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拐賣的孩子，要直面人販 | 面孔

大象新聞記者 馮靖雯 陳鄭伊 秦鈺璽

18歲的姜甲儒在法庭上直面入室搶走並販賣他的嫌犯。

這一刻，他不再是18年前那個無助的嬰兒，他可以主張自己的命運。

4月2日上午9:30，山東「入室搶嬰販賣案」在泰安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18年前我無法阻止這一切，18年後我要親手送你們去該去的地方。」姜甲儒稱，想盡自己最大努力讓人販子得到嚴懲，「能在18歲這一年參加庭審，我沒有遺憾了。」

當天18時許，近9個小時的一審結束，法院未當庭宣判。姜甲儒站在法院外，眼神堅定，「我們的目的就是希望人販子被判處死刑。」

回歸「姜甲儒」

4月2日，備受關注的「入室搶嬰販賣案」正式開庭。9時許，姜甲儒身著黑色外套，在爸爸媽媽、哥哥等親人的陪伴下走向法院。

回歸「姜甲儒」一年多時間裡，他曾和媽媽回到河南信陽固始縣姥爺家認親，並舉辦了團圓宴。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姜甲儒喊出了久違的「爸爸媽媽」，一家人終於拍上全家福。

原本屬於他的美好，都在回歸。可過去被搶走的18年，卻無法彌補。

姜甲儒說，雖然事發時才8個月，但對他產生了陰影,「希望人販子受到懲罰」。

「之前也許會膽子小，但現在我覺得不管是為了我家人，為了我死去的爺爺，還是為了人販子不再危害社會，都要站出來，讓他們得到真正的懲罰。」  

姜甲儒在接受採訪時曾表示，犯罪嫌疑人曾有過犯罪前科，「但他們一直沒有把關於我的案件說出來，說明他們可能不止犯下這一樁案子。所以，我上庭之後希望能讓他們把所有事情交代出來，這是最重要的。」

開庭前，姜甲儒的哥哥鼓勵弟弟，希望他內心不要有壓力，不要害怕和畏懼，「我們是正義一方，並未做錯任何事。」

缺失的安全感

案件起訴書顯示，檢察院審查後查明，2006年11月，曾某在得知一對夫婦想要抱養男孩後，產生了偷男孩賣給夫婦的想法，並與呂某、王某共同預謀此事。

本案中的另一名嫌疑人袁某，系姜甲儒爺爺奶奶同村村民，兩家人住宅相距幾百米。袁某向另外3名嫌疑人提供了信息，並帶領他們進行了踩點。

同年12月的一個凌晨，曾某、呂某、王某三人持械採用翻牆入院破鎖的方式，進入姜甲儒家中，在暴力控制了姜甲儒的爺爺奶奶後，將8個月大的被害人姜甲儒從床上抱走。

次日，被告人曾某、呂某以28600元的價格將姜甲儒賣給涉案夫婦，所得贓款被曾某、呂某、王某3人瓜分。

兒子被搶走後，夫婦踏上了漫漫尋子路。

2024年1月，警方在山東濟寧找到了即將高考的姜甲儒，同時抓獲了當年入室搶走並販賣他的四名犯罪嫌疑人。

令人震驚的是，這是一起熟人作案。四名犯罪嫌疑人之一竟是鄰居，兩家相距僅幾百米。而此前，家人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位鄰居。姜甲儒的爸爸提到，這位鄰居和他爸爸是平輩的，平時都喊叔，當年事發後，鄰居還對其表示安慰。

喬守芬後來得知，買家距離姜甲儒爺爺奶奶家僅75公里，其曾多次去該村尋找過，卻都沒有結果。

自從孩子被入室搶走後，喬守芬一家睡覺都關兩道門。她坦言，這起事件給家庭帶來了無法估量的損失和傷痛。孩子們的心理陰影難以消除，家人們的安全感也再難回到從前。

「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作為受害人，年僅18歲的姜甲儒出席庭審直面4名人販子，為這起「入室搶嬰販賣案」增加了更多關注度。

「他畢竟是一個剛18歲的孩子，讓他一個孩子去面對四個惡魔，18年以後再見面，那肯定是內心又恨又害怕的。受害者是兒子，但是我們會陪伴他的。」喬守芬告訴記者。

「我很感謝我的家人，還有我的媽媽，這麼多年一直不放棄找我，也能讓我在18歲的年紀，能親自來參與審問人販子的過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姜甲儒說，支撐自己的信心除了家人的陪伴，還有正義和法律。

對於首次出庭直面人販子，姜甲儒代理律師李聖在個人社交賬號稱，姜甲儒的表現很勇敢，「他敢面對人販子發問，我覺得他作為受害的孩子、被拐的孩子，出庭是對媽媽的支持，也是對整個尋親群體的支持。」

起訴書顯示，4人在本案被捕前均有案底。3名闖入姜甲儒家中的犯罪嫌疑人都曾因為盜竊罪被判刑，其中2人還犯過強姦罪及脫逃罪，被判刑期累計最長的王某刑期達23年。

庭審中，公訴機關表示，四人均構成拐賣兒童罪，且手段惡劣，社會影響極壞，應該從重處罰。姜甲儒及其家屬和代理人則表示，四人均構成拐賣兒童罪，且均為主犯，希望予以從嚴從重處罰。

此外，姜甲儒一方代理律師提出民事訴訟索賠677萬。

庭審結束後，姜甲儒告訴大象新聞記者，四個人販子其中之一當場道歉，「我只會告訴他們，你們永遠想像不到，18年前被你們拐賣的孩子，到現在能夠親自審問你們。我肯定要還我家人、我爺爺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