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回顾:
我被十年不见的父亲和继母,卖给了将军府,嫁给战死将军的牌位。
可惜,我知道将军没死。因为我已活过了一世。
为了拿回娘亲生前的嫁妆,我费了好一番心思。
但是嫁给贺湛,是真的开心啊。
半年后,将军贺湛回来了。
但,他带回来一个女子。
网图,侵必删
6.
贺老夫人的集福堂。
我站在一侧,看着贺夫人抱着贺湛痛哭出声,也悄悄侧头按了按眼角。
虽然我知道他没死,可是能再一次见到他,真好。
哭够了,贺夫人才红着眼眶拉着贺湛的手道:“我儿啊,这是雅淑,是你的妻子。”
贺湛好看的眉峰蹙起,脸色冷了下来:“娘,我什么时候娶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贺夫人与贺老夫人对视一眼。
贺老夫人开口道:“湛儿,你战死的消息传来,大家伙儿都悲痛万分。想你未成家就……圣上怜你孤零零一人,允咱们在京中贵女中挑一人,抱着你的牌位成亲。
雅淑,是我与你娘为你挑选的儿媳。她在知道你身死的消息后还肯嫁过来守活寡,已是大义。如今,你能回来,往后好好地待人家。”
贺湛却是冷哼一声:“这婚事我不同意,我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就是锦瑟,当初若不是锦瑟救我,我如今怕也是尸骨无存了。娶妻当娶锦瑟,其他的人我统统不认。”
贺湛此话说得掷地有声。
我心头一涩。
果然一如前世。
前世,贺湛心里是人的,就是这位锦瑟姑娘。
那时,他也是带着锦瑟姑娘回来的。当年,虽然有圣上的许诺,可放眼京中好人家的姑娘,没有一人愿嫁。贺家不是那欺负人的人家,最后为贺湛娶妻一事不了了之。
不过当年贺湛虽然带着锦瑟姑娘回京,也声称这位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却不知为何,自始至终没有娶她。
这也是我这世重来,敢抢在前面设计让王氏主动将我送进贺府的原因。
我总想着,他没娶她,我总还是有机会的。
可如今,听着他亲口对家人说“娶妻当娶锦瑟,其他的人我统统不认”,我的一颗心还是如同泡在了酸菜汁里。
“胡闹!!!”贺老夫人杵了杵手中的拐杖。
“婚姻哪能当儿戏?雅淑有情有义,亦是名媒正娶,你必须认。这位锦瑟姑娘,于你有恩,亦是于我贺家有恩,报恩的方式千万种,不止婚姻一途。往后,我与你娘亲自为锦瑟姑娘挑选一位好的夫婿,给她备上嫁妆,让她从将军府出嫁,这也算是报恩了。”贺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见锦瑟姑娘红了眼圈。
她上前一步,小心地拂了一礼:“夫人,老夫人,锦瑟深知出身低微配不上将军,不求身份,只求能侍奉在将军一侧就心满意足。”
贺湛看了锦瑟一眼:“奶奶!娘!锦瑟不能做妾!”
看这意思,是要逼我自请下堂了?
我张了张口,嗓子跟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袖间的手,紧握成拳,死死地攒住,尖利的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贺夫人冷声开口:“我贺家有祖训,贺家男儿不能三妻四妾,我儿亦不能不遵祖训。雅淑,来,见过你夫君。”
说罢,贺夫人换了表情,回头温柔地看着我。
我心一暖,上前一步行礼:“见过将军……”
一抬头,我与贺湛的眼神对上。
他的眼亮了亮,神情瞬间变了,却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样。
他盯着我,开口道:“你叫什么?”
我惊讶地又看了他一眼,回道:"回将军,小女姓谢名雅淑。"
贺湛轻“嗯”了一声,然后一甩衣袖:“这事儿先这样吧,我累了,先回院子休息了。”
说罢,直接走了。
也没带走锦瑟姑娘。
也没说到底要不要我下堂。
我有些懵。
抬头看向贺夫人和贺老夫人。
她俩也一脸懵。
所以,将军夫君哎,你这到底几个意思?
7.
自贺湛回府后,我连着多日没见到他的人影。
他似乎很忙,不是去面圣,就是去见京中旧友,或是拜访同僚。
对于我这个妻子,他是不闻不问的。
这倒让我舒了一口气。
起码,没逼着我自请下堂 。
虽然我觉得贺家这样的人家,以及以贺湛的人品,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贺湛那日的话,终是让我伤了神。
是以,对于贺湛人虽不在府中,却每日送衣裙送珠宝送吃食进锦瑟姑娘的青黛楼的事,我统统装做不知。
梨月轻轻给我按着额头,声音里带了丝不忿:“当初世人只道将军没了,京中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小姐您为了将军一心嫁进来守活寡,如今将军人回来了,却为了那么个孤女冷落您,奴婢这心里……难受得紧。”
梨秋冷哼一声:“男人哪个不是朝三暮四的?我原以为这骁勇将军会是不同的,原来也不过如此。害得小姐伤心。”
我的头疼得更厉害了:“行了,少说几句。锦瑟姑娘毕竟是将军心尖上的人,我……我终归不是他自己愿意娶的。”
说完,我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梨月忙扶我坐起身,帮我拍了拍背:“小姐,您这咳了好几日了,还是请个大夫吧。”
我摆了摆手:“罢了,受了凉而已,别兴师动众了。想以前,咱们在庄子上时,还不是就这样抗过来了?
行了,我知道你们俩是心疼我。别抱怨了,夫人和老夫人一向待我好。而且站在将军的角度想想,冷落我也是常理。
毕竟,是我一声不响地占了他夫人的位子,让他无法娶心爱的人。”
说完,我咳嗽声又重了几分。
梨月与梨秋不敢再多言。
午后,德济堂的大夫却来了。
带路的小丫头说,夫人知道少夫人受凉咳嗽,立即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我的心暖洋洋的,只道是院子里哪个小丫头去贺夫人跟前讨了赏,也没在意。
不过是小小的受凉,大夫开了药,叮嘱几句就走了。
傍晚时分,却有个眼生的圆脸侍卫送了份枇杷膏过来。
“听说少夫人生病了,主子那儿正好还有枇杷膏,就让属下送过来了。”圆脸侍卫放下枇杷膏就要走。
我叫住了他:“是将军让送过来的吗?”
圆脸侍卫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梨月和梨秋两眼。
我抿唇一笑:“无事,她们俩都是信得过的人。”
圆脸侍卫咧嘴一笑:“将军不让属下说,不过属下还是想要说。这枇杷膏是将军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据说味道是甜的。”
我的心一跳。
我按了按心口的位置,脸却又烫了起来:“那将军可还有说什么?”
圆脸侍卫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再没其它的了,少夫人,那属下走了。”
说完,他直接跳窗走了。
“哎……”我想问他的名字来着。
不过,跳窗走?
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了。
贺湛他这是何意?
我越发摸不透贺湛的想法了。
不过却有细小的窃喜从心里钻出来,止也止不住。
“梨月,快去熬鸡汤,熬好了给将军送过去。据说他九死一生才回来,身子骨肯定还没完全好,该好好补补才是。”如今他愿意亲近我,那我自然得投桃报李。
“梨秋,秋日快尽了,咱们赶紧把将军的冬衣做出来。”
梨月听话地去了,梨秋却瞪我:“小姐, 府里的绣娘早就做了,将军这才给了您一点甜头,您就跟得了糖的孩子似的,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给他。”
我笑。
贺湛,只要你愿意朝我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都愿意独自走完。
接下来的日子,那圆脸侍卫倒是常来。
今日送桂花糕,明日送碧玉钗,后日又是糖人……
我才知道,原来他叫贺青。
不过每次他都不走正门,翻墙而来,又翻墙而去。
梨月因此倒是很爱出门了。
每每贺青一走,她就出了门。半个时辰左右,又回来。
如果青黛楼那边贺湛没送东西过去,或是她打听出来贺湛送过去的没送来这边的好,小丫头就满脸开心。
如果送去青黛楼得更好,她就垂着头一脸丧气。
我好笑:“你如此做甚?你还真当我与那锦瑟姑娘是争宠的夫人与妾室呢?”
我求的从来不是如此。
“可是每次将军让人送东西来,小姐就能开心好久。”梨月呶呶嘴,不甘心地顶了嘴。
“你呀!我就是喜欢这样被人惦记的感觉。不管他送来的是什么,我都开心。所以,不用去计较那些物件的价值。你看到的是一个糖人不如珠宝,我看到的却是他看到了糖人想起了我。孰轻孰重?”
梨月一跺脚,红着眼不搭理我了。
我却在这日复一日的礼物里,生出了妄念,以及不切实际的期待。
8.
一晃就是三个月。
这日,贺夫人要去相国寺还愿。
往日也曾听这位婆母抱怨过,都说相国寺的佛祖灵验,她还曾许过愿,只望贺湛能平安归来,哪知却闻得他身死的消息?这相国寺怕是徒有虚名罢了。
三月前,贺湛当真平安归来。
喜极乐极的贺夫人,忙停下来这才想起了许愿之事,念叨着定要还愿。
出门时,我才知道,不仅贺夫人要去,贺湛也是要去的。
我心里一喜。
待看到一同去的还有锦瑟姑娘后,我心里的喜悦淡了几分。
“雅淑,娘好久没有同你好好说过话了,你来娘的马车。湛儿也来。”贺夫人上马车前吩咐。
完了,她又加了一句:“锦瑟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独坐一辆的好。”
我没忍住看了贺湛一眼。
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眸中有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不被我捕捉。
我慌得低了头,一头钻进了马车。
身后兀地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的脸热得发烫。
马车里。
我刚坐好,贺湛就掀帘进来了。
他往我身旁一坐,吩咐车夫起程。
我屏住了呼吸,有些不知所措。
贺夫人笑着抱怨道:“湛儿,你回来这么久,我们娘俩还没好好说过话。你天天忙这忙那的,家都不怎么回。”
贺湛也笑:“娘,那儿子今日就陪您好好说会儿话。”
“嗯。你也要多去陪陪雅淑。你不在的日子,若不是雅淑,我与你祖母,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贺夫人叹了口气。
我吃了一惊,随即又感激地看了看贺夫人。
贺湛突然伸手握了握我的手:“多谢娘子帮为夫照顾祖母与娘,娘子辛苦了。”
这是贺湛第一次叫我娘子。
我更慌了:“我……我……”
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却越来越红。
贺夫人又笑了:“这孩子,平日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怎么,在你夫君面前,还害羞了?”
我心里一急,就同往常一般扑进了贺夫人的怀里撒娇:“娘,您又笑话我……”
完了才想起来,哦,贺湛在呢!
这下是真完了。
我挣扎着要起身,贺夫人却笑着一把搂紧我:“不笑话不笑话,娘的雅淑就是有点儿害羞了嘛。湛儿,娘跟你说,你要是再不跟那个锦瑟断干净,再冷落娘的雅淑,娘就让雅淑跟你和离,娘自己将她当亲女儿养算了。”
贺湛低低地清咳一声,笑道:“娘!您现在倒是跟娘子更亲近些了。”
“那是,儿子哪有闺女贴心?娘没闺女,不过倒有个好儿媳。湛儿,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娘跟你说锦瑟姑娘的事呢。娘这段时间也好生观察了一番,这锦瑟姑娘,怕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女。”
贺湛肃了声音:“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想法。”
我伏在贺夫人的怀里,突然就不想起身了。
也许,当女儿其实也挺好的。
贺湛却是伸手将我拉了起来:“娘子,锦瑟这事儿,我有我的苦衷……我……”
后面的话,贺湛却没有再说。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贺夫人又开口:“那你也不能总不回府,让雅淑独守空房。”
我被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婆母大人哎,这话您和您儿子悄悄说也好啊,当着我的面说,真的好吗?
大写的尴尬。
贺湛伸手轻轻地为我拍着背。
贺夫人大约也是发觉自己这话不大妥当,忙转移了话题:“雅淑,怎么又咳嗽起来了?可是风寒还没有好?”
我忙摇头摆手,好大一会儿停了咳嗽后忙说:“没有的事儿,娘,我好着呢,就是一时不慎呛着了口水。”
贺湛轻笑出声。
我又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相国寺。
礼完佛,我带着秋月漫无目的地散步。
拐角处,站着一女子。
正是锦瑟。
看那样子,在这儿站了挺久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去,锦瑟却是转头看向我,轻笑着道:“谢小姐。”
我蹙眉,略想了想,走了过去。
“锦瑟姑娘。”
“我想与谢小姐单独聊聊,可好?”
我看了看梨月,有些不太愿意,毕竟,我与她好像也没什么好聊的。
锦瑟大约是看出我的不乐意,接着道:“我有些将军的事,想要单独告诉谢小姐。”
迟疑片刻,我点了头,吩咐梨月:“在这儿等着。”
锦瑟唇角扬起笑意,指了指面前的小径:“不如边走边聊?”
我颔首。
9.
“谢小姐当知我才是将军的心上人,如何要霸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不放呢?”锦瑟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我蹙眉,转头看她:“锦瑟姑娘这话错了,我与将军的婚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何是我占着位置不放?倒是姑娘,来路不明,以为就凭一句将军喜欢,就能坐稳这将军夫人一位?”
锦瑟却不生气,呵呵笑道:“可是就是将军的喜欢,你得不到啊。”
我呼吸一滞。
锦瑟继续道:“将军每日往我院中送的物件儿,都是极好的,我喜欢极了。谢小姐如果见了,想来也是喜欢的。”
我心口一痛。
“我与将军,那是生死之交。我们的情谊,是你这种大小姐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你信不信,我不争不抢,将军也不会选择你。”
我似乎无法呼吸。
但是这一刻,我却想到了贺青悄悄送到我院中的那些东西。
我摇头:“我不信。”
锦瑟冷笑:“那不如咱们来试一下。”
我蹙眉:“什么意思?”
“你我出来已久,想来一会儿怕是有人找了。这条小径偏僻,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过来。而且你我同时不见,想来将军会亲自来寻。不如这样,呆会儿将军过来时,我假装受伤,你猜将军会不会还记得你没找到?”
我的手指蜷缩,指骨泛白。
理智告诉我,锦瑟这样说,定是有她的阴谋或是诡计,不能同意,不要同意!
可心里的那点子期待,以及这些日在贺湛悄悄让人送来的礼物里悄然滋长的野心,却叫嚣着,试试吧,试试吧,试试就知道了。
沉默良久,最终,野心战胜了理智。
我点了头。
我躲了起来,躲在一丛荆棘丛后。
听着贺湛呼喊的声音越近,看着锦瑟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然后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又看着贺湛出现在小路的尽头,他在看到锦瑟时,大步上前,走至她面前,语气焦急:“锦瑟,你怎么了?”
锦瑟哽咽着扑到他的怀里:“将军,你可来了,呜呜……”
贺湛没有推开她。
锦瑟继续哭:“将军,我和少夫人散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我扭了脚,走不动了。呜呜……我好疼啊!也好害怕!”
锦瑟的声音楚楚可怜。
贺湛冷着脸,某个瞬间,我竟然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不耐烦。
我疑惑地张大眼,却只看到他一脸心疼地低头哄她:“好了,不怕了,我来了。”
我自嘲地笑笑,果真是眼花了。
贺湛哄了片刻,锦瑟停止了哭泣。
贺湛这才问:“谢雅淑呢?”
锦瑟一指另一个方向:“少夫人见我没法动,就往那边去了,说是去叫人,可是我也没见她回来。”
贺湛蹙着眉没吭声。
锦瑟可怜巴巴地道:“要不将军先去找找少夫人吧?”
我的心里生出几丝希冀来。
贺湛却冷了眉眼:“她一个大活人,有什么好找的。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贺湛想要伸手扶起锦瑟。
我的心一冷,心中升起无限的凄凉来。
没有对比的时候,我还能欺骗自己,我可以走下去的,一定可以的。
可是如此明显的偏爱,却如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却听锦瑟哭着道:“将军,我怕是没办法走路了,将军抱我回去好不好?”
贺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锦瑟,你是未出阁的姑娘……”
锦瑟却是搂住了他的脖子打断他的话:“将军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这辈子就认定了将军。”
说着,她轻轻地靠在了贺湛的怀里。
贺湛似是无奈的叹息一声,道:“罢了,我背你吧。”
“也行。”锦瑟嘻嘻一笑。
说罢,锦瑟又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着其他人,又道:“将军,锦瑟想要早些嫁给你。”
贺湛叹气道:“谢雅淑是娘与祖母给我娶的人,我不可能休她。我也不能委屈你做妾。如今,我真是觉得很为难。”
锦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将军,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愿意做将军的平妻。不用你休了少夫人,我也不用做妾。如此,你既不用背信弃义,也没有违背的祖训。将军觉得如何?”
贺湛猛的抬头,锐利的眼神直射而来。
我心头一跳,以为他发现我了。
他却复又低下头去看锦瑟。
沉默片刻后,贺湛哈哈大笑:“锦瑟果然聪慧,这法子不错。”
锦瑟嘻嘻一笑,趴到了贺湛的背上:“将军,那咱们回去吧。”
贺湛背起她转身往来时的路走。
锦瑟回头冲我笑,得意之情不言而喻。
“将军,那咱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锦瑟想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清。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发颤。
原来,我果真什么都不是。
根本不值得他费一分的心思去寻找。
原来,他费尽心机对人好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他送的那些礼物,怕也只是为了宽长辈的心吧。
他在贺夫人面前的样子,怕也只是表现给长辈看的吧。
原来,我于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我好像坐了很久,也好像没坐多久。
一方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怔忡地看过去,是贺青。
贺青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少夫人,擦擦吧。”
我一摸脸,这才惊觉自己脸上濡湿一片。
我没接,别开脸,掏出自己的手帕狠狠地拭掉那些泪水,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狼狈也一一拭去。
“少夫人,属下送您回去。”贺青轻声道。
我哽咽着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青迟疑了一下,回道:“属下一直在。”
我这会儿的心思却依然停留在贺湛与锦瑟的话里,忽视了贺青话里的意思。
贺青再次催促道:“少夫人,回吧,梨月姑娘肯定也在找您了。”
我深吸一口气,起了身。
10.
不过两日,将军府里就传出来了贺湛要娶锦瑟为平妻的话。
我木头脸假装没听到。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只要贺湛一日不亲自与我说他要娶锦瑟为平妻,我就不信。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冬月初九,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贺湛就是在这满天飞雪中走进我的院子的。
我拂开梨月撑的伞,疾步迎上前去。
雪落在他的头上,也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自嘲地想,我们这也算是共白头了。
贺湛见此,冷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说罢,一把 拉起我的手,大步跑进了屋。
他的手心滚烫,烫得我的心也跟着火热了起来。
我笑:“将军今日怎么来了?”
贺湛神情一滞。
仅片刻,又恢复如初。
他清咳一声道:“我来是有事要同你说。”
我心中明了。
“好,将军说,我听着。”
“我要娶锦瑟为平妻,我来,是通知你一声。”
我终于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贺湛亲口对我说的这句话。
心里一阵绞痛。
却又似是长出了一口气。
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实处,即使是最坏的结局,也让人悬空的心落了地。
“我不同意。”我轻轻地道。
贺湛看着我的眼神亮了亮,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心生寒意:“我只是来通知你的。”
我惨淡一笑:“那将军就给我一封和离书吧,或者休书也可以。你我从此不相干,将军要娶谁都可以,也不用委屈了旁人做平妻。”
贺湛却冷了脸色:“谢雅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看着他:“我知道,我在与将军要和离书。”
贺湛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行,我不同意。”
我愕然。
我想过贺湛的反应。
他应该是欣喜的,是从容的,是愧疚的。
唯独没想过他会说不同意。
我蹙眉看着贺湛:“将军这是何意?”
贺湛的脸色黑沉得厉害,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道:“谢雅淑,你这辈子只可能是我的妻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将军不是喜欢锦瑟姑娘吗?我成全你们还不行吗?”
“不行!谢雅淑,娶平妻这事儿,必须办起来。这事儿我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不要闹。”贺湛轻声在我耳边道。
说罢,他放开我的手,转身欲走。
末了,又凑近了低低地道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
说完,匆匆地走了。
临到门口,吩咐了一声:“这些日子看好少夫人了,哪都不要去。”
“是。”有低而模糊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我愕然,这是被禁足了?
哦,还有,这声音,是贺青吧?
他一直在?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贺湛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被及时的捕捉到。
我皱眉陷入沉思。
腊月初八。
宜嫁娶。
将军府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庆。
听着前院隐约的嬉闹声,我心里恼得恨不能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可我哪都去不了。
贺青死死地守着我,不让我出院子半步。
我冷眼瞪着贺青:“将军娶平妻,我这正室不需要到场?还是说将军打算贬妻为妾?”
贺青苦笑:“少夫人就别为难属下了,将军吩咐了,今儿哪都不能让您去。您要是出了这个院子,属下的头就别想要了。”
“我就不信我出去了,他还真能杀了你。”我哼一声,就想往外闯。
贺青却“噗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属下可是在将军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军令不是儿戏。夫人如果真要出院子,属下也只能死在夫人面前了。”
哟,这还用死威胁上了?
我还怕了你?
呸!
我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回了房。
贺湛这个王八蛋,真是够狠的。
就拿捏住我了是吧?
什么你走一步我就走九十九步!
呸,我一步也不走了。
王八蛋,混蛋,我要和离,我要将休夫书甩到他的面前。
我烦躁地踱着步,又想往外冲。
贺青苦着脸求:“少夫人,您实在要去,也等会儿好不好?等到了时辰,属下偷偷带您过去看一眼成吗?求求您了。”
“真的?”
“真的!属下用将军的名誉保证。”
我冷哼:“他在我这里,现在一钱银子都不值,没用。”
贺青呲牙:“少夫人,那属下跟您也这么熟了,您也知道属下不说假话吧?那属下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行不行?”
我想了想:“行吧,那我就估且等等。”
贺青似是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嘀咕:“吓死宝宝了!还以为这下人头真保不住了。还好还好少夫人善良。”
我竟然不合时宜的想笑。
良久。
我似是听到了“吉时到!”
贺青明显也是听到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少夫人,走吧!您可记着,呆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好好的呆在属下身边。”
我没出声,摸了摸怀里写好的休夫书,跟了上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