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缺席」的爸爸到孩子最好的朋友

三年時間，他從「缺席」的爸爸成長為孩子最好的朋友，這一場蛻變之旅背後有哪些故事？今天，就來分享他家爸爸的育兒思考。

兒子Ethan讀小班時，我工作特別忙，很少有時間陪他。有一天，下班回到家，我想先去看看準備睡覺的孩子。難得見我，他眼神躲閃，彼此也沒有話題。關燈離開時，我就好像不曾來過。我清晰地記得孩子看我時那可有可無的眼神，我猛地感覺到「除了我是他的爸爸，他是我的兒子」，我其實並不了解他，父子關係實質有很多空白。

類似的情形漸漸增加，我便決心改變這種狀況。當時，我也會在家裡提議一些自己的教育想法，但總會碰壁——沒有參與，確實沒有資格講話。「你行你上啊」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正好那時Ethan媽媽的工作要頻繁出差，而我工作的自由度大一些，於是，我就真選擇了「我上！」

從此以後，我真正參與到了日常的育兒中：每天接送、陪玩、單獨帶兒子出門…我的感悟是：假如你像我之前那樣，猛地在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孩子很陌生，那是因為我們開始就沒有很細心地察覺到孩子的需求，而等到發現時，他早已經長大了。

做父母，從一開始就需要學習。

Ethan在4、5歲的時候很喜歡在沙發上跳來跳去，我們和他說了很多次「別跳了！」「能不能停？」他每次都答應得很好，然後接著跳。

很長一段時間，我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只好問他：「為什麼我不讓你摸電門，不讓你把手伸進電風扇，不用說第二遍你就可以做到。跳沙發這事你明明答應不跳了，可還是會去做，為什麼？」

Ethan說：「因為觸電可能會死的！很危險！跳沙發有什麼危險的，不要緊的。」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他不是左耳進右耳出，他是聽懂了，但並不認可。

孩子當下的同意只是迫於家長的權威身份，或者Ta不知道怎麼說、怕說不通，但Ta心裡其實並不認同來自家長的指令。孩子雖然小，但已經是一個擁有自我感受、思考的獨立個體，單向的指令本質上還在用對待小寶寶的方式和他相處。「我說你聽」、「我告訴你」不是溝通，而是命令和要求，真正的溝通是要有「有共識」的。

後來，我和Ethan就跳沙發這個事情聊了很長時間，我給他假設了沙發周邊可能由於摔倒而產生的各種磕碰危險，還給他解釋了沙發構造，說明了在上面跳對沙發本身存在的破壞性，用具體的信息和事例來替代一句簡單的「不要在沙發上跳」。

這也讓我意識到當我們想要對孩子提一個要求，已經不只是說一句話，提一個要求那麼簡單，想要達成共識，非常有必要把前因後果說清楚，再去問他：「你能接受我的建議嗎？」那之後，跳沙發問題得以順利解決。這個「解題思路」也被延用在很多場景里，我們都會多問一句：「你認可嗎？」「你有沒有不同的想法？」假如孩子當下沒有異議，我們也會告訴他：「你暫時沒有想法，但後面有不同的想法還可以隨時找爸爸媽媽說。」

現在，他經常在家、在放學路上和我們分享當天發生的事情、自己解決的問題；他願意把內心的想法表達出來，我們也就獲得了更多了解他的機會。

我們多問一句，他就會多說很多；當我們和孩子互相認可了，很多成長的麻煩就容易解決了。

現在，我經常單獨帶Ethan出去玩（爸爸說，男士帶兒子出去玩不是更方便嗎？沒有廁所尷尬。）父子倆的相處「很順溜」，兩個人什麼事都有商有量的。我不把兒子視作一個需要被搞定的孩子，而把他當作一個最熟悉的朋友——我知道他想吃什麼，他對今天的期望是什麼樣的，我們一起做哪些事情他會開心。

但一開始並沒有這麼簡單，我們曾爆發過一場情緒激烈的2小時「衝突」。

一天周六，我主動向Ethan提議去湖濱樂高旗艦店逛逛，看看有沒有一些新奇的東西，Ethan很開心地同意了。一進店裡，孩子就提了3-4樣想買的樂高產品，但都被我以「今天只是逛逛，出來不一定要買東西」為由拒絕了。忽然一下子，Ethan很激動地轉身背對我，氣憤地走開，一句話不說。經過了一番無效的情緒化溝通，我和他如陌生人一前一後地走回到車裡。

在車裡，我也開始冷靜了下來，再一次向孩子了解今天為什麼會如此生氣。他非常委屈地跟我說，帶他來樂高店來選玩具，選了好幾個都不能買，那今天來幹嘛呢？原來當我提議來樂高店裡逛逛之後，孩子把「來逛逛」的期望理解成了來「選玩具」，以至於孩子覺得爸爸說話不算數，甚至欺騙了他。

嗯，孩子確實應該生氣，是我造成誤會了。

我開始問Ethan：「今天咱倆出門的時候是不是還是開心的？」他想了一下，點點頭。我繼續說：「Ethan你看，今天也是爸爸主動提出來要帶你來樂高店逛逛，對嗎？我們出門到店裡都是很開心的對吧，然後我也確實沒有承諾說今天一定會買對不對？」。

孩子繼續想了想，點頭同意。我覺得氣氛緩和了，他開始接受我說的話了。於是我繼續說，「那你想想爸爸今天是不是就想帶你來樂高店逛逛玩玩，也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對嘛？我也是剛剛才理解到，我說來逛逛，你理解成了來買玩具，是我沒有說明白。我們是開心的來的，爸爸也希望你可以開心地回去，好嗎？」

這時Ethan說，「可我還是覺得委屈怎麼辦？」他又回到了以前那個能和我好好溝通的Ethan了，我心裡很開心。我開始笑著跟他說，「那咱們去買個冰淇淋補償一下唄，或者回樂高店你再選選，有沒有特別喜歡特別想要的，爸爸下次給你買。」讓我很開心的是Ethan的回答，「其實我也沒有特別喜歡的，剛剛那幾個玩具後來想想也不是很好玩。」於是我們以一人一個冰淇淋，笑著結束了這次溝通。

這是我和孩子之間一次少有的激烈衝突。它讓我意識到，不論成人還是孩子，當人與人之間有激烈衝突的時候，可能眼中的對方都是負面的。作為父母，當我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後，第一時間得想辦法讓孩子從負面情緒中走出來，這才會有溝通的可能。當孩子開始接受我給的信息的時候，相互讓一步，給個台階後，最後孩子總能給我驚喜。

當然，和孩子把話提前說、說清楚，對標好彼此的期望，理解會引發孩子情緒的「導火索」，不讓孩子被模糊表達困住就能避免很多的矛盾發生。

所有溝通的基礎都是在能和孩子建立真實「關係」上，只有先建立親密的「關係」，所有這些碰撞、磨合才是彼此更進一步的養分而不是阻礙。

Ethan是一個非常熱情、特別敢於說「我愛你」的男生。這是媽媽的功勞，媽媽在察覺到我是一個相對內斂、做的多說的少的人之後，會有意識地多向Ethan傳遞愛的語言，也鼓勵他多主動表達自己的情感。這一點也反向影響了我，和Ethan在一起，我也能夠保持「打開自己」的狀態，主動的情感表達也越來越多了。想來想來，其實很多時候，甚至都是孩子先來關心我，教會我關心。

我陪他參加運動會時，手被劃破了一個小口子，小傷無礙活動，但他特別擔心，一直不想讓我參加後面的項目了，因為害怕我再受傷，他會不斷和其他人說：「我的爸爸受傷了，他不能去拔河了！」很多時候，孩子對家長們的愛就是直接、無條件的，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保護」父母。

孩子那種熱忱的狀態也帶動了我們的相處，作為父子，我們之間互相關心、彼此袒露的狀態是特別多的，我不希望和孩子形成一種一山不容二虎的、對抗的父子關係。

我希望孩子的情緒是穩定的，當他受到質疑、反對、失敗的時候能夠有自己的抗壓能力，而不是讓情緒充斥大腦，什麼也做不了；要形成這一點，在家庭、學校得幫助孩子建立一個舒適的內心環境，能讓孩子適當地釋放自己的內心感受，學會理解矛盾。

在他面前，我不想做一個高高在上的、無所不能的父親。不管孩子多大，只要是我錯了，我就應該爽快地承認，該彌補就彌補，該討論就討論，該解決就解決。好的關係要有互為進退的狀態，這樣他和別人遇到問題也不會去退縮、逃避，有責任感，他會願意相信直面問題的力量。

回望兒子的成長，我們特別重視上小學之前的這幾年，因為我們處在一個信息極其豐富的時代，孩子的生活半徑急劇擴大，無論社交、運動、語言，還是思維，都比我們小時候複雜很多，可能我們這一輩小學、初中才接觸到的東西，他們幼兒園就會遇見，就會習以為常，就要學會面對了。

好的幼兒階段發展相當於「打地基」，如果地基不穩，長大了再面對大量信息輸入就很難接住。我們最看重小朋友能不能在幼時保持孩童的天性，同時建立一個比較完整的人格，所以，我們很慶幸在過去三年幼兒園時光里，他可以在一個專註「讓孩子成為更好的自己」的校園裡長大。

有時，我們沒忍住說他：「你看xxx已經怎麼怎麼樣，你還不行呢！」他會說：「但我是Ethan，我可以自己和自己比，變得更好。」這是我們很願意看到的一種狀態，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我們還是會堅持當初對精靈谷的選擇。

我們很相信一句話——「對於未來，其實我們未必比孩子知道的多」。很多時候，我們其實是無法當一個先行者，「拉」孩子走的；當然，我們也不希望當掉隊的人，等孩子倒「推」我們向前。我們一家人是一個並行的team，我們想和孩子一起成長，一起探索我們的方向。

未來很長，我們對Ethan最大的希望是，以後不管在任何環境下，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家庭是一個生活共同體，身處其中的每一個成員都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並承擔相應的職責，通過一家人的合作去探索一種適應自身的關係模式，這不僅關乎孩子的成長，更關乎整個家庭的福祉本身。什麼是「好爸爸」？Ethan的爸爸讓我們看到那是願意承認「隱身」狀態，敢於直面問題，不怕犯錯，能夠反思。

所有的改變都是從意識到它開始，沒有人是天生的好爸爸，在「成為」父親的路上，每個人都需要在實踐中學。再笨拙的嘗試都有價值，那是通往孩子內心的唯一途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