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短意長｜要救少兒出版，不能只靠「鄭淵潔」主動降版稅

鄭淵潔每次現身媒體報道，都會有很大的關注度。

這一次也不例外。據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消息，6月19日，作家、「童話大王」鄭淵潔主動在合約期內降50%以上版稅，並直言：「我認為，作為盡享了時代紅利、已經賺得盆滿缽滿的頭部童書作家，現在應該通過大幅降低版稅和不重複出書，和出版社共渡難關。」

浙少社長感激地說：「這幾年，中國少兒出版非常困難。目前鄭淵潔所有作品的版權都在浙少社，我們還有兩年版權合作期。他願意讓出一半以上的版稅，兩年千萬級的版稅，真的是和我們出版社乃至整個出版行業共渡難關。」

鄭淵潔先生願意自降版稅「和出版社共渡難關」的「義舉」當然值得點贊，但是這始終是特殊個案，無法複製，也無法推廣。

這裡有兩個問題無法迴避。

其一，鄭淵潔先生自稱是「盡享了時代紅利、已經賺得盆滿缽滿的頭部童書作家」，但是絕大多數童書作家還要依靠這微薄的版稅來養活自己，都自降一半以上的版稅既無可能也不現實。

其二，今天少兒出版乃至於整個出版業面臨的生存問題到底是什麼原因？就算是所有的作者都自降一半以上的版稅，生存危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嗎？答案可能沒有這麼簡單。

今天少兒出版生存難的原因是什麼？

出版社方面給出的答案是低折扣和盜版：「少兒出版已經連續下滑四年。新媒體時代出版渠道變化，價格生態也隨之改變。如今少兒圖書只有在抖音是增長的，而抖音圖書的平均折扣，前年是34折，去年是35折。另一方面，盜版太泛濫了。」

這兩個歸因是不是原因？確實是一方面，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第一，低折扣的問題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讀者這邊的聲音是：「折扣雖然確實低了，但是你沒有看到這些年來圖書尤其是童書的定價在急劇攀升嗎？」第二，盜版問題很複雜，但是並不是一個新生事物，前些年少兒出版光景好的時候盜版就存在的。它只是一個「常量」，而非「變數」。我的朋友跟我說：「買盜版的和買正版的可能並不是一個群體。圖便宜買盜版的人，即使盜版消失了可能也不一定就去買正版。相反，那些對圖書品質要求高的人即使有便宜的盜版也會買正版。」

今天少兒出版乃至於出版業面臨生存困境的根本原因可能源於數字化轉型的速度趕不上原有渠道和需求衰落的速度。

第一，數字出版轉型趕不上用戶閱讀習慣遷移的速度。

每年總有各種閱讀統計說中國人的閱讀量偏低，但這裡面會有「認定」的問題：「什麼樣的情況才叫讀書？」看微信號文章算不算？看網路連載算不算？

我以前也是一個堅定的紙質圖書購買者、閱讀者，但近年來我發現我的閱讀習慣也在慢慢發生改變。前些年，我用kindle就覺得好麻煩：一個專門的閱讀器、單獨充電和連接的制式介面、不兼容的文件格式……我當時就覺得，這種「數字化產品」很快就會被一個手機app取代了。

中國的出版業非常努力，但是如果你仔細去觀察這個行業的變化，你也許會得出一個結論：中國傳媒業向數字化轉型的速度和決心可能超過了出版業。所以，雖然大家都面臨著艱難的轉型，但信心和現狀會有一些差異。

第二，數字出版轉型沒有提供滿足需求的數字化產品。

現在佔據主流數字閱讀市場的產品幾乎都是互聯網大廠開發的產品。網文閱讀有閱文集團、抖音等開發的各類app，圖書閱讀有微信讀書app，非常方便。

前些年我寫作的時候要引用某本書上的表述，還會專門地查紙質圖書，現在我可能就在微信讀書上直接檢索了。

一般寫作援引電子書表述就可以了，但是學術寫作需要標註頁碼信息，所以這個時候，和紙質圖書信息完全一致的電子版圖書就很重要了，但是這一類產品也不是由我們的出版社開發的，很多出版社最終淪為一小部分內容提供商。

知識類數字化產品可能已經不僅僅是給我們提供一點點圖書閱讀了，更多的音頻、視頻、遊戲化趣味化的知識產品等都在考驗著開發者的智慧。出版社提供不了能夠滿足用戶綜合文化需求的數字化產品，其生存危機必然接踵而至。

理解真正的原因，才能找到正確的解決方法。

（作者陳良飛系澎湃新聞政治新聞部總監、港澳台新聞部總監，高級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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