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短篇小说)

2022年10月13日01:16:25 故事 1645


深渊!(短篇小说) - 天天要闻

……

“小鹏妈去死了。”

“啊?什么时候?怎么会呢?”

“人死在房间里,三、四天才被发现,作孽死了。”

“那是什么原因走的啊?”

“谁知道呢?没了这么个叽叽喳喳的人,还真有些不适应,这两天总梦到她活得好好的。”

“幸好天凉快了,是谁先发现的呢?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乐观的人了啊!”

“桂香发现的,说这两天没看到她小娘,就打电话给小鹏问是不是到他那去了?说没见到,回来一看就这样了。”

“真的不敢相信,国庆回家时还和她聊天的呢,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啊,你和我爸可要注意身体啊。”

“哪个相信她是意外走的啊,她比鬼都精神呢,身上穿的、屋里东西都收拾整整齐齐的,估计还是自己想不开,她啊,就是逞强在一张嘴上,啥也不懂、啥也不敢,这小鹏也是没出息。”

“也可能是看得太明白才了无牵挂了,这个年纪也是不想拖累了小鹏,反正小鹏也结婚了,虽然是上门女婿。”

“一把年纪再做上门女婿,哪容易啊,小鹏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人,这次结婚倒是学乖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妈来串门一回,抱怨一回,还有几回哭的稀里哗啦,这么一个人也可怜啊。”

……

这是李婧和母亲之间的电话聊天,聊完这些很快就转移话题了,毕竟发生在他人身上的只是个故事而已,听听即完事了。挂完电话,李婧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人啊,千人千面,人心始终是最难以猜测的,像是无底的深渊,很多时候自己弄丢了自己,活得稀里糊涂而捶胸顿足。

就像李婧所言:小鹏妈是自己见过最乐观的人。果真如此吗?只是看见的表象如此而已,有谁能读懂一个人呢?乐观有时候是无奈之举,是面对不公与坎坷命运时的逃避良策,乐观并不代表坚强和韧性,更是掩藏起所有的痛苦与无奈,不理不睬,积攒某一次的火山爆发,就像小鹏妈这次的离开,意想不到却又合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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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性!

小鹏妈名叫陈玉芳,出生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初,一个贫穷年代里的一户贫穷家庭,玉芳是老三,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基因里携带的矮小,再碰上吃不饱的环境,使得六个孩子的个头都不高,玉芳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三、四左右,女孩子还无所谓,但是兄弟们在讨老婆上还是会吃亏些,能活下来就是幸运了。

陈家是真的穷,老两口是老实巴交的人,瘦小的身躯在需要力气的年代尤其遭人欺负,低眉顺眼地顺从着。陈玉芳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并没有得到特别的宠溺,幸运的是上了几年学,不至于是个文盲。

沉闷而压抑的家庭滋生出各样的孩子,表里如一的沉闷老实,或是虚张声势的咋呼,一动一静都彰显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自卑。陈玉芳从小就是个话痨,更是个爱表现的孩子,内心晃荡和缺乏安全感,于是迫切地想要从外界获得认可和关注,越是努力去抓取越是如流沙般落空,在空谷的心间无处安放。

陈玉芳的话唠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和盲目自信,活在自己的是非观里,所以总会偏着头和人执拗地争执,以证明自己的正确,为此挨了很多的揍,也并不长记性。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年满十八岁的陈玉芳在媒人的牵线下,与同一个大队不同村的男子新贵结婚了。新贵是非常沉默、务实的人,话不多讲、活多干,夫妻俩几乎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讲,照样结婚生子了,一个话痨、犟头,一个沉默,解决问题的方式竟然是新贵的拳头,还特别好使。结婚的头几年,玉芳可是挨了好多的拳头,也竟然习惯了,待儿子小鹏上小学后,夫妻俩剑拔弩张的关系才有了些缓和。只是父亲的沉默、母亲的絮叨,形成了小鹏妈宝男的依赖性格,凡事都喜欢粘着妈倾诉。

拥有一个头脑灵活、讲歪理的妈妈,也真是莫大的无奈,所谓的习惯就好,小鹏也就习惯了被同村人调侃“妈宝”了,所以是太过“聪明”的妈妈,儿子往往没什么出息。

越是没有见识或是阅历的人,越是沉溺于曾经自以为的荣耀与辉煌中,陈玉芳太过于得意自己那短暂学业时光,没有遗憾,只有祥林嫂般的自夸。

“我上学的那几年,成绩特别好,每个老师都很喜欢我,要不是家里穷,我肯定能读更多的书,我从小就喜欢念书的。”这是李婧小时候经常听到陈玉芳说的话,喜欢端着饭碗串门的她,细嚼慢咽的一碗饭比人家吃一顿饭的时间还长。

“那你成绩这么好,拼死也要想办法念下去啊,我不行,太笨了,向来就不喜欢上学。”李婧妈妈搭讪着说道。

“我没去上学后,我们语文老师,我还记得叫方济生,到我家去了几趟,我那爹是死活不松口,家里太穷了,下面三个弟弟也要上学,硬生生地把我从学校拉下来,到现在我都怨恨我爹呢。”唾沫星子横飞,忆当年勇的劲头让人肃敬。

“那你再去地下找你爹算账,白白耽误了个大学生。”

“我要是念下去,考大学肯定没问题,我从学校回来真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的。”

“那还是下床、吃喝了啊。”

“噢…那总要活下去啊。”

……

“这几亩田、多少斤稻子都算不清?你上学怎么学的数学?”李玉芳看到路口有人在聊天,不由地凑上去插嘴道。

“我没上过学。”被打断的人生气地说道。

“没上过学的人也算得出来啊,这是常识,不就这样这样吗?”

“你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吗?听话听半段,瞎扯瞎扯的,回家找新贵去。”

“我爱在哪就在哪,这路你家的啊?”

惹的一行人翻着白眼散开了。

……

比聪明,在这座小村庄,谁也比不过陈玉芳,吵不赢绝不放弃,特别喜欢八卦,指手划脚他人的家事,游走的大喇叭。

“昨晚,小梅和春生打架了,这两口子下手都狠,家里东西扔的一塌糊涂,小梅脸被打肿了,头发被揪下一大块,春生的手被割破了,血糊淋拉的。”一大早陈玉芳端着早饭碗、带着兴奋来到李婧家串门。

“艾?昨晚没听到声音啊,为什么打架的啊?你怎么知道的啊?”

“我昨晚正好在那,还不就是为了小梅弟弟,小梅给了她弟一万块没告诉春生,春生知道后就发神经地吵架啊。”

“没人拉架吗?”

“我的天啊,哪拉得住啊,我都被打了几下呢。”

然后就细节、详情,陈玉芳前脚后脚跟着整整聊了一个多小时,吃完的早饭碗估计都结块粘牢了。

隔了几天,闲暇之际李婧妈与小梅聊天聊起打架一事,惹到小梅牙直痒。

“那天晚上还不都是玉芳她XX说出去的,本来没什么,玩笑、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就她一直煽风点火,什么不止一次、帮不成器的人是个无底洞,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脸色,她那一张嘴啊,哎,真没办法,自己家事不管,人家的家务事又是蹦又是跳地掺合着来劲。”

“你弟来借钱,她怎么知道的啊?下次啊,做什么事都要避讳她。”

“她不就是个人来疯吗?哪热闹往哪冲,一天都跑个十七、八趟,自家的事都是乱七八糟的,这样的女人,新贵就应该多揍她几顿。”

……

说到陈玉芳的婚后家庭,除了早几年的挨揍,这几年来还是很得意,新贵像个老黄牛般在外面赚钱,舍不得吃喝。休息时候回家,陈玉芳也是随便几个菜打发,没有心思在家准备丰盛的食物,这小小的村落有太多值得她探寻的“娱乐”,除了过年、过节外,她已经习惯一日三餐端着饭碗四处溜达。新贵也没有怨言,毕竟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屁股待在家里。

儿子小鹏从小就调皮,嘴馋、结巴,念完初中就回家了,跟着父亲一起上工地搬砖,两个人赚钱,所以陈玉芳更是自由自在、无人管束。

“我们家冰箱到现在了还是满的,去年的咸肉、咸鸡还有呢,他们父子俩都不吃。”

“你不烧他们吃屁啊,新贵的活那么重,在外面又舍不得吃,你个懒婆娘还不烧。”

“你放屁了啊,我不烧,哪次回来不是烧的堆起来一大盆,父子俩都吃得很少,现在我也懒得烧了,回来时自己在街上想吃什么就买点卤菜,反正又不贵的。”

“他们在工地上打牙祭就买卤菜,回来还让他们买卤菜?你也真是的,还是家里烧得好吃。”

“我小鹏不吃家里烧得。”

……

“她家小鹏自私得很呢,这小子也舍得吃,在工地上经常买卤菜、零食的,没人能吃到他一口,就连他老子都别想吃到,拿他没办法。”李婧父亲感慨道。

“说不定娶了媳妇就好了,有人管一管。”

“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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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厄运!

日子如流水般一晃而过,小鹏娶妻生子一事早就被提上日程了,着急的是新贵,陈玉芳总是说“急有什么用呢?缘分还没到呢”。

“二婶,看到哪有合适的姑娘给我小鹏介绍啊,外地姑娘也行的。哎呦喂,我着急死了,小鬼也不小了,整天闷头闷脑的。”

“小伙子还是要多讲话,我看看,有合适的给小鹏留意着。”

“谢谢我二婶啊,将来给你包个大红包。”

新贵是见人就拜托着,是真的急啊,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终于给小鹏牵线了一门亲事,姑娘叫千芬,来自偏远地区,比小鹏小了五、六岁,也愿意与小鹏谈。

其实相亲步骤也快的,彼此有意、彩礼一谈定,就张罗婚礼了,感情嘛,结完婚再慢慢谈了。

小鹏和千芬认识不到五个月就走进了婚姻,陈玉芳一下子就成了婆婆,千芬脾气很好,人也勤快,婚礼没过多久就怀了身孕了,日子果真是过得风生水起!

乐极生悲,还是遭天妒忌?当一家人还沉浸在身孕的喜悦时,新贵感到胃不舒服了,人瘦的像竹竿,从工地匆匆回来去医院检查了下,报告都来不及等地又回到工地继续搬砖,结果是胃癌,从工地直接拉到医院治疗,手术很成功,幸好没有大碍,能看到孙子呱呱坠地是新贵最大的心愿了。

“胃癌没事的,只要保养的好,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我姨父胃癌开刀都二十多年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就是要忌口、不能劳累。”

“二、三十年不想了,能听到孙子还是孙女喊我一声爷爷啊,就知足了。”

这一回,陈玉芳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新贵,毕竟属于大事了,媳妇也被伺候的很好。

眼看千芬的临盆越来越近了,悲剧不禁扼住了这家人的美好。因为一时的无知,新贵吃错了药,还没有送往医院就咽气了,意外来得让一家人措手不及,无可哭诉与责备,办理葬礼一个多月后,就引来了小孙子—小虎子。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总要过好当下的生活。小鹏继续工地搬砖,婆媳二人在家带孩子,也不失为一种好时光啊,虽然千芬对小鹏的抱怨越来越多了。

“哎,这小鹏真是个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讲,和这样的人过还真累,儿子也不逗、不抱。”

“老实人就这样啊,我和李婧爸不也是这样吗?能赚钱就好了,少想一些,你婆婆嘴啰嗦一些,对你还不错了。”

“好什么啊,现在虎子大一些了,她也操心少了,一有空就跑麻将室打牌,小鹏难得回来也去打牌,真受不了。”

“偶尔打牌娱乐一下。”

“那也要有时间陪陪老婆孩子啊,我看小鹏和他妈倒是挺能聊的,一看见我就成了哑巴了。”

“他回来的次数少,还不习惯,我结婚几年都还有点怕李婧爸爸呢。”

劝和不劝离,婚姻啊,过来人都有自己劝人的说辞,只是身临其间的人带着各种情绪在作祟。

……

会走路的孩子就喜欢四处乱跑,所以大人务必要紧跟其屁股后面,一个疏忽大意就酿成了悲剧。小虎子三岁时的某一天,前一秒还在眼前晃荡,后一秒就不见踪影了,吓得婆媳二人跳脚般前后左右地找寻。一声声“虎子、小虎子……”,听着让人揪心不已,竟也成了悲凉的呼唤。

“不得了了,在这,快来人啊,小孩掉塘里了。”

小小的虎子已经浮在水面上了,哭声、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四处求人送医院,还来得及吗?早已没了声息。人说,是爷爷新贵舍不得孙子,带他离开了,另一种成全?扯淡,只是措不及防的意外而已。

“门口有这么多塘,两个大人在家都看不住一个小鬼,也幸好千芬也在家啊,要是只有玉芳一个人,真的要被骂死了。”

“所以玉芳一直敢嘴犟地找推卸责任啊。”

“夫妻俩还年轻,再生一个,也就忘了,和这个小鬼缘分太浅。”

议论纷纷。

……

最伤心的肯定是千芬,虎子是她一手带着的,也是她在这个家唯一的挂念。失去虎子的那天她就坐在门口聊天,事后总是懊恼自己的大意,整个人很恍惚和摇摆,其实这个时候最需要是关怀与安慰,但是小鹏给不了,除了沉默不语,或是找他妈外,没有更多的行动了。人心啊,或坚硬或柔软,总与身边人有关。

半年后,千芬说她不能留在这个家了,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虎子,哭着喊着叫着笑着,似在眼前却遥不可及。作为婆婆的陈玉芳更是撇清了儿子、媳妇之间的矛盾,无心去感同身受作为女人丧子的痛。时间没有治愈伤痛,只剩无尽的绝望。

“玉芳,你让小鹏多陪陪千芬,你也安慰安慰她,别摆着脸,或者去打牌了。”

“孙子没了,我不心痛啊?她总对我爱睬不睬的,我就活该受她的冷脸啊?我也难过啊。”

“你这人就不识大体了,是真的为你们家好才讲这些的,千芬在这哭了好几次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可以再生,媳妇没了就难找了。”

“媳妇没了也找得到,之前太惯着她了。”

“随便你吧,话已经讲到这份上了。”

……

千芬先是借口回娘家走了,离婚手续没有办,也许还留有一丝的念想与期待,但是小鹏没有任何的挽救措施,仍是该吃吃、该喝喝、该找妈还是找妈,母子心大的仍是有说有笑有牌打。

等不来任何的温度,两个月后千芬回来办理了离婚手续,真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清凉,多少人为他们扼腕叹息,陈玉芳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小鹏外出打工,自己在家逍遥自在,打牌、闲逛再也没有人敢指摘她了。这是后话,回老家的千芬很快就重新嫁人了,还连生了两个孩子。

半年后,陈玉芳的口腔出现了问题。

“玉芳,你不刷牙的吗?口臭太严重了。”

“我刷牙了啊?最近嘴里有溃疡。”

“你这口气太严重了,熏人的。”

……

那段时间陈玉芳被很多人提醒着口臭,无奈之下去医院检查了下,竟然是口腔肿瘤,县城医院已经无法治疗,必须去省会医院。遭了一番大罪,人也瘦的几近脱骨,幸而还是有治疗方案,牙齿拔掉了近一半,钱花了近十几万,花钱消灾。回来后的陈玉芳,更是想得开地养尊处优了,田地都不种了,全靠买,反正儿子小鹏卖命赚钱养着她。

“我才不种田了,我一个人没那力气去忙了,小鹏一天的工钱买粮食都要够我吃大半年了。”

“你享福的噢。”

“我鬼门关走了一圈,还能想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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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无奈!

那几年,陈玉芳活得是真潇洒,凡事不操心,吃吃喝喝、打打牌、有钱花,母子两人也是太平无事。当然也有人来给小鹏说媒,不是女方有孩子,就是女方要求太高,也不去努力或协商地不了了之了,小鹏也不着急,都是陈玉芳考量着说了算,她可不想再找个难伺候的儿媳,现在的日子就很满足。

转眼小鹏就过了四十岁了,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初中、高中了,心里竟然莫名慌张了,独自去了当地的一家婚姻介绍所,登记并交了钱。四个月后竟对眼了一丧偶的女人,女人有个即将上初中的女儿,也愿意结了婚再生一个孩子,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入赘到女方家去,也就是亡夫家,算是有情有义的人了,至于两人生的孩子跟谁姓没那么讲究了。

陈玉芳知道如此情况后还是有些不满。

“你这是要让汪家绝后啊,你一个男人到她死去的男人门上去,遭人笑话啊,咱家有楼房、大院,不能来这生活?”

“不行。”

“你去和她谈谈啊,你就忍心留下我这个老母亲在家?你说要是去女方家入赘也就算了,去那个死鬼家我心里有疙瘩。”

“那你忍心看我打一辈子光棍?反正我同意她的要求。”

“你个没良心的,你爸在地下都不瞑目。”

“那是他的事,我现在就是要有个女人,有个家。”

“这不是你的家啊?想女人想疯了,随便你。”

“不算我的家。”

就这样,小鹏第一次冲突了母亲,没多久两人简单办了酒席,铺盖一卷搬到了女方家,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惬意生活。还带走了这些年的大部分存款,当然,家中这些年事情不断,都是靠钱办事,也没有存下多少钱。望着空荡荡的家,年过六旬的陈玉芳还是很失落。

“儿子结婚了,将来生了孩子又不用操心,你个老婆婆好当啊。”

“恩,儿子成了别人门上的人,你们就在背后笑吧。”

“你这个人,就无趣了,什么年代了啊?真的是恭喜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小鹏成个家了,你也了个心愿了啊,你还怕儿子不养你啊,能将来把你送上山也就好了,其他的管不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不难过啊?管的紧,钱啊都是一把抓。”

“这叫会过日子,你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能这样了啊。”

……

小鹏结婚后,不仅家里空荡荡的了,最主要也是钱的问题,陈玉芳没有任何的养老保障和收入来源,靠着不多的存款和逢年过节收的礼钱,当今社会反正饿不死,好歹还有房屋容身,所以陈玉芳还是嘻嘻哈哈,哪热闹往哪凑近,麻将室照去不误。

娶了媳妇忘了娘,小鹏很少回来,要么去工地搬砖、要么回他自己的家。要孩子还是花了些时间,三年后才怀上孩子,人到中年,格外宝贝这来自不易的小人,还是个儿子,陈玉芳去看过几次孙子,莫名显得有些多余和陌生,那么能说的一张嘴,到了小鹏新家几乎开不了口,遭人嫌弃。

虽然陈玉芳的口腔肿瘤已经治愈了,但是半边嘴都瘪了下去,很少做清洁护理,所以干净的人还是有些嫌弃靠近她的,何况是洁净的新生儿呢?

“我以后都不要去那个家了,那哪是儿媳,还不如陌生人,喊都不喊我啊,每次去脸就拉的老长,小鹏像个死尸似的,什么也不说,以后过年过节我一个人在家过,我有吃有喝的。”

“你这就不好了,我们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孙吗?小鹏来接你或者打电话来叫,就去,撕破脸了就不好了,要顾全儿子的面子。”

“我干嘛要顾及他的面子?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

“这就是气话了。”

……

孤独?伤感?都有吧,只是不敢去面对,当然也没有能力去维护情绪,日子看似平淡无奇,也是了无希望。虽然陈玉芳仍是嘻嘻哈哈、爱凑热闹、话搭子,也是眼见的衰老与邋遢,倔强在表面,无力穿透内里。

“这陈玉芳天天在麻将桌上啊,输赢还不小。”

“现在她是天不管地不管的,也没人管得了她,不打牌干嘛?没钱问儿子要。”

“儿子有家有口的,又不是大老板,能给多少钱啊?这种人就是不自觉,只顾自己开心。”

“我们啊,就要向她学习,为儿女真的苦了一辈子,你看她两手一摊,大腿翘着二腿,多潇洒。”

“我做不到她那么心大,也舍不得打牌,哪里有零工打跑的比兔子都快的。”

“所以是累死活该啊。”

……

其实今年自打过了年,陈玉芳一回也没有去过小鹏家,小鹏也只在清明回来了一趟,眼看又要到了年底了,依然是要冷冷清清,自己真的不愿意再去那边过年,难堪和别扭,哎,还真不如之前和小鹏两个人的家,结什么婚啊?

小鹏清明回来给了陈玉芳五百块,这以后再也没有给过,钱暂时还够用,等真没钱了,就开口问小鹏要,反正他必须养自己。睡不着的夜晚,陈玉芳一边赌气地想,一边擤着鼻涕。

“还不如新贵呢,早死早超生。”陈玉芳甚至如此想着,太不尽人意的生活了,这么一爱热闹的人,真的是孤单一辈子啊,从小父母没能力给予爱;结婚后新贵也沉闷乏味;小鹏是软弱任人宰割的性格,娶了媳妇忘了娘,孙子更是陌生;与自家兄弟们来往也不多,他们日子过得也糟心;朋友是没有,别看在这个村庄生活近五十年了,却不招人待见与喜欢。堆积在心底的忧伤,不敢触碰、无处化解,于是用打牌、热闹来欲盖弥彰。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陈玉芳口腔肿瘤的复发,那几天明显觉得口腔溃疡,带着痛感,就知道不好了。一个人来回折腾好几趟到市里的医院检查,结果是复发了,医生预估了下治疗费用要在十万左右,陈玉芳什么也没有说地走出了医院,回家后谁也没告诉,继续的说笑、吃喝、打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在某个疼痛难忍的夜晚,陈玉芳流了一夜的眼泪,隔天在家中找到半瓶杀虫的农药,存放在房间的床底下。收拾妥当家里,等待疼痛的再次来袭,果然,它来了,她决然地要带走它,于是夜深人静之际,喝完了半瓶农药,痛苦?狰狞?气息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悔恨?后悔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小鹏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母亲的惨状,很明显是喝农药,但是人要面子啊,于是擦拭干净、摆弄整齐、销毁证据后,才找来相关的亲戚,谎称是睡觉睡过去了,人已经走了,至于怎样走的已然没有了意义,留给活人的是继续地向前,坦坦荡荡、潇潇洒洒。

每个人心中都有深渊,或大过小,或远或近,逃避并不代表不存在了,一味地忽略、退避不幸,总有一天它会张开血盆大口将我们吞噬。学着真诚面对与倾诉,向生活臣服、向他人低头、示弱,没什么大不了,一点一点走进深渊,终将与自己和解、与不幸和解。

挂在嘴角的想开与内心深处的想开不同,结局也不同。生活不易,且行且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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