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金钱的味道
亡命之徒“孙独眼”个把月没捞到大买卖了,心里正痒痒时,“钱胖子”的电话来了,说有要事交代,约他当天夜里见面。孙独眼从电话里就闻到了金钱到来的那个味道了,当天深夜趁着月黑风高,来到了城郊钱胖子的别墅。
孙独眼是干绑架和杀人活的老杀手。他不满十岁就成了孤儿,四处游荡,偷鸡摸狗混日子。十三岁那年他参与打群架,当场用刀捅死一人。由于未成年,他被收容教养几年后就放了。回归社会不久,这家伙混进了打家劫舍的犯罪团伙。在一次因分赃不均引发的内讧中,他挨了十几刀还“哇哇”叫着血拼,挥刀砍倒了对方一大片,连团伙老大都被他砍翻,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当时孙独眼还不到十八岁。在这次内讧中,他不但被捅瞎了一只眼,过后还在监狱里蹲了十来年。出狱后他就混迹于黑道,不久又涉嫌一桩血案而再次进“宫”……
南湖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钱胖子,见孙独眼把流血看得像流汗一般稀松平常,把杀人、住监看得像家常便饭一般无所谓,是个玩命的人物,就花了不少金钱,动用不少关系把孙独眼保释出来,聘请他为公司的保安,每月几千元的薪水养着却不用上班,专门为他干黑活。商道上遇到了劲敌,情场上出现了对头,他都指派孙独眼去搞定。
孙独眼最热衷于这样的买卖。他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二十多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了一只与众不同的独眼珠子:看世间万物都是灰色的,人人都是龇牙咧嘴的或皮笑肉不笑的,只有金钱带着颜色,发着金光。爹娘早死了,老婆孩子想都没想过,这光棍一条的活着还图啥怕啥?图的是有酒有肉有钱花,怕的是没赌场、没“白面”、没娘儿们。只要有人出钱,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绑票干啥都行。
孙独眼悄悄溜进别墅里的一间密室刚坐定,又矮又胖的钱胖子就把一个皮箱丢过来,让他把刘婷小两口一起给杀了:这箱百元大钞我没数,倒是称过,净重5公斤。算是订金了,事成后再加这个数。
钱胖子前些年以坑蒙拐骗为手段,实现了肮脏的原始积累,形成了一个资本的基础,然后开始资本的“核爆炸”,为自己炸出了一条名利双收的金光大道。“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透着肮脏”,马克思这话可能也是对钱胖子一类人物发家史的真实写照!
如今,钱胖子不但是身价过亿的公司老总,脑袋上还戴满了什么“委员”、“代表”、“理事”等数不清的“背景帽子”。因此,在南湖县这块地盘上,钱胖子有呼风唤雨的能耐,翻江倒海的本事。然而,他也有自己的烦恼,几年前就看上了一个叫刘婷的姑娘,软硬兼施、招数用尽也没得手,一个月前,刘婷反倒跟黄泥岗镇小学一个教师结婚成家了!
钱胖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女人,凡是他看上的女人非要弄到手不可,花多少钱都不在乎。刘婷是第一个不买他账的女人,钱胖子为此差点儿咬碎了满嘴牙。
孙独眼把皮箱拎在手里掂了掂:你打算让那小两口怎么个死法?
要是按我的本意,得亲手把他们大卸八块,扔到街头暴尸才解恨!钱胖子把偷拍的刘婷的照片交给孙独眼,不过眼下我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少惹麻烦的好,掐死或是勒死算了,然后把尸体绑上石头,丢到母亲河里去。
黄泥岗小学离县城五六十公里,。钱胖子老家就在那附近,对那一带情况很熟悉。他把学校四周的情况向孙独眼作了介绍:学校是在一座破庙地基上改建的,校园被残破的土墙围着,附近没有人家;校园后面是很大一片灌木丛生、人迹罕至的乱坟场;乱坟场尽头是陡峭如壁的河岸,河岸下就是波涛滚滚的黄泥河。孙
独眼琢磨一阵后说:黄泥河我也不陌生,前几天上游暴雨成灾,眼下河水肯定暴涨;可是三五天后就会水落“尸”出,那时恐怕还是要露马脚的。
老奸巨猾的钱胖子早胸有成竹:黄泥河涨水后泥沙俱下,过后河水一落,尸首早埋到河床泥沙底下了,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绽。他说眼下正放暑假,学校里外没人,是动手的绝好时机!
孙独眼仰卧在沙发里剔牙:如此说来,这桩事不过是小菜一碟儿,三天以内咱们就可以结账两清了。
钱胖子点燃一支雪茄烟抽着,抓着秃顶又补充了个新要求:人整死以后先不要抛尸到河里,首先电话通知我。我要亲眼看到这对狗男女是怎么死的,还要亲自把他们踹到河里去!他把一个新手机号码告诉了孙独眼,说这是为干掉刘婷小两口准备的“专机”。钱胖子指使别人干黑活次数多了,有相当的反侦查能力。
见事已交代完毕,孙独眼提起皮箱就要走人。钱胖子却还不放心,把一条雪茄烟塞给孙独眼,嘱咐道:你可不能给我拉稀下软蛋哪!
一听这话,孙独眼的独眼珠子就瞪得像个黑色台球:我独眼狼啥时候拉过稀下过软蛋?放屁不响我能在这条道上混?黑道上闯荡这些年,独眼狼把他人的性命看得同蚂蚁一般,把自己的性命也看得同蚂蚁一般,唯独看重“义气”,应承了的事绝不拉稀下软蛋。
钱胖子也觉得自己嘱咐的话多余:对于孙独眼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老奸巨猾而又最重“义气”的黑道杀手,交待给他的黑活儿你只管放一百条心。
第二节:孙独眼遇到强悍新杀手
孙独眼约上多年的老搭档周老黑,搭出租车上路了。雨后的土路泥泞难行,出租车还没到黄泥岗下就不能再开了,孙独眼和周老黑只好步行往黄泥岗上走。他们绕过了校门,来到学校后面的乱坟场。
乱坟场尽头有棵老槐树,巨伞一般屹立在黄泥河岸上;黄泥河正发洪水,大有万马奔腾之势。
赤日炎炎的酷夏上午,荒僻的黄泥岗上下一片寂静。两个杀手来到老槐树下乘凉,准备歇歇脚就翻围墙进校园“干活儿”。他们点燃雪茄烟,边吞云吐雾,边计划另外5公斤钞票到手后如何挥霍:“人头马”先买上三两箱,喝它个昏天黑地;“白面”买上两斤,吸它个死去活来;然后就满世界去找最性感的娘儿们,弄三五个在一个床上,玩它个三天三夜日月无光……说到得意处,两人一边龇牙咧嘴地野笑,一边乐得直踹老槐树。
这时,老槐树上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嗡嗡”声!两个杀手忙抬头往上看;这一看,他们顿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爬起来就往学校方向抱头鼠窜。
是什么把两个亡命徒吓成这个样子?
原来老槐树上挂着个葫芦般形状、水缸般粗细的巨大蜂巢;数不清的杀人蜂正从蜂巢里往外涌,“先头部队”已“嗡嗡”作响扑将下来!
杀人蜂当地俗称“葫芦包”,其螫针中的毒液是一种强烈的心脏毒素,血溶性极强,对人的心脏、肾脏损害很大。被杀人蜂多处蜇伤、不及时救治的人,会因急性心、肾功能衰竭和急性溶血性贫血而死亡!
近年来,这一带大面积种植柿子、梨树;柿子、梨子是杀人蜂的食物。由于食物丰富,杀人蜂数量暴增,蜇人事件屡屡发生。仅去年一年时间,这一带就有数百人遭到杀人蜂攻击,其中致死几十人。这些情况被媒体广泛报道后,整个南湖县都笼罩在杀人蜂翅膀扇起的恐怖气氛中,人人谈蜂色变、畏蜂如虎。
杀人蜂一般不主动攻击人,但在受到惊扰后会倾巢出动,疯狂向人攻击。那么,是什么惊扰了这群“杀手”?也许是被浓重的雪茄烟味熏恼了,也许是老巢被脚踹摇晃了,反正是受到了惊扰,杀人蜂们才发动了保家护巢的圣战,同仇敌忾向两个杀手发起了疯狂攻击。
两个杀手连滚带爬跑到学校围墙下面时,就被蜂群团团围住了。杀人蜂蜇人时速度奇快,如同黄亮的小子弹。而两个杀手穿着单薄,皮肉大部分裸露,如何防护杀人蜂的攻击?孙独眼的脖子先被蜇了一家伙,钻心的疼痛一下子传遍全身。他正要惊呼,鼻子上又被蜇了一家伙……
周老黑也已经成了“众蜂之地”,他实在跑不动了,只得贴围墙站住,脱掉T恤衫拼命瞎抡起来。
涌出蜂巢的后援大部队正源源不断赶来,形成了一股恐怖的“龙卷风”:密密层层将他们围在“风暴”核心里的,仅仅是蜂群的“先头部队”,是“龙卷风”的细尾巴,而“龙卷风”又粗又长的主干,一直延伸到老槐树上,谁也说不清这群杀人蜂有几千还是几万只……
两个杀手即将亡命于杀人蜂,可以说已经没有悬念了。此时此刻,他们凶杀的对象刘婷也正忙乎着呢。
刘婷的丈夫到十多里外的村庄,给那一带的学生补习功课去了。她一个人闲着没事,这天在整理学校的小医务室。她丈夫是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听说黄泥岗小学条件艰苦、教师奇缺,便自告奋勇到这里来任教。刘婷是卫校毕业的,本来在县医院有份工作。婚后为照料丈夫,又听说黄泥岗小学教师不足,就辞掉城里的工作,到这里来为低年级代课。当然,她离开县城的另一目的,是试图摆脱钱胖子的纠缠。
黄泥岗小学及周边乡村都没有医疗机构。在学校领导支持下,刘婷想利用自己的专长,创办一个小医务室。她打算利用暑假期间完成准备工作,使医务室在开学时就开张。医务室在校园的最后边,紧靠围墙。
当天刘婷正在医务室忙活,突然听到围墙外有人声嘶力竭地鬼喊鬼叫。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出门张望。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股起于老槐树、止于学校围墙外的“龙卷风”,而鬼喊鬼叫就发自于围墙外面。由于杀人蜂袭人的报道经常在当地媒体上出现,因此一看这景象,刘婷就意识到有人遭遇杀人蜂了。
时间就是生命,她救人心切,突然急中生智,隔着围墙喊起来:快!快把围墙推倒跑进来!
两个杀手的垂死挣扎已接近尾声:他们气力即将耗尽,连胳膊都难以再挥起来了;与此同时,他们身上被蜇的地方越来越多,而打不尽、杀不绝的蜂群却越来越庞大。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围墙里面有人呼喊提醒,要他们推倒围墙进去!孙独眼和周老黑心头一亮,使足吃奶的力气,把整个人当块石头往围墙上撞去。
土坯垒的围墙早已残破不堪,两人合力这么一撞便撞出一个大豁口。刘婷见两个陌生人撞倒围墙跌了进来,拖起来就向医务室跑。蜂群哪能善罢甘休,“忽啦”一下又扑上来。
好在围墙豁口距医务室仅五七步之遥,蜂群还没来得及形成攻势,三个人已奔进医务室,随即关闭了门窗。
医务室内转眼就变得昏暗起来,如同夜幕降临了一般:杀人蜂已全体赶来,聚集到了医务室的上下四周,小山包一般,黑压压的把医务室整个“掩埋”了,持续而沉闷的“嗡嗡”声震耳欲聋·.
两个亡命徒浑身瑟瑟发抖,倒在地上嘘喘着呼爹叫娘。他们身上分别被蜇了十多处,眼下正火烧火燎地疼;更要命的是:恶心、晕眩等中毒现象已经开始出现!
第三节:杀与不杀 两难抉择
看着两个被蜇伤的陌生人,刘婷倒顾不得害怕了:治疗蜂蜇,时间最为重要。同样被蜇了十多处,如果能当即救治,毒未攻心,半天后主要症状就会消失;如果延误了时间,被蜇者发生过敏性昏迷后再处置就危险了。
从独眼狼他们被蜇的次数和症状上看,刘婷知道两人很快就要发生过敏性昏迷,必须争分夺秒进行治疗。她拉亮电灯,把孙独眼狼和周老黑扶到病床上,开始实施紧急救治。
这一带的卫校,杀人蜂伤害救治是必修课,因此刘婷知道用药和治疗方法;而且,筹建中的医务室正备有应急药物。在杀人蜂铺天盖地的包围中,在令人心惊胆战的“嗡嗡”声中,刘婷抢在过敏性昏迷前,为孙独眼他们注射了解毒排毒血清等药物。
在药物的作用下,孙独眼和周老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围困医务室的杀人蜂无计可施,但又不甘就此收兵,碰巧一场骤雨袭来,蜂群才收兵回营。
这时刘婷的丈夫打手机过来,说自已在外扭了脚,推迟到明天中午一点左右到家。刘婷担心起来:你回来时,上黄泥岗的那段路本来就又陡又滑,这又下了雨.……
丈夫说自己的伤不重,一个老中医正用草药帮他擦洗,明天步行回家不会有问题。
孙独眼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他慢慢睁开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温存的女人。她正坐在床前,用卫生棉球轻轻地为他擦拭鼻子上的蜇伤。这时,遭杀人蜂攻击至获救的过程,从孙独眼的记忆中猛然浮现出来。同时,一股感激的暖流也从他心里缓缓涌起:要不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我眼下可能已经在黄泉路上了!孙独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地用独眼打量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穿着白底红花的连衣裙,生着花瓣一般又薄又小的嘴唇,新月一般弯弯的眉毛,嫩豆芽一般纤细的脖颈,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春日般的光辉,圣洁而温存。
孙独眼的心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感到自己的眼睛肯定有毛病,不是原来有毛病就是现在出了毛病……在这以前,他的独眼看世间万物都是灰色的,人人都是龇牙咧嘴的或皮笑肉不笑的;而现在,他的独眼居然能分辨出色彩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不是龇牙咧嘴、皮笑肉不笑的……孙独眼心里直嘀咕: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疑问谁也说不清。也许,是杀人蜂的蜂毒治好了他几十年的“眼病”。周老黑也醒了。感谢的话说过一箩筐后,他问:你……可是这个学校的?
刘婷说:没错,你们就喊我婷婷好了。
天哪,你怎么就是刘婷?孙独眼差点儿把这话喊了出来,周老黑的心也一下子蹿到了嗓子眼。两个杀手都愣了,面面相觑。
刘婷问他们这是怎么了,孙独眼急忙扯谎道:我们是县水利局的,沿黄泥河进行汛情考察,途中在老槐树下乘凉,没想到……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周老黑就去拿手包掏钱,说要报答恩人。可是他和孙独眼的手包,都在与杀人蜂死拼时丢在围墙外面了。两个杀手为掩饰情绪,便借着找手包的“台阶”溜出了门。
骤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刘婷从墙上取下一件米黄色的塑料雨衣塞给了孙独眼。
找手包没费什么事。手包里面不但有钱,还有匕首。
孙独眼躲在围墙下面,从手包里掏出钱胖子交给他的照片来看:没错,救命恩人的确就是他要杀的人。他娘的,老天爷真是给老子出了道难题!
两人返回医务室后递给刘婷三千块钱,可刘婷说啥也不要。天快要黑了,两个杀手还要继续打针治疗,因此,刘婷问他们是不是在这里住一夜。孙独眼和周老黑对视一眼,都说“还是住一夜的好”。
晚饭三人同桌。被人家救了还要人家招待吃住,两个杀手越发感到过意不去,就又说感谢的话。刘婷还是那么温存地笑着: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我也遇到了危难,那时你们还能不出手相救?对吧!
出手相救?这话别人听得孙独眼听不得下去了,心里叫苦道:我是收了订金来杀你的呀!周老黑还算从容,问刘婷的丈夫怎么没回来吃晚饭,刘婷哪知道两个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把丈夫的行踪、返回时间说了个清清楚楚:我丈夫人可好了,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饭后做了简单体检,打过针后,刘婷便安排孙独眼他们在医务室休息。刘婷前脚离开,两个杀手后脚便关起门窗,开始合计“杀人使命”如何完成。
周老黑首先说话:世上杀谁都没说的,可杀这小娘儿们……
孙独眼也是这样的心思。然而,一想到自己是几十年从不拉稀下软蛋的汉子……
一想到自己在钱胖子面前拍过的胸脯,一股热血就从脑袋顶往上蹿。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老子今天被蜂蜇了,到现在脑袋还发木,琢磨不成事。
他们打算先睡一觉,明天再拿主意。反正那教书的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第四节:人性和兽性的较量
躺在床上,孙独眼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老是想那件白底红花的连衣裙,老是想小娘儿们那嘴唇、脖颈·····他极力阻止自己想这些,使劲儿去想那5公斤百元钞票,想钱胖子的嘱咐和自己夸下的海口。可是,眼一闭上就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因此他便不敢闭眼,而越是不敢闭眼却越想闭眼,就像小时候放鞭炮,越是害怕鞭炮响却越想去点燃鞭炮那样。
另一张床上的周老黑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声。这声叹把孙独眼的心搅得越来越乱了,黑暗里扬起脖子恶狠狠地骂:有心事你狗日的掏刀抹脖子去!
周老黑却不因挨骂而气恼:你说实话,这活儿他妈的还干不干?
孙独眼猛地坐起来,一把扯亮电灯:你想拉稀下软蛋?老子把钱胖子的订金都收了,胸脯也拍过了!
周老黑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我早看穿你肚里是哪条蛔虫在作怪了,你看上那小娘儿们了,不忍心杀了!哈哈哈……
孙独眼变得有些结巴:你你……你他娘的血口喷人!表面上气势汹汹,嘴巴上斩钉截铁,其实他心里已经乱的没了方寸……
周老黑那边还在狂笑,孙独眼被笑急了就也笑,而且比周老黑笑得还响还狠……他要用这种笑来证明自己的光明磊落,证明自己肚里没有作怪的“蛔虫”,证明自己是闯荡江湖三十年从没拉过稀的汉子!
周老黑的笑比不过独眼狼,干脆不笑了:得了吧哥儿们,要么只把她男人宰了,怎样?这样做,义气、信用、情分都说得过去。
孙独眼心里突然一亮堂:你狗日的这主意倒不错!见周老黑把话说到这份上,孙独眼也就实话实说了:说心里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这样招人喜欢招人疼爱的女人,而且人家又救了咱们...…
那么,不杀刘婷如何向钱胖子交待?他们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回去对钱胖子说刘婷不在家,只把她男人杀了;因为活儿只干了一半,订金以外的钱就免了;如果钱胖子非杀刘婷不可,就让他另请高明。过后刘婷是生是死,那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杀刘婷男人的地点他们预选在校外,准备在其归途中截杀。
事情这么一敲定,孙独眼很快就用力打起鼾来。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企图阻止胡思乱想,引导自己快点入睡;二是企图向周老黑显示自己再没别的心事,已经睡着了;三是给周老黑做个示范,让他也快点入睡。
孙独眼这边鼾声一起,周老黑那边却又说话了:用不着假装了哥儿们,他妈的那小娘儿们老揪着人的心不放啊!
孙独眼半天没话,后来不得不停止打鼾,用一声长叹作为回答。
周老黑接着往下说:能玩玩这样的小娘儿们,咱哥儿们这辈子才算没白活!
孙独眼的心像被捅了一刀似的。他“噌”地一下蹿下床扑向周老黑,拳头捏得“咯巴咯巴”响:老子撕了你!
周老黑根本没把他的张牙舞爪当回事,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咱们放她一条生路,少收入5公斤钞票,够大恩大德了!只是玩玩,不能说是对不起她。
这话正撞在孙独眼的心坎上,饭后睡到床上,玩玩小娘儿们的念头就不时在他脑袋里冒泡泡。可是一说到真做实干,一种从没有过的罪恶感从心里拱出来。然而,另一种强大得多的力量,一种男性本能的力量在体内迅猛膨胀,顷刻就要爆炸似的,不喷泄出来就不能活似的。
孙独眼终于下了决心:就这么说,咱爷们玩了她?
他们光着脊背,光着脚,急不可耐地扑向刘婷的住屋。刘婷的住屋离医务室有百多米。这百多米的距离内,他们不由自主变换了三种行进姿势:起初是猴蹿狗跳般的小跑,接着是轻手轻脚的进逼,临近刘婷住屋时,他们则像电影中日本鬼子走进雷区那样,弓着背一步一停、缩头探脑。
已经是午夜零点时分,窗户还亮着。蹩到门口时,孙独眼感到体内那种勃发的野性呼呼往上涌,呼吸急促起来;同时,一种莫明其妙
的恐惧又使他的心往下坠,腿肚子直打颤,竟然连怎么进门都拿不准了:是敲?是推?还是踹?
孙独眼瞥了一眼尾随在后的周老黑:这不争气的东西已经完全没了脖子,脑袋还正在往肚子里缩;两只手爪子似地耷拉在胸前,抖个不停……孙独眼恨不得一脚踹翻了他:刚才你小子还色胆包天、张牙舞爪,这要动真的了你狗日的却……
正在这时,孙独眼听到刘婷在里面给丈夫打电话:我还没睡,离开了你我总是睡不着……倒不完全是害怕,今天我完全用不着害怕,因为有两个客人住在学校里,他们给我壮着胆呢。
这夫妻间的私语是那般轻柔、那般温存。但在孙独眼听来,却有着雷霆万钧般的撞击力:把他“忽忽”暴燃的男性欲望、体内迅猛膨胀的野性冲动,一起撞得稀里哗啦、土崩瓦解了。再看周老黑,那家伙的正歪歪扭扭地侧着身子弓着腿,完全是一副准备溃逃的架势。
孙独眼不但完全丧失了敲门、推门或是踹门的勇气,连继续站在门外偷听的勇气也没有了,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周老黑见状就也后退,
退回医务室这百多米的距离内,他们仍然不由自主地变换了三种姿势:起初是缩着脑袋,一步一停往后挪;接着是侧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往前蹭;远离刘婷住屋后,两人就放开了手脚,猴蹿狗跳般地狂奔起来。
逃回医务室,他们的头一件事就是坐到床上嘘喘,连开灯都没想起来,恐慌得像是从猫爪下逃出来的老鼠。
事情弄到这一步,真他奶奶的不可思议!刀架在脖子上都没眨过眼的汉子,砍人砍得血肉横飞都没心软的杀手,竟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儿们吓得失魂落魄、屁滚尿流!
难道这变化也是“蜂疗”起的作用?
孙独眼觉得丢人,更感到窝囊:完全可以纵情玩透彻的小天仙,却……一股无名火直往头顶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辱和悔恨,像群发狂的杀人蜂在脑子里乱撞,孙独眼恨不得扇自己七八十个耳光!就在这时,周老黑在黑暗中骂开了:操他祖宗!
孙独眼狼算是找到了出气筒,拉亮电灯一步一步逼过去:你狗日的骂谁?
周老黑嚣张起来:不骂你还能骂谁?说完倒先恶狠狠抡起了拳头。
孙独眼也不躲避,等脸上挨了拳头、满嘴流血后才回过去一拳。这一拳当即就把周老黑的鼻子打成了个喷血的水龙头……
第五节:蛇蝎杀手给了人性一个满意的答案
两个杀手咬牙切齿,都不回避对方的拳头,也都把对方往死里打,他们这样做,是因为肚里窝着一股无名火,不让这股无名火跟着热血喷涌出来,非把人活活憋死不可!当血从他们嘴里、鼻孔里冒出来时,嘿!心里就感到舒坦了!
后来孙独眼先住了手:今天咱们把八辈子人都丢尽了!
周老黑又给自己补了一嘴巴:事已至此,啥话也别说了。明天咱们把活儿干漂亮得了!他说的明天的活儿,是干掉刘婷的男人。孙独眼咬牙切齿道:明天一见到那教书的,老子先一个“黑虎掏心拳”把他打翻,然后就掐、掐、掐!把那狗日的脖子活生生掐断!
周老黑跟着发狠:你只管掐,我朝他嘴里撒尿,让他狗日的带着一身骚气去见阎王!
两个杀手的千仇万恨都集中到了刘婷男人头上,好像今天所有的窝囊事都是他造成的。两人同仇敌忾,发誓要把明天的活儿干得有声有色,以雪洗所有的耻辱和窝囊。
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天就要快亮了。两个杀手决定趁天还没完全亮悄悄离开学校:由于夜里未遂的罪恶,由于当天中午将要发生的截杀,他们自知天亮以后没有勇气面对刘婷。他们蹑手蹑脚地从围墙豁口处走出学校,绕经校门,到黄泥岗下找地方埋伏去了。
由于昨天下午那场骤雨,下黄泥岗的土路像抹了油一般滑溜。本来地势就陡再加上滑溜,两个杀手下岗的路上都栽了几个跟头,泥猴子似地来到了黄泥岗下。
天已经大亮。黄泥岗下全是一人高的玉米地。一条泥路从学校下来,在一个岔路口与其他泥路交汇。也就是说,刘婷的男人返校必定经过岔路口。两个杀手看过地形,便钻进了岔路口旁的玉米地里,准备利用“守株待兔”……这一
上午时间,在玉米地里睡一觉。昨天受到杀人蜂的伤害,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折腾了一夜没睡,两个杀手都感到十分困倦。
正是七月酷暑时节,上午九点以后,火毒毒的太阳就灼热烤人了。天空像口烧热的大锅倒扣着,黄泥岗上下都蒸腾着看不见的火焰。
有玉米叶子遮挡阳光,玉米丛中不算太热。尽管如此,周老黑还是被热醒了,感到有些中暑,头晕目眩的。时间刚过十一点,还要再煎熬一两个小时呢。他走出玉米丛,准备找个有水的地方洗去暑热。来到岔路口时,他发现通往学校的路上有人:一个穿着白底红花连衣裙的女人!那个女人正是刘婷,她在灼热的阳光下,奋力挥着工具刨土呢!
太阳当顶了,大地差不多被烤焦了,这种季节这种时候,连最能吃苦的老农都尽可能避免露天干活,她一个弱女子怎么顶着火毒毒的太阳在刨土,不要命了?
周老黑弄不明白,就喊醒孙独眼来看。从学校大门下来,这段陡坡上的土路有四五百米长;其中多处被昨天下午的骤雨冲得难以行走,孙独眼他们一早下来时,就是在那里摔了跤。刘婷挖土铺垫的也就是那些地方,眼下已经垫得差不多了。干这些活少说需要两三个小时,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干的?
孙独眼怔怔地看了很长时间,突然一屁股蹲在地上:我明白了,她怕那教书的返回时跌跤,在为他铺路呢!
周老黑阴笑着说:她就是把那段路铺上地毯也没用,还不等她男人踏上去人就没命了!
孙独眼没接这话茬儿。他在火毒毒的太阳下就那么蹲着,足足过了十分钟才说话:她男人咱们也别杀了。
你说什么?周老黑围着他转了几圈,你是被太阳晒晕了,还是蜂蜇落下后遗症了?
孙独眼蹲着长叹了一声:看看人家这夫妻情分,咱们咋还能下得去手?
“夫妻情分”周老黑拍屁股道,夫妻情分与咱爷儿们有鸟关系!
孙独眼猛然从地上跳起来:你狗日的也不想想,杀了那教书的她还能活?
周老黑听了这话嘴唇就开始抖,抖了半天才抖出一句话:你真的要拉稀拉到底了?
心狠手辣、应承了的事拼死也要搞定。我就是凭着这个狠气才叫响黑道、威名赫赫的。此时的孙独眼像个老娘儿们似地念念叨叨开了,可是,这次老子实在下不了手,栽了呀!一生的英名都毁了啊……
看着铁哥儿们这个难受劲儿,周老黑心里也不是个味儿,连连说:也罢,也罢。说完他冲着刘婷远处的身影,狼一样似地大声嚎道:这辈子爷儿们便宜了你!下辈子,下辈子……下辈子怎么样他没想好,只是觉得这辈子栽在她手里真他妈的窝囊,真他妈的不可思议,下辈子绝不能再栽在她手里了!
孙独眼这时却从地上跳起来,冲着刘婷远处的身影补充道:下辈子爷儿们娶不到你,也一定要玩了你……嚎完,两个杀手就惊兔一般向玉米地深处逃窜而去。
尽管他们知道相距太远,这话刘婷是听不到的,但还是害怕被她听到了,因此才惊兔一般落荒而逃;尽管是落荒而逃,但孙独眼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快感和舒坦。
第六节:天杀
两个杀手在玉米丛中瞎跑累坏了,坐下来辨方向时,孙独眼突然想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次下了软蛋拉了稀,回去如何向钱胖子交待?
周老黑出主意道:要不,干脆躲起来不给他回话,你从此也不在他手下干了,来个不了了之。
常言说“盗亦有道”,孙独眼觉得不了了之不仗义,还是如实给钱胖子回个话的好:至于订金,过后托人退给他,也算两清了。说完,他取出手机就拨钱胖子的号码,打算在电话上把事说清,免得当面回话难以启齿。
就在他拨通了手机准备说话时,周老黑却一把将手机夺去,关了机:已经到手的订金怎么说也不能退!要是退订金,那还不如把那教书的给杀了!
孙独眼狼的眼珠子顿时鼓出了眼眶,那样子像是要把周老黑生吞了似的:我们刚才说好了的,你狗日的怎么又变卦了?
见孙独眼真的发了火,周老黑便不敢再作声,气呼呼地蹲着发阴火。两人是多年的老搭档,有生死之交。孙独眼不忍心伤了情分,就反反复复地开导周老黑。可周老黑把话说死了:我周老黑从不干赔本儿买卖,这次差点儿连小命都赔进去了,不得几锭银子我不干!说完,他把孙独眼的手机丢了过去。
这个手机,就是孙独眼拨通了号码,没来得及讲话就被夺去的那个手机。独眼狼接过手机怔怔地盯了一阵,突然拉上周老黑就跑,嘴里先说“好了、好了”,随即又说“坏了、坏了”。
周老黑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什么“好了好了”?
孙独眼边跑边说:你念着的订金,恐怕是用不着退了!
周老黑越发云里雾里:那么,什么又“坏了坏了”?
孙独眼跑得气喘吁吁:钱胖子,恐怕有大麻烦了....…
再说钱胖子听到手机铃响,掏出来一看是孙独眼打来的,而且没说话就又关了机,便料定这是孙独眼发来的暗号:活儿已干完,等着他去抛尸泄恨呢!钱胖子与孙独眼事先有约:把刘婷小两口干掉后移尸到老槐树下,随即拨通钱胖子的“专机”,不必说话的。如此这般,也是为防备事情万一败露而留一手。
当时,钱胖子正参加本县政界举办的座谈会,作为发言的主宾,他没有当即离席,而是等到会议结束后才离开。为掩人耳目,他搭了辆出租车前往黄泥岗。
土路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出租车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开到黄泥岗下。和孙独眼他们一样,钱胖子也是步行走上了黄泥岗,穿过乱坟场来到了老槐树下。可是,到了这约定的地方一看,既没有见到刘婷小两口的尸首,又没有见到孙独眼的踪影,这是怎么了?钱胖子感到纳闷儿,正要点燃雪茄烟分析判断时,远远看到从学校围墙豁口处走来了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钱胖子做贼心虚,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忙躲进一片灌木丛中观察动静。
那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是刘婷。丈夫如期踏着她铺垫的路回到了学校,小两口卿卿我我一番,刘婷说了杀人蜂的事,杀人蜂来自校园后面的老槐树,他们打算尽快清除蜂巢,以免开学后伤了学生。
午饭后丈夫上床休息,刘婷便打算先独自去观察蜂巢,为日后清除作准备。她知道杀人蜂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但还是做了防范:穿上了深筒雨鞋和塑料雨衣,戴上了橡皮手套和大口罩,从围墙豁口处走向老槐树。
刘婷来到老槐树下,见没有危险,就摘掉了口罩观察蜂巢。她把口罩这么一摘,灌木丛中的钱胖子就认出人了,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怎么没死?事已至此,荒山野地的,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我先玩了她再亲手结果了她!
恶念一出,钱胖子便猛然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冷不防把刘婷扑倒在老槐树下。刘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钱胖子扑倒,只能拼命挣扎了。
不说刘婷生死如何,先说两个杀手的行踪。
孙独眼狼拖着周老黑也是奔黄泥岗来的:他不但料定钱胖子接到“暗号”后,必然要赶往老槐树下,而且料定钱胖子到老槐树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时肯定摸不着头脑。这家伙烟瘾特大,遇到琢磨不透的事,必然要点燃雪茄来抽。那么,杀人蜂就要对不起他了!因此,才有孙独眼那没头没脑的话:“好了好了”、“坏了坏了”。
出乎孙独眼狼意料的是,钱胖子到老槐树下还没点燃雪茄刘婷就出现了!因此,当两个杀手转过学校围墙墙角时,并没有看到钱胖子,也没有见到杀人蜂,老槐树下只有一个身穿米黄色塑料雨衣的人!
尽管那人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孙独眼还是从雨衣颜色上认出了刘婷。那么,她一个人站在老槐树下面干什么?正在这时,钱胖子扑倒刘婷的一幕出现了……
扑倒刘婷的会是谁?从那又矮又胖的体形特征上,孙独眼一眼就认出是钱胖子!在他看来,钱胖子算不得好人,但对自己不薄;刘婷无疑是个好女人,当然不能被害。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孙独眼来不及权衡,拔腿就要赶过去,打算先救了刘婷再说。然而,一看到那棵老槐树,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杀人蜂,两腿就不由自主地打颤······情急时,孙独眼扯嗓子嚎起来:“快踹老槐树”
危急时刻的刘婷听到了这声提醒,对着老槐树就是几脚····顷刻工夫,杀人蜂便铺天盖地扑将下来。
钱胖子正要得手时,突然感到身上多处被什么东西纷纷撞击,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他仰起脸一看,不得不惊叫一声住了手。
杀人蜂并不认人,刘婷也是攻击的对象。不过,她是全身包裹严实了的!
“小杀手”们的攻击比昨天更凶猛更疯狂,如果它们会说话一定要这样讲:你们这些两条腿的,昨天刚惊扰过我们,仇还没报呢今天又来了!好吧,咱们新仇旧恨一块报,新账老账一起算!
红了眼的杀人蜂们见刘婷身上没处“下手”,就把钱胖子作为唯一的攻击目标。倾巢而出的杀人蜂形成了一座黑压压的山包,把钱胖子整个人全“掩埋”了一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头牛,遭到这么多杀人蜂围攻,也会被当场活活蜇死的。
钱胖子疼得满地打滚,滚着滚着就滚下了陡峭的河岸,拖着一声长长的哀号,跌进了浊浪滚滚的黄泥河一如果说“人算不如天算”有下半句的话,那就应该是“人杀不如天杀”。
不久,本地媒体纷纷报道了一则新闻:知名企业家钱胖子失踪,原因、去向不明。
后来,孙独眼和周老黑都改邪归正走上了正道,与刘婷一家来往密切……
正所谓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生的十字路口,一直都是天堂和地狱的抉择点,心存善念,能救你的不一定是别人,也许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