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重逢八年不见的男神,他离婚带俩娃,我偷乐:正好不想生

2022年12月30日12:58:04 故事 1705


故事:重逢八年不见的男神,他离婚带俩娃,我偷乐:正好不想生 - 天天要闻

工作换了一家又一家,租的房子也搬了又搬。

我赚的钱只能养活自己,多不出一毛钱再去负担一个家庭。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

1

虎哥的女朋友樱桃宣布要嫁人了,新郎不是虎哥。

听说对方离婚带个孩子,不找爱情,就想找个女人照顾孩子。樱桃说北漂累了,早晚得嫁人,不如嫁个条件好的。

怪只怪,虎哥没房没户口没钱,不能让樱桃衣食无忧。怪只怪,虎哥也还是个女生。

樱桃的离开,无异于在虎哥的心口猛扎了一刀,但却意外让我重燃旧爱。

樱桃走后,店长把樱桃的课程留给我了,因为光荣榜上,我是最受欢迎的老师。

一堂课下来我已经可以准确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并且不重复地花式夸赞他们的作品。

下课前10分钟,我邀请家长进教室,让孩子给家长介绍自己的作品,既锻炼孩子的口语表达,也是一种亲子互动。

但是樱桃提醒过我,小七是个例外。

小七的家长除了第一堂试听课来过,之后再没出现过,连签合同缴费都是线上完成的。

下课后,别的孩子都被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接走了,只有小七是自己收拾好素材箱,自己一个人离开。

考虑到她只有8岁,门店在购物商场,人流量比较大,我有点担心,问道,“你妈妈是在门口,还是车库等你吗?”

小七用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厌倦眼神看我,“妈妈在加班,我去隔壁教室接弟弟回家。”

隔壁是创意美术,很多小朋友在那里学画画了。

“你爸爸呢?”

小七撇了撇嘴,似乎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妈妈说,我没有爸爸。”小七提起素材箱,向隔壁的创意美术走去。

我还是不太放心,让樱桃把小七妈妈的微信推给我。我申请添加好友,没想到我有对方的微信,上一条信息是八年前发的。

“学姐,新婚快乐。”

“宝子,希望你也快乐哦。对了,希望以后你和子年保持距离,毕竟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捂嘴笑)。”

所以小七是学姐和程子年的孩子?

算算时间,八年前毕业季,学姐未婚先孕,是从宿舍出嫁的,也算是相当热闹。

从那之后,我确实没有主动联系过程子年。

虽然我曾经喜欢过他,很久很久。

虽然我每天都会在地铁站的广告牌上看到他,百亿基金经理,他的眼神温柔,就像当年一样深情。

2

上了一整天的课,我几乎把学姐和程子年抛到脑后。

但坐在电脑前写评语时,又想到小七那张脸,笑的时候很温柔,眉眼确实很像程子年。

点击鼠标,打开小七两年前的报名表,父亲那一栏,是空着的。

离婚了?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跳动。

“走啊,要锁门了。”

虎哥关了所有的灯,准备锁门,商场响起了结束营业的音乐。

“你天天加班给同学写评语,又不多发工资,图什么?勾个考勤得了。就像樱桃一样。”

突然提到樱桃,虎哥撇撇嘴,“你怎么知道,她肯定会离开?”

樱桃和虎哥是老乡,五年前,虎哥说有个妹子为了逃婚,想来投奔她。

虎哥为人仗义,尤其是对女生,不仅收留了樱桃,还带樱桃来门店,先是销售,然后参加培训,变成讲师。

虎哥的卧室只有一张单人床,虎哥睡地上,樱桃睡床上。

我从来没问过虎哥,是不是喜欢樱桃,但如果我是樱桃,我的心肯定都被融化了。

但可惜,冷眼观察,樱桃和虎哥不是一类人。

“樱桃追求稳定有保障的生活,不像你和我,愿意做一只风餐露宿的野鸟,不愿意做笼子里衣食无忧的家鸟。”

攒了钱就去旅游,喜欢哪里就住上十天半月,辗转的城市一只手数不过来,工作换了一家机构又一家,租的房子搬了又搬。

时常月光,赚的钱够偶尔虚荣偶尔奢侈,能养活自己,又多不出一毛钱再去负担一个家庭。

所以我和虎哥这辈子都不想结婚。

虎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然后递给我一杯热梨汤,我警惕地瞅着,怕虎哥因为失恋,对我下手。

“拿着,买一赠一,你这杯是赠的。”

我和虎哥是在腾冲青旅认识的,当时我睡着了,有个小伙子扒拉我行李,被虎哥揍了。

后来那小伙子又叫了三五个人回来,我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虎哥正被摁在地上猛锤。

警察把那帮人拽开,虎哥的脸已经肿了,眼睛肿成一条缝,可虎哥还对我笑,安慰我,别担心,不疼。

其实虎哥也是个女孩子,她让我们都叫她虎哥,是因为她想把自己当个男人。

后来我委婉和虎哥表达过,我是直女。虎哥白眼翻到天际,说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虎哥喜欢软妹,而我,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

在青旅她之所以帮我,纯粹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

“你知道小七住在哪里么?”走出商场时,我问虎哥。

“???”虎哥满脸问号。

“她才8岁,下课去美术班接弟弟,然后再一起回家。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么?”

“她住那里,”虎哥抬起手指着对面,“御府庄园,10多万一平,大户型,一流一类学区房。过个马路就到家。”

“一套房,一千多万?”

“嗯。”

原来百亿基金经理这么赚钱。

“是不是后悔了?你毕业要是去互联网,现在说不定也住上大房子了。”

985计算机专业,毕业时赶上互联网风口,同学们要么是程序员,要么是带着理工科背景杀入了金融行业。

像我这样,进入了教培行业,成为编程兴趣班的一个老师,简直是个异类。

同事里,只有虎哥知道我是正规本科毕业。所以私下里,她调侃我是个疯子。可以去应聘坐着上班的白领,偏偏要来当站着讲课的蓝领。

可是我不后悔,我时常觉得自己心里住着一匹野马,我不想被圈养,无论是婚姻,还是公司。

3

隔了一周,又到了小七的课。

可是她的状态明显不好,第一堂课时,她第一个完成编程设计,并用素材搭建完成,但是这节课她始终紧闭着嘴唇,一只手还捂着肚子。

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家休息?落一节课没有关系,之后可以和我约时间再补课。”

她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没关系,我能坚持到下课,还得去接弟弟。”

她真的很能忍,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一只手用力地摁着肚子,不得不半趴在桌子上,也不肯回家。

“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

摇头,“妈妈,在加班。”

疼得从凳子上滑落到地上,硬是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来。

没想到时隔八年之后,我会主动给学姐打电话。

微信电话,没人接。

翻出通讯录,打了五遍,还是没人接。

我半抱着小七,她因为疼痛,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虎哥背起小七,说先送医院。

店长不同意,“送医院,万一路上有突发状况,谁担责?打电话,叫家长,联系不上就叫救护车。”

虎哥又翻了白眼,背着小七麻利出了门。虎哥总是不服管教,而虎哥最吸引我的,就是各种不服。

坐在出租车上,虎哥问我,“有没有小七的证件。没有证件,怎么挂号看急诊?给孩子爹打电话。赶紧。”

于是在程子年结婚8年后,我第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存我的号码,为了避免尴尬,我说,“我是小七的编程老师,她肚子不舒服,我们正送她去医院,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阮萄?是你?我马上过来。”

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和程子年再见面时,第一句话是,“孩子怎么样了?”

是他的孩子,他毕业时未婚先孕的孩子。

挂号,抽血,验尿,等结果的时候小七挂在程子年身上睡着了,虎哥先回门店了,我坐在程子年身边,不知道该算老同学,还是仅仅是编程老师。

“阮萄,你为什么删除了我的微信,QQ,还拉黑了我的电话号码?”

我想说,“学姐让我和你保持距离。”

但我只是假装有点惊讶,反问,“怎么会?可能是之前被盗号了。”

声音很小,还低着头,我并不是很擅长撒谎。

之所以没有说实话,是不想再拖出一大串的辩解,比方,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避嫌?

4

大学时,我和程子年一起组队参加辩论赛,我会叫他去图书馆,他会喊我去喝酒撸串。

发烧的时候他陪我在校医院打吊针,期末考之前我熬大夜帮他复习重点。

所有人都默认我们是一对儿。

但是,我们没有牵过手,没有拥抱过,更没有接过吻。

唯一足够暧昧的画面是有段时间我们要搭乘同方向的地铁去实习,他总会让我靠在角落,用双臂圈起我,尽量阻挡上下班高峰的人群。

我也曾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差挑明关系。

直到大三暑假,他参加导师的项目,去外地呆了两个月,回来时,多了个女朋友。是同去的学姐。

关于他和学姐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有说,学姐对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有说两个人一见钟情,还有说是他首先对学姐告白了。

总之他和学姐高调地在一起了。

一年后学姐研究生毕业,程子年本科毕业,学姐从宿舍出嫁,新闻还上了学院的官网。

那天我从家返校,躲在宿舍楼后,远远望着热闹,看着他西装笔挺等他的新娘。

然后我的记忆开始模糊,我再也分不清曾经的我们是不是,只是,我和他,并没有我们。

只是我的一腔热情,并没有我们的两情相悦。

又或者是他变心了,他可能是个渣男。

我一个人默默回顾了一遍我们的过去,程子年说,“我加你了微信了,通过一下。”

这时学姐来了。

她从程子年身上把小七扒拉下来,转向我说,“我把助理电话发给你了,下次找不到我,打助理电话,助理24小时在线。”

我点了点头,仿佛又回到了大三暑假结束,学姐来找我确权。

她喊我到宿舍楼下,说,“宝子,程子年是我男朋友了。”

就像逛街时,不差零花钱的姑娘们自然地对老板说,“这个我要了,包起来。”

医院,泛白的灯光下,站着我们三个人,再加他们的孩子。

怎么算我都是多余的,于是我很识相地先走了。

晚上回到家想问小七情况怎么样了,但又作罢。

他们是家长,总会比我这个兴趣班的老师更关心孩子。

凌晨,微信又推来了程子年的好友申请,备注:小七急性肠胃炎,已经打完吊针了,你怎么还不加我?

我犹豫着,他和学姐,是离婚了,还是在冷战

5

第二天营业结束,我和虎哥一起锁门后,看到程子年等在门口。

“能请你吃个宵夜么?”程子年问,“学校门口的串店应该还开着。”

虎哥满脸惊讶,仿佛在说,你们两个有奸情!!!

原来这就是你大学暗恋未遂、被人捷足先登的男神!!!

他孩子都8岁了,你不会还没忘记他吧?!

哦!

肤浅的女人!你也要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了?!

虎哥仿佛已经从樱桃的离开中振作起来,因为在虎哥看来,所有决定嫁人的女人,都是肤浅的女人。

所谓嫁人,不是故事的结局,而是新故事的开篇。

比方,给男人生孩子,比方操持一家大小吃喝拉撒,比方平衡家和工作。

比方,你再也不是你自己,你变成了家庭的一颗螺丝钉。

比方你得到了穿衣吃饭的保障,但你永远地失去了你的自由。

一个肤浅的女人,不值得虎哥伤心。

其实我们正打算去路边吃个地沟油铁板烧,顺便等公车,但我本能地说,“我最近减肥。”

“那我送你回家?”程子年自来熟地和我们并排走。

“我和我同事坐地铁就行,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昨天也谢谢你同事,我送你们,先送你同事。”

“那就谢谢你了。”虎哥替我回答,相当自然地走向电梯间,问车停在B2还是B3,然后主动地坐在后排。

一路相当安静,要不是有电台广播,空气得凝固成冰块。

虎哥下车,我紧跟着下车,程子年叫住我。

我以为他会问我什么没通过他的微信,我打算继续撒谎说没看到,没想到他问,“还跑步么?”

我摇了摇头。

我和程子年都很爱好运动,大学时马拉松,游泳,乒乓,羽毛球,我们投喂对方,也吊打对方。

“那你现在玩什么?”

“想玩路冲。”

程子年看向我,眼睛里带着光,像发现了惊喜,“我带你去个地方。”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督促我快上车,而我竟然同意了。

车开到一个热闹的广场。

有玩飞盘的年轻人,跳广场舞的中老年人,还有学轮滑的小朋友,广场最酷炫的地方在于有一个下沉的设计,是滑道,好几只滑板正在上面飞驰。

玩滑板的人纷纷和程子年打招呼,还有人递给程子年一个滑板,邀他斗两场。

程子年说:“今天有朋友来,下次吧。”然后转身把滑板递给我。

这里有初级道,中级道,还有高级道,按理说适合每一个滑板爱好者。但我其实,还处于站在滑板上不敢溜坡的新新手。

见我迟疑了,程子年精准地问,“你刚开始玩,还不敢是不是?”

他总是善于从我的微表情捕捉我的内心。

其实我玩很久了,但还是不敢。

充其量只是在平地上,感受滑板带给我的轻盈,始终想尝试破风跳跃假装起飞,但一直不敢。

把滑板放在初级道边缘,他伸出手,“我教你。我是这里的免费教练,你看她,她,她都是我带出来的。”

我看见他眼神示意的那个穿短裤的姑娘,那个红头发的姑娘,那个有玫瑰纹身的姑娘。

也许是嫉妒,也许是为了证明我不在意,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握着我的手,协助我在一米多见宽的轨道上来回滑行。

也许是天气太热了,手心很快潮湿了,黏腻地贴在一起;也许是运动量太大了,我的心脏猛烈跳动,像是要喘不上气。

然后他让我休息一会儿,他像一只灵活的鸟儿,在下沉的高级道上急行、起跳、凌空、远远地向我笑。

就像开屏的雄性孔雀向雌性展示,而我偏偏觉得,还不错。

等他再把我送到我家楼下时,他没有问,为什么不通过好友验证,而是问,“明天还玩么?”

6

后来程子年常常出现在教室门口,而且精准地避开了小七上课的日子。

店长并不知道和我程子年是大学同学,店长惊讶地发现,对方是地铁上的广告人物!肯定有户口有房,我如果真能拿下,拎包入住,摇身成为阔太。

唯一的缺点是喜当妈,而且是两个崽的后妈,但好处是,孕期、生产、哺乳、带娃全都省了。

我没有反驳,还当笑话说给程子年,“你说如果我们能成,早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

程子年正在指导我过一个大弯,结果问完这句,我和滑板一起摔了出去。

比疼更可怕的,是丢脸。

过弯的要领程子年和我说过好多遍,躬身、屈膝、放低重心、掌握平衡,但是问问题的那一刻,我把要领全忘了。

大学时,我从来都没有告白过,在他和学姐在一起之后,我也没有纠缠过。

至少我看上去是拿得起,放得下,很潇洒。

我迎着他的目光,企图从他脸上的微表情寻找证据,证明他从未喜欢过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证明是我自作多情,他并不是个移情别恋的渣男。

可是他的耳廓不自觉地动了,每次被猜中内心真实的想法,他的耳廓都会出卖他。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检查我的擦伤。

白天是年薪百万、正直可靠、单身可撩的程序员,晚上是无组织滑板社的业余教练,目光所及在滑板上飞驰的漂亮妹子都经过他手把手指导。

还是和大学一样,程子年永远不缺女朋友的。缺的是能把他拿下的女人。

但是检查完我并没有大碍,他松了口气,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二婚。”

嗯?

但他飞快地补充,“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你可以慢慢想。毕竟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太着急、太草率做决定,并不好。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就像看着程子年甩着鱼竿,抛出鱼饵,等着鱼儿上钩。

不知道他的鱼塘里是不是只有我这一条鱼。

7

程子年没来找我的时候,虎哥和我坐在街边的麻辣烫串串前,就着啤酒对我进行拷问。

“让你心动的究竟是什么?是旧情未了,还是因为他有钱?”

“不能是两个都有么?”

“等你把白月光弄回家,就会发现不过是个白米粒,之所以初恋难忘,是因为你脑子里滤镜太多。”

虎哥把钎子归拢,然后放到了我的钎子堆儿里,又加了一句,“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不甘于大学时当了陪跑。”

我不甘于,大三暑假前,他还嚷嚷,昨晚开杀太晚,早晨起不来,让我帮他买个包子,图书馆占个位置。

怎么暑假结束,他实习回来,就有学姐来宣布,从此以后程子年的早餐包和图书馆都被学姐承包了。

就着温热的空气,吃完最后一块鱼豆腐,我才悟出来,学姐偷走了我和程子年相处的权利,但程子年并没有站出来为我辩解,说他喜欢和我相处。

“你决定要给两个孩子当后妈了?”虎哥目光悲壮地看着我,同时竖起大拇指,“我敬你是条好汉。不知道百万年薪的程序员,养不养得起你和他的第三个孩子。”

虎哥知道我喜欢小朋友。

放弃互联网的风口,当一名教培行业的编程老师,不仅仅是因为我脑子有病,还因为我喜欢小朋友。

但虎哥不知道,我只喜欢别人家的小孩,我并不想自己生孩子。

所以离婚有崽的程子年,恰好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8

一晃半年,编程课程暂时告一段落,门店准备给小朋友办一个作品展,一方面向家长展示小朋友的成长,更重要的是让家长续课。

编程就像弹钢琴,过了一级,有二级、三级,课程已经延展至初高中,甚至还有国际比赛。

自从双减后,兴趣班的赛道也凄凄惶,颇有不知明天在何处,不如今天多圈钱的迹象。

以主班老师的身份,我给学姐发了很多条信息,让她务必百忙之中抽时间参展,也不会耽误她太多时间,她的出现肯定会让小七很开心。

学姐踩着点来,进门的时候还在讲电话,脸上攻气十足。

听说她现在是一家芯片公司的头部销售,业绩常年霸榜,所以她的每一分钟,都相当值钱。

我先是夸奖了小七逻辑好,动手能力强,好好培养,是个好苗子。

另外,独立,有责任感,她才8岁,在别人家,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爷爷奶奶帮着背书包,妈妈爸爸督促着多吃饭饭长肉肉,而她表现出少有的自控。

满意的表情在学姐脸上蔓延,又不至于惊喜,轻轻评论,“我在她这个年龄,都带弟弟读古诗,教弟弟认字了。”

我一直不知道,学姐有个弟弟。

所以学姐把小七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停顿了半分钟,我话锋一转。

但是,小七很少和同学们交流,总是独来独往,唯一的朋友是弟弟,但也仅限是拽着弟弟的手把他领回家。

我在小七的脸上常常读出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冷漠厌世。

不是对所学课程的冷漠,或者对老师同学的冷漠,而是对生活的厌倦。

学姐的脸迅速拉了下来。

虎哥满脸带笑地走过来,“姐,老师的意思是,让您多陪陪孩子。您的孩子都这么优秀了,要是您多关注一些,那成绩更是蹭蹭蹭坐着火箭上升。

“要是您真忙,没关系,交给我们完全没问题,我们不仅有周末的编程,马上要推出一款托管,非常适合您这种打拼的职场妈妈。”

作为销售的虎哥有一种好嘴,这要感谢离她而去的诸位妹子们,让她明白了,对女人这种肤浅的动物,实话实说只会显得自己笨拙,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说到对方心坎里。

显然职场妈妈戳中了学姐的心。她提起来的气势泄了一半,转而问我,“阮萄,你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我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大龄单身,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学姐拽着小七,走到店门口,看到程子年捧着一把鸢尾花,紫色,不算醒目,但是却神秘而魅惑。

小七眼睛突然亮起来,兴冲冲叫了一声,“爸爸!”

程子年愣了,相处半年,他准确地错过每一次小七上课的日子。

但今天,门店办展不上课,所以程子年不知道小七会来。

学姐死死拽着小七,程子年的脸上浮过一丝尴尬,然后很快换成慈爱的笑,“要好好吃饭,不然又像上次,肠胃炎了。”

小七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学姐连拖带拽弄走了。

临走前,学姐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我,仿佛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也是,曾经她轻而易举抢走了程子年,如今,程子年不过是一个她睡过的、不要的男人罢了。

程子年把花递给我,“阮萄,搬来和我住吧。”

我低下头,眼里全是紫色的鸢尾花。

大学时,学校的花丛里也有鸢尾花,盛开的时候,他总会摘两朵夹在我的书里。

我曾怪他,花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折下来,他说,有花堪折直须折。

我抱过鸢尾花,问,“为什么是我,非正式滑板社里那么多女生,为什么是我。”

“和你在一起轻松,你看上去,没有胜负欲。”

胜负欲,大概是上进心。我努力读书,考上985,就是为了逃离我妈,过一种平平地躺着,连翻个身都嫌懒的日子。

从来没想过,这种摆烂的心态,有一天会让我曾经求而不得的男孩子,反过来追我。

虎哥劝我,别信程子年,正所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况且是一个二婚的男人,骗女生几乎是零成本。

可是我又有什么可骗的呢?

大龄单身女青年,没钱、没房、没车、没户口、没胸、没屁股,穷得只剩下墙上挂着的,所有学生给我贴的小星星,送我成为最受欢迎的葡萄老师。

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虎哥非常怒其不争地说,“你有,你还有真心。你还有自由,你最珍视的自由。”

9

我们恋爱了,就像迟到了十年的恋爱。

坐在沙发上,盖同一条毛毯,看黑色幽默的电影。

交换彼此的购物车,看对方有什么待下单的有趣图书。

一起去郊区骑行,30公里的山路可以不说一句,看到美丽的景色会一起停下来欣赏。

仿佛跨过了热恋,进入到老年人的相处模式。

同居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互相看了对方读了一半的书,然后抱着睡着了。

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失去了男人的某些功能,所以才被学姐离婚。

由于搬去和程子年同居,我和虎哥的地铁好搭档的组合不得不拆开,虎哥说,从前我只是肤浅女人中的一员,如今我是肤浅且瞎。

因为我根本没看出来,在程子年最爱的人根本不是我。

怎么会呢,程子年待我很好。

会在我喉咙痛的时候,给我煮梨水;会在我生病的时候,陪我去医院;完全不在意他是金融白领,我是教培机构蓝领。

不在意我们之间的物质差距,不在意毕业快十年了,他一骑绝尘的进步,我像拽不起来的烂泥,还过着每个月要算着日子发工资付房租还信用卡的生活。

虎哥说,那是因为也许他根本不在意。就像一个富商养了一条漂亮的狗,富商怎么会在意狗怎么想?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比喻。

我没有被程子年养,我还在工作,我还在赚钱。

虎哥坚持,只要我住在程子年的房子里,我就是他养的一个宠物。

就算我是宠物,那么多个女生,他偏偏选了我,说明我是特别的。

虎哥说,对,你是特别的,特别傻,傻到看不出来程子年最爱的是他自己。

程子年向我求婚了,进展太快出乎我的意料。

那天他带我去商场,一层全是珠宝首饰,他问我喜欢哪一家,随便挑。

就像大学时去学校的小吃店,他说想吃什么冰棍?随便挑。

虽然我很想尝尝盒装的,有独立包装小勺的梦龙,但是我永远只会拿兵工厂。

程子年说,“结婚吧,我们结婚吧。就我们两个,互相陪伴,一起宅家,或者一起玩儿。除了滑板,我还想去学滑翔伞,学冲浪,我们一起,一定会把生活过得特别有趣。

“既然你不想要孩子,那我们就不要,后半辈子,就是你和我,我和你。”

大学时我们常常玩一个游戏,一根兵工厂,轮着吃,拿到的那个人要先说“我喜欢什么”,或者“我不喜欢什么”,然后才能吃。

当然不是因为穷,程子年不仅有父母给生活费,还有个疼他的姐姐,所以他向来不缺钱花。

仅仅是为了好玩。

他说,我喜欢自由自在。

我说,我不喜欢生养孩子。

没想到,这么琐碎的话语,他竟然还记得。

被他揽在怀里,应该觉得感动,但是却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部分的自我莫名地消融在他的誓言里。

右手多了一枚戒指,碎钻,和淘宝九块九包邮的不辨真假。

再上课时,班里眼尖而早熟的女生问,“葡萄老师,你要结婚了吗?”

小七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我,眼神很复杂,带着对葡萄老师的喜爱,以及对后妈的排斥。

虽然虎哥并不喜欢程子年,但是不影响虎哥向学姐销课,虎哥以为肯定要流失学姐这个客户了,毕竟哪个女人愿意让前夫的女朋友教自己的儿子?

可是偏偏学姐续课了,带着一种高薪女人特有的傲气,仿佛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毕竟那是个她自己不要的男人。

每次课程结束,我都要在班级小群发课程小视频,点评孩子的表现,艾特家长。

每次艾特学姐,我都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曾经,她从我这里抢走了程子年,现在,我要从她那里抢走小七。

程子年正在计划打官司,争夺抚养权。

实际上,程子年并不想真的争夺抚养权,至少现阶段,他不需要多个孩子来打扰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是他需要探视权,自从五年前离婚,学姐几乎阻断了一切程子年和孩子们接触的机会。

起初程子年觉得并没有什么,他甚至曾经为不用听学姐的唠叨,不用半夜被踹醒换尿布,不用听到婴儿无休止的哭声而庆幸。

但随着人到中年,也许又开始希望,能陪女儿看画展,能带儿子踢足球,毕竟,儿女双全、家庭和睦是一个成功男人的标杆之一。

10

程子年真的起诉了,我成为了他的证据之一,表明他又组建了稳定的家庭,有充足的人力、财力去照顾孩子。

相比于学姐一门心思扑在业绩上,让年仅8岁的老大去接5岁的老二回家,程子年更适合当监护人。

我企图置身之外,因为我不想刚刚结婚,就真的变成二娃的后妈。

没想到学姐来找我。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吗?”

这简直是废话,我怎么会知道,我怀疑学姐顶级销售的能力是不是只适用于男人。

“剖腹产第三天,止痛泵刚去掉,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女人发来的床照。我疼得直哭,分不清是肚子疼,还是心疼。”

任何一个孕期出轨的男人都应该拖出去乱刀砍死喂狗。

但我低头喝着咖啡,假装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

摇头,故事的版本太多了,我不知道学姐想讲哪一个。

“那年暑假我们一起去东北调研,饭桌上有人要灌他酒,我替他挡了一杯,我单纯只是把他当学弟,他却觉得我像他的姐姐。

“他不是独生子女,他还有个姐姐,他是全家的宝。

“他说别的女生都想让他去照顾,只有我主动去照顾他。

“是他追的我。

“怪只怪我也不是独生子女,我也有个弟弟,我确实习惯了去照顾对方。”

咬着吸管,依旧假装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程子年很招女生喜欢,我警告过很多女生,只有你主动和他保持了距离。其他女生就像蜂蜜般黏在他手上、腿上、衣服上,洗也洗不掉,他也并不想洗掉。”

咖啡已经见底了,我点评,“你想说,他是个渣男,不值得我和他在一起,协助他打官司。可是,我为什么要信你?”

作为一个正常的未婚妻,我应该相信程子年,而不是和他势不两立的前妻。

“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

学姐态度很坦诚,我看到她因为太过操劳眼角滋生的细纹,下垂的眼袋。

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和程子年在一起的三年,她如何成为家庭的螺丝钉,实现了三年抱俩。

学姐使出杀手锏,诚恳地道歉,企图唤醒我的良心,“对不起,当年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他。但是,他不值得你的喜欢。”

喜欢到为此休学,一听到他的名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大三暑假结束,程子年和学姐荣耀归来后,我休学回家了。

我妈见我一蹶不振,好吃好喝照顾我,但是又言语犀利指责我。

我妈是不是豆腐心我不知道,但绝对是典型的刀子嘴。

从小到大,每一天餐桌都是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以及她无休止的埋怨。

干活的时候我爸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一到饭点儿就回来了;每天不是下棋就是遛鸟,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自己抽烟;家里的穷亲戚像苍蝇一样永不消停,她是瞎了眼,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我爸。

我的童年充斥着我妈扯着嗓子的咒骂,我得非常努力地走神,才不至于让自己淹死在她的滔天怨愤中。

她对我最大的期许就是,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仅要自己优秀,还得嫁个优秀的男人,而不是像我爸一样,像条死狗,烂泥扶不上墙。死了算了,活着除了浪费粮食没别的用。

总结,我妈一生的不幸,就是从嫁给我爸开始。她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变成了家里的一头永不停歇的老驴。

嫁给一个男人,就像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

休学在家的时候,我问我妈,“如果重来一次,你还嫁人么?”

“嫁!女人当然得嫁人!不然怎么办?所以你得让自己足够优秀,嫁个好男人。”

什么是好男人呢?年薪百万,明星基金经理算是好男人吗?但也阻挡不了孕期出轨。

11

距离开庭,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律师还在互相摩擦,想看对方的底牌。

我辗转得知,学姐正在悄悄给孩子们办护照,准备带着孩子去开拓海外市场,以此捏碎程子年的妄想。

反正到哪里都有家政阿姨,只要学姐挣得比阿姨多,就不怕没人看孩子。

程子年在阳台和律师通电话。

“对,我并不是真的想争夺抚养权,但是她连探视都不允许,也太过分了。对,我们要假装,据理力争抚养权,等她反过来求我时再松口。

“我才不想照看两个孩子,麻烦死了。

“到时候我就顺手推舟把抚养权再让给她,顺便要求减少每个月的赡养费。现在每个月都感觉被薅羊毛,两个碎钞机,而且还是在云端的那种。”

他的电脑屏幕亮着,上面的微信不断蹦出新的消息。

“你最近好久都没来玩滑板了,都没人教我了,你什么时候再来?”

“我查过了,下个月南宁的海边最适合冲浪,你说要带我去,什么时候订机票?”

“给你推荐一本书,刚刚我看到这一页,超有感觉,分享给你,我猜全世界只有你会懂。”

这些对话,都来自不同的微信头像。

应该不是出轨,不然不会是如此轻轻的挑逗。

只不过和当年一样,有很多异性朋友罢了。

等他打完电话进来,我窝在沙发上假装翻书,不经意地问,“你当时和学姐为什么离婚?”

“她那段时间产后抑郁,执意要和我离婚。我好心好意请我妈去伺候她坐月子,她自己调整不过来,让我妈滚。她以自杀威胁要离婚,我不得不依她。

“我是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才答应离婚,还放弃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谁知道她无情无义,根本不让孩子和我见面。”

程子年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瘪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会产后抑郁?”

“还不是因为她强势又脆弱,针尖儿大的事儿到她眼里就是过不去的坎儿了。全天下那么多个女人生孩子,怎么就她事儿,抑郁了?”

绝口不提他孕期出轨的事儿。

就像一个硬币正反的两面,关于程子年离婚的真相,程子年和学姐,各执一词,矛头直指对方。

而我该信谁。

为了增加胜诉的概率,程子年的律师建议,让我以证人的身份出席,指出学姐让8岁的女儿接5岁的弟弟回家。

虽然家就在商场对面,但短短5分钟的路程,也足够发生无数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

12

虽然我每天都去店里工作,但店长认定了我肯定辞职,只是时间早晚。

毕竟我赚的钱只是程子年的一个零头,如果程子年真的争取到了抚养权,那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回家相夫教子。

就像突然辞职的樱桃。

同样是给别人当后妈,显然我的选择比樱桃的要好太多了。

毕竟是年薪百万的旧情人,有房有户口,不像樱桃,对方只是个小城市的员工罢了。

同事们都恭喜我,只有虎哥冷眼旁观,说房东又来催房租了,如果下一期房租再不缴,就要租给别人了。

虎哥笃定了我还会搬回去,就像当初我笃定,樱桃一定会离开一样。

小七不来上课了,准确的说,学姐为小七和弟弟办好了出国手续,就等国内的工作交接完就走。

就算程子年胜诉,那又怎样?法官还能像抓罪犯一样把孩子引度回国么?

在国外待个三五年,等孩子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和亲妈的关系都紧张,更别说和陌生爹了。

程子年这辈子想要和儿女亲近,估计只能在梦里了。

这是学姐在机场和我说的。

因为首次开庭时,我没有出席,学姐认为,我不是她的敌人而是朋友。

也称不上朋友,并不是为了帮学姐。

而是,假设我是一个单亲妈妈,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比她做得更好,既不耽误照看孩子,又能赚到大把的钱,为孩子提供无忧的物质保障。

小七在机场和我拥抱,她说,“虽然你比我妈妈更耐心,更愿意陪我,更懂我,我很喜欢你,可是,谁都不能代替我的妈妈,葡萄老师,我会想你的。”

学姐带着小七和弟弟走之后,我和程子年的感情直线下跌。

因为我没有在法庭上帮他争取他的权利,他斥责我自私自利。

质问我,是不是因为孩子不是亲生的,就不爱她们?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希望她们出现,打扰到我们?

我竟然笑了。

是被他的逻辑和问题逗乐了。

“想要自由的,难道不是你吗?我和他们并没有血缘,我为什么要爱他们?因为道德么?还是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你是我老婆!我们要结婚的!”

“如果,我想要自己的孩子呢?”

程子年皱了眉,仿佛这是个让他烦心的问题。是的,他不想再要第三个孩子了,“别闹了,你根本不想要孩子。”

是的,我不想要。

因为我害怕把自己从内而外的丧的能量传递给TA,让TA从出生就不爱这个世界。

更害怕生个女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作为一个女人,怎么样才可以幸福快乐。

我害怕生孩子,但是,并不代表,我的另一半,可以剥夺我成为母亲的权利。

程子年和我求婚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去看妇科。

医生是程子年,我说肚子好痛,他说没关系,做个手术就好了,然后他切除了我的子宫。

我拖着行李箱再去找虎哥时,她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意外。

慷慨地表示,房租已经交了,次卧还是原来我住的样子。希望我早点把垫付的房租还给她。

还安慰我,每个人总会遇到一两个人渣才能学会成长,被渣了也没什么。

虎哥真擅长在我伤口上撒盐。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才回到出租屋,扔下行李,随意地躺在地板上,“为什么会被同一个人渣两次,而且每一次都喜欢他,每一次都成为他随意撩拨的对象,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loser。”

虎哥叹了口气,“因为你让自己活得像个loser,这才是对你妈妈最大的反抗和报复。”

出人头地和烂泥扶不上墙。

嫁个好男人和大龄单身。

相夫教子和孤独终老。

可是好糟糕啊,我妈过了一个糟糕的人生,我似乎也过着糟糕的人生,虽然各有各的糟糕,但在大的框架上,我完美的复制了她的失败人生。

其实虎哥也有她的烦心事,因为出柜,她妈妈和她断绝了母女关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反抗。

“你想喝点酒么?”虎哥问。

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两个把冰箱里所有的酒都翻了出来,啤酒混着鸡尾酒混着红酒,很快我们就忘记了烦恼,手拉着手,光着脚在客厅跳舞。

然后我们牵着手,一点一点靠近。

这是要接吻了吗?

我要出柜了吗?

这又是一种反抗么?对现实的反抗,对我妈的反抗,对男人的反抗,对婚姻的反抗,对程子年的报复?

在嘴唇距离0.01毫米时,不约而同,我们一起笑场了。

虎哥说,“你的脸上写满了对男人的欲望,要亲亲,要抱抱,求求你,爱我,爱我。”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出来了。

说到底,不过是渴望,被温柔地爱着罢了。

就像希望,我妈在给我投喂食物的时候,是温柔的,而不是言语犀利的,如果她这么讨厌她的生活,她为什么还选择留在原地?

她为什么不离婚呢?

是因为我吗?

所以如果我结婚了,一定不能有孩子。孩子是我回归单身、回归自由最大的绊脚石。

虎哥说,“如果现在还不想进入婚姻,不想被绑住,不想伺候男人,不想当母亲,那就自由自在地单着吧。”

“可是,我好像,又很想被爱。心里像破了个洞,要亲亲,要抱抱。虎哥,我感觉自己好可耻。”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虎哥没有劝我不要哭,她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肩膀,给我唱着歌。

唱着我们平时给小朋友唱的儿歌,像别人家的妈妈一样温柔。

如果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虎哥。

如果童年不是充斥着我妈妈的谩骂而是虎哥的歌声。

如果从前从前,我们是朋友。

我可能就没有这么多的难过了。

13

学姐在新加坡给我发来邮件,说小七和弟弟适应得特别好,连外教的钱都省了。

在邮件里,她先是说了谢谢,如果不是我放弃指证,她现在可能还在争夺抚养权。

又说了对不起,她撒谎了。

大三时,是她追的程子年。

调研后的餐桌上,当好客的山东人要灌他酒时,学姐几乎本能地站了出来,就像保护自己的弟弟一样,为程子年挡酒。

对学弟的喜爱,就像爸妈刻在血液里的诅咒,要爱护弟弟,保护弟弟。

学姐说,当年她看过程子年手机草稿箱里的信息。

葡萄,今天好丢脸,被一个学姐帮我挡酒了。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想你。

葡萄,学姐今天吻我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想到你。

葡萄,学姐和我告白了,我还没有答应她。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等回学校,再开学,我要当面和你说。

学姐说,“程子年是喜欢你的,但是又没有喜欢到,拒绝另一个女生的追求。所以才会有编辑好的信息,却没有发出。”

毕竟,程子年不是独生子女,他有一个亲姐姐,在北京打工。

我们大学时,他姐姐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帮他手洗衣服,帮他晾晒床单。

他习惯了被照顾,他习惯了当个长不大的男孩子。

而和我在一起,我给他的,仅仅是有趣,而不是照料。

所以大学时,许多次同学们起哄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他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

我终于决定给学姐写一封邮件。

经过这么多年我才不得不承认,我并没有责怪过学姐。

因为大学时,面对同学们的起哄,我也从来没有承认,甚至我担心程子年坐实了我们的关系。

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程子年,但一想到,如果我和他恋爱了,也许就会结婚了,我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所以不是学姐抢走了程子年,是我把程子年关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与此同时,我对学姐表达了敬佩,无论是她恋爱时的嚣张,还是分手时的决绝,都让我深深羡慕。

虎哥知道,我给学姐的邮件一直躺在我的草稿箱里。

虎哥说,等手头宽裕了,一起去新加坡逛逛,看看小七,也考察一下单亲妈妈的日子有多潇洒。

说不定那边有很多华人的孩子想学编程,说不定工资比这边高。

虎哥总是对未来积极又乐观。

我问虎哥,新加坡的小朋友,也会像国内的小朋友一样喜欢我吗?

虎哥说,会的会的,全世界的小朋友都喜欢你,填满你心里的洞。

(原标题:《迟到的恋爱》)

本故事已由作者:三分钟小姐,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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