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磨山鎮。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被葛洪策控制在手。我每天提心弔膽,擔心丈夫發現後會離我而去。葛洪策抓住我的這個弱點,天天來騷擾我,我必須隨叫隨到,不能有絲毫怠慢。有一次,他叫我一刻鐘內必須趕到他在招待所租的房間里。因為當時我在上課,想等下課後再去,誰知一刻鐘剛過一點兒,他氣勢洶洶闖進教室拽起我拉上他的小車,也不給其他的老師打個招呼。他慍色滿面:「你的膽子也忒大了,竟敢違抗我。如果再有下次,別怪我將你們夫妻掃地出門!」
他隨心所欲、毫無顧忌的行為,使我們之間的事頓時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我痛下決心離開葛洪策,也用過自殺來威脅他。但葛洪策立即就怒目圓睜地朝我大吼:「黑白兩道我有弟兄,你敢拒絕,我叫你父母、哥哥一家都沒有好日子過!」
1996年的一天早晨,葛洪策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對我說:「經過這幾年的觀察,發現你是給我生兒子的最合適人選,我要與你結婚。」我驚呆了:他已經是50歲的人,妻子在縣一中任教,三個女兒已長大成人且參加了工作。現在他卻要和我結婚,我的家怎麼辦?我才7歲的兒子怎麼辦?我寧死不從。
葛洪策站起身把門關上。然後惡狠狠地瞪著我:「你敢抗拒給我生兒子,我不會叫你活著,你也別想見到你的兒子、丈夫。要知道,我想辦的事,在蒼山大地上沒有辦不成的,想得到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
為了我兒子和丈夫的安全,也為了我母親兄嫂一家不被算計,1996年7月,我隨葛洪策來到了他事先安排的地方,河北省鹽山縣葛洪策的朋友張某的家,他給我化名劉英。把我安頓好後,他則告訴張某:他已離婚,與我私訂了終身,準備在這裡安家。並請他們幫助買房子,先把我託付給他們,他回去辭職隨後就來河北落戶。葛洪策返回磨山鎮後,逢人便說我失蹤了,是在汽車站被人販子拐騙走的。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利用這種假相所產生的時間,人不知鬼不覺地讓我在河北給他生兒子。
這是我的兒子,你敢流產我就殺你全家
在河北,我整天以淚洗面。兩個多月過去了,葛洪策總共到河北來過三趟。1996年9月27日晚,葛洪策急匆匆趕到張某家,給我留下200元錢讓我明天自己坐火車回去,並關心地問我何時來的月經。我說剛過去,他臉一沉說:「還沒懷上?」便揚長而去。
自我從磨山鎮失蹤後,人們議論紛紛,肯定我的失蹤是葛洪策策劃的。於是,反映他經濟和作風問題的舉報信寄到相關單位,相關單位迅速派出調查組前往磨山鎮調查……我回到磨山鎮後,葛洪策把調查組「打發」走了。他得意洋洋地說:在我的地盤上想搞倒我,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丈夫冷冷地對我說:「咱們離婚吧。」我無言以對,抱著兒子號啕大哭,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到。在與我分手的前一天晚上,丈夫淚流滿面:「劉俠,我真不想離開你,可我是一個男人啊……」
離婚後,兒子判給了丈夫。當時我唯一的賭注就是和葛洪策結婚。他拿出他與妻子的離婚證(後來證實是假的)給我看。在此後的20餘天里,他天天威脅我,要我早點懷孕。
在葛洪策的「努力」下,我懷孕了。我威脅他,你若不和我領結婚證,我就把這孩子打掉。葛洪策突然一巴掌打過來,我頓時口鼻出血。他雙手揪住我的衣領,聲嘶力竭咆哮起來:「你敢?這是我的兒子!你如果去流產,我殺死你們全家人,我這人說到辦到。」
我拚命從葛洪策的辦公室衝出來。他追過來厲聲說:「從明天起,你不要再上班了,準備一下,我送你去泰安。我要你為葛家完成江山有繼的使命!我的兒子就叫『江山』!」
10多天後,我被葛洪策帶到泰安他的一個姓王的朋友家。為避免他人發現,葛洪策不准我出門。白天龜縮在小屋裡,一日三餐,我必須趁天黑買回來。我常常徹夜不眠,萬分恐懼,精神緊張得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懷孕6個月時,葛洪策來了,他托熟人帶我到醫院作性別鑒定。當醫生確定我懷的是兒子時,他竟忘乎所以地連聲叫道:「我的兒子啊,我的江山!天不絕我呀……」
分娩前的一個多月正是如火的季節,小平房像火坑。葛洪策不准我打開門窗,怕當地計生部門發現,前功盡棄。有幾次我實在受不了,就趁人們午休時出去轉轉,葛洪策得知後立即驅車追趕,對我破口大罵,並威脅我一旦被計生部門抓走保不住「江山」,他就拿我們全家人問罪。他說我全家十幾口人的性命人的快金加把女也抵不他未出世的兒子值錢。
1997年8月6日,在強烈的刀口疼痛後,一個不該出世的小生命來到了人世。為掩人耳目,葛洪策讓我和江山不斷變換地方居住:他姐、他母親和鹽山、莒縣的朋友家。我在提心弔膽、東躲西藏中度過了月子。
奪走江山,惡霸棄官舍家畏罪藏匿
1997年9月下旬的一天中午,我居住的小屋裡突然闖進三個女人,她們聲稱是葛洪策的妻子和女兒。其中一個女兒手指江山,厲聲喝道:「還不趕快把這個雜種掐死!」他們又罵又打。我苦苦哀求,拚命躲閃……此後這種事又發生了幾次。我哀求葛洪策,讓她們放過我,可他毫不理睬。
1998年春節前夕,葛洪策試圖說服她妻子讓我和江山在他的家庭中獲得「合法」地位,但沒有成功。第二天晚上,葛洪策的妻子來找我,將2000元錢塞給我說:「這孩子是葛家的根,你把江山留下。這錢是他讓我給你的孕育費,你現在就離開這裡!」我淚如雨下,把錢甩了過去。她說完搶我懷裡的孩子……
眼前的事實讓我對葛洪策失望了,我決定向葛洪策提出分手。然而,葛洪策見我要離開他,立即翻臉:「如果你敢跟我斷絕關係,我先對你母親和你弟弟下毒手,緊接著再殺死你的大兒子!」一聽到這話我就毛骨悚然。
1998年春節後,葛洪策被調到蒼山縣工作。他上任的第二天就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要求我把孩子交給他妻子撫養。遭到我的拒絕。此後,我和母親、弟弟及江山,在縣城租了一處民房居住。接著我聽說,葛洪策又有了其他的女人,對我不再那麼苛刻了。我在一個私立學校帶課,安心撫養江山。
2000年大年初十晚上9時許,三個陌生里人問進我家,自稱是搞計生工作的。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從我母親懷中搶走江山。我追出大門,發現他們不見了,我頓時癱倒在地。
我氣憤地給葛洪策打電話,但家裡、辦公室、手機全打不通。我跑遍他在城裡城郊的所有親戚家尋找江山,他們對我眾口一詞:「不知道。」在萬般無奈之下,我報了案。幹警連夜尋找,大約晚上11點鐘時,他們將江山交到我手上。我流著淚要求他們處理此事,他們說,我們只管救回孩子,其他的糾紛應由法院來管。
第二天,我正準備做面錦旗送給解救小江山的好心人時,家裡來了幾名計劃生育工作人員,並把我關進計生委。這又是葛洪策玩的花樣。可他沒料到,本想借計劃生育之名迫使我交出江山,但我卻把這孩子的來龍去脈如實作了交待。葛洪策獲此消息後,於第二天凌晨3點鐘氣急敗壞地來到我面前說:「你必須立即給我改口供,把江山說成是抱養的。否則,不僅要繼續關押你,罰款60000元,還得立即上醫院結紮!」我被迫照辦。
回到家,我不禁傻眼了:家裡被葛家人砸得一片狼藉。我和母親抱頭大哭,決定抱著江山離開該地。從此我們開始了顛沛流離、東躲西藏的苦難日子。
沒有達到目的而惱羞成怒的葛洪策,派出以他女婿為首的一幫人到處找我,並天天到我哥哥家威脅辱罵他們一家人。
我不得不返回縣城。葛洪策也派人來做我的工作,請我同意和他登記結婚。我一時毫無主意。2000年4月20日,在壓力之下,我與葛洪策辦理了結婚手續。辦完手續,他未讓我看一眼,就迅速把結婚證放進他隨身帶的包里。
2000年5月25日,相關單位正式對葛洪策實施隔離審查。我接受他們的建議,於當天下午帶著母親和江山離開了縣城,來到老家暫避。
第二天凌晨5點鐘,葛洪策趁工作人員不注意,砸破窗戶逃出來,找到我後強行讓我和他一起外逃。見我不從,便強行抱起江山就走。
我們來到他鄉下的母親家,住在一處老宅子里,大門一天到晚上著鎖,吃喝都由人從牆頭給遞過來。我和葛洪策在鄉下朝夕相處共同生活的這半個月,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對我空前的好,並極力討我歡心,我一直陰沉的心有了一些溫暖。想到我與他已是合法夫妻,便經不住他的一再要求,抱著江山和他乘車來到了徐州,住進了徐州西苑賓館十樓的一個房間里。
在這兒,我們3口之家看上去顯得特別幸福。一天,吃完晚飯已是8點多鐘,我看江山已經睡著,便囑咐葛洪策好好照看一下,我趁空到賓館樓下去理髮。大約一個小時後,我回到房間,不見葛洪策父子。我到處找他們,服務員告訴我,他帶著行李抱著孩子已離開了。我瘋了似地跑到火車站、汽車站,截住一輛輛計程車,撥打「110」……然而整整一夜的奔波呼叫全都白費,葛洪策無影無蹤。
我隻身一人返回蒼山縣。兩天後,有人捎來口信叫我立即給葛洪策打手機。這次,手機一打就通,那頭傳來葛洪策幸災樂禍的聲音:「劉俠小妹呀,我早就說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嘛!」我氣憤地大罵他是個騙子。他恬不知恥地說:「我不花言巧語,不騙,兒子能到手嗎?葛家江山大業誰來繼承?我實話告訴你,離婚證是假的,結婚證也是假的!」我強烈要求見見孩子,葛洪策冷笑一聲:「哼,想見我兒子?50年後再說吧!」他掛斷了電話。
我號啕大哭。我再也不抱任何幻想了,來到相關部門主動道出我和葛洪策的一切。他們非常重視,立即作出撤銷他一切職務的決定。
編後語
當地不少人知道葛洪策現在負罪在逃。葛洪策重男輕女的思想太嚴重了,為生兒子,她接連生了三個女兒。1985年因為此事鬧離婚,還簽了離婚協議。
葛洪策作為當地領導,不僅不能以身作則、嚴以律己,反而違法亂紀、橫行鄉里、為害一方,成為橫行一時的「土皇帝」和「村霸」。他不僅在道德上淪喪了,人格上崩潰了,更在政治上衰落了。威逼他人非婚生子、不可一世的瘋狂霸氣,透過葛洪策這一典型,我們更加感到當下倡導的「掃黑除惡」行動是何等的必要和重要。葛洪策負罪潛逃。
此外,對劉俠的經歷深表同情,同時也覺得有許多教訓值得她記取。她雖在「霸道書記」的強權挾迫之下無奈改變了人生走向,造成命運不幸,但另一方面,來自人性深處的弱點和性格也改變了她。她的潛意識裡滲出的對權勢的依附和屈從,使她的命運蒙上了一種屈辱一時的悲慘,導致了最終依傍了葛洪策和他的權勢的悲哀。這是軟弱和依附雙重心理釀成的惡果,也不可否認有某種私慾催化的必然。這種多重作用導致了她成為悲劇人物的最後結局。
劉俠的命運使我們深深地反思:自尊自強,忠於家庭,堅守獨立人格,不為任何私慾和誘惑所逼迫,才能最終把握自己的命運。拯救自己只能靠拿起法律的武器對抗權勢的挾迫,走出困境,獲得再生,否則,只能將悲劇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