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老保一个人楞在那里,终于明白锔易发刚才那种情绪的原因了。现在的干部虽然不搞什么人身依附,不搞什么团团伙伙的派别,都是国家干部,但是对干部的使用上总有个了解熟悉的过程,知人善任,只有知人才能善任,这个知人的时间往往很漫长,有的人甚至一直都没有得到被知的幸运。锔易发是个幸运儿,他被沪干认知了,也自然善用了。他还能被下一任的领导认知吗?当然,沪干可以给下一任 交代,如果沪干还在本省任职,那他的交代无疑是强有力的,可毕竟是两个省啊,起不起作用那就很难说了。处在这样的十字路口锔易发难免会有些情绪波动。
“老爹,我看这锔书记情绪不对呢!”初七也感觉到了锔易发情绪的波动,失去了平日里那种做什么事、以及接人待物所有的底气和微笑中的霸气,显得多多少少有点沮丧。
“是啊,他的后台调走了。”槐老保说,对初七就像对自己女儿一样,他当然就实话实说了:“没有了靠山,今后就腰杆就硬不起来了,做什么事都不会大刀阔斧的干了。”
“对我们有影响吗?”初七看到槐老保情绪也有些波动,带着某种伤感,就问道。
“当然有影响,而且影响将是巨大的。”槐老保叹了口气说。
“咱们平日里也没有得到他什么好处啊?”初七说:“怎么搞咱们的项目,和他又有说没关系呢?”
“这些你不懂。”槐老保说:“他不需要给咱们什么好处,只要往咱们公司一站,就等于给咱们公司贴了一张护身符,没有人敢到咱们公司吃、拿、卡、要,更没有人故意给咱们制造麻烦,咱们的经营环境你不觉得太好了吗?”
“哦,这就是他们说的那种保驾护航吧?”初七问道。
“是的。”槐老保点点头,不无担心地说:“锔易发要是一失势甚至调走,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找咱们的麻烦。”
“放心吧老爹,我们自己给自己保驾护航。”初七轻松地说。
槐老保看看初七说得如此轻松,亲昵地抚着初七的头说:“傻孩子,这种社会的微妙关系你还不懂的。”
“我懂的,我读过政治经济学。”初七自豪地向槐老保卖弄,她确实读过政治经济学,对她来说读一本书并不费事,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为了应付招工时候的面试,她确实读了,也记住了里面的观点。
“这和你读大学是没有关系的。”槐老师笑了:“这种经验是你在大学里学不到的,老师也不会教你的。”
“那还要读大学干什么?”初七不服气地又问道。
槐老保看看这孩子实在有些天真,多多少少有些不谙世事的味道,说:“读大学是必须的,特别是学习自然科学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可是要学习社会科学,仅仅靠大学是不够的。社会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大百科全书需要一生一世的去读。”
“读那么久太麻烦了,我没有那个耐心,也没有那个时间。”初七笑了,说道:“既然老爹什么都懂,我只要把老爹读懂就行了。”
“读懂我就行了?”槐老保没有想到初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了想觉得也对,这孩子如果经受了自己这样坎坷的经历,碰到过那么多的挫折,偿受到创业的艰辛,一定会懂得这些比政治经济学还要重要的人生教科书。可是,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于是叹了口气说:“那你就慢慢读吧。”
“我现在就读。”初七说着,就调动体内的能量,把槐老保的记忆认真地扫描了一遍,同时把那些隐藏起来的、已经淡忘了的记忆也扫描了一遍。综合分析了一下,她彻底明白了槐老保为什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感情。
“老爹,我分析了一下,觉得锔易发书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还会顺利的。”初七说。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槐老保感慨地说:“总是希望别人好,要是人们都像你这样善良就好了。”
“我预测过了,他逢凶化吉,遇事呈祥。”初七自信地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要相信那些。”槐老保安知道初七是好心,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他不需要安慰。
“你忘了?咱们有纳米机器人。”初七自豪地说:“连地下温泉都能发现,难道还预测不了这个吗?”
“哦?”槐老保突然想起来了,初七的纳米机器人确实无所不能,也许它真的能够预测。
初七说的不是谎话,她能不能预测先不说,她有特殊的宇宙能量,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她可以排除任何对锔易发不利的事情,这些不就足够了么?当然她不能给槐老保说,那样会吓着老爹的。
果然槐老保高兴起来,似乎又充满了信心,脱口而出:“对,有我闺女的纳米机器人,我们什么都不怕!”
锔易发赶到闻州以后,还是没有见成沪干,沪干已经上任去了。调整一个地方的主要领导干部,往往时间流程很紧。并不是等到任职文件下达以后才动的。因为文件的下达有个过程。往往是会议决定以后,有关部门会根据会议纪要起草任命文件,然后报主管领导签发,然后文件按程序编号印发到各个有关单位。这需要有个过程,这个过程有时候会需要好几天。可一个地方的主官不可一日空缺,往往会议刚刚结束,组织部门就会带着调整对象走马上任了。沪干就是这样,文件还没有送到闻州,他就被送到外省去赴任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猿亣钭从省里下来到闻州接替沪干出任闻州的书记。锔易发虽然没有送成沪干,可是正好闻州通知召开领导干部会议,宣布主要领导同志职务变动的消息。锔易发正好赶上参加了这个会议。
会议都是程序性的,首先是省里来一位部长宣布一下任职文件,肯定一下沪干的工作,又介绍了一下猿亣钭的情况;再就是闻州市长表态性的讲话,表示一下对猿亣钭的欢迎,表示要在猿亣钭的领导下努力搞好闻州的工作;最后就是猿亣钭讲话,无非是感谢组织的信任与重托,要向闻州几大班子的同志学习,和大家团结一致,在省委的领导下把闻州的工作搞上去。
猿亣钭讲的是内心深处的话,并非客套。因为他在省里做一个部门的主任,尽管也是这个级别,看起来是平掉而不是提拔。但事实上两者之间是不能同日而语的,用封建社会的官僚制度来讲,一个是官,而一个则是僚。从权利来讲,闻州千把万人的一个大市,相当于国外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而猿亣钭当主任的一个部门,级别很高也就是管一条线而已;而这条线延伸到下面的那些单位,实际上归当地政府管理,是当地政府的一个部门,他只不过是业务上的指导罢了,对下面的人员并没有管理任命权。从提拔使用上来讲,从他这个主任位置上提拔到省部级是不多见的,最多也就是到人大、政协的位置上过度一下。
而闻州这个位置就不一样了,虽不是封疆大吏,可也有封疆大吏的味道。他听研究清史的专家讲过,在满清时期这种五品州官,没有王爷的保举和推荐是不会轻易放给汉臣的。而一旦出了问题,这个保举的王爷也是要受到处罚的。可见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因为它是真正意义上的官职。千万人的地方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发展建设、整体水平的提高,都给他说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公检法司到各个职能部门,一样不缺;从国家层面上来讲,它除了没有外交,没有军队以外,该有的都有了。虽然没有军队,可是它有武警,有警力。
从来都是责、权、利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有多大的权利、多大的利益、也必然会有多大的责任。如果在这个位置上谋私利的话,可以谋到很多私利,比做什么生意、企业都来钱快;如果谋公利的话,也可以造福一方;但是,纪律和法律对公权私用、以权谋私的约束性也是相当大的。有的人为此出问题也就是没有把握好这个关。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位置对人的考验也更加严峻。要不然的话,领导人也不会屡屡强调这个问题。
锔易发和猿亣钭并不熟悉,过去也没有业务上的接触。这次会议也是集体会见,并没有单独和猿亣钭单独交流汇报。
从闻州回来,锔易发没有直接回稻香,因为那里有县长庚子牛招呼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突然感到这一段时间实在太累了。其它创新性的工作不说,为了一个卫星地面接收站在稻香落地,实在是付出了所有的精力,也幸亏有沪干的鼎力支持,他才能和竹韬一起最终取得了好籁声的信任和认可,得以在稻香落地。这对稻香的一系列拉动是起到龙头作用的;最近,他又和借助西蒙集团槐老保在渠丘坝开发温泉旅游度假村的契机,借助西蒙集团的推动要把渠丘坝开发成为一个新的经济开发区,和地面卫星接收站为契机的高新技术开发区连为一体,稻香有这俩个开发区,足以改变过去贫困县的面貌,一跃而成为闻州的明星县。
细想一下,这些工作尽管都是他想出来的,可都是在沪干的全力以赴支持之下,倾闻州全区之力打造的。不然的话,他锔易发实在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改造一个县的面貌,他这个书记和庚子牛这个县长固然重要,但没有这么大的外部推动力还是很难的。前任的稻香县领导也不是吃干饭的,也不能说没有智慧和能力,何况庚子牛也是前任的县长,只不过那时沪干还没有到闻州来。切不可小看一个领导的意志,它的作用有时候是巨大的。锔易发之所以敢不顾一切地往前闯,之所以没有一切顾虑拼命去想方设法搞项目,也就是他相信沪干会支持他,闯出问题也不怕,更不怕遭人非议了。
他尽管不是搞人身依附,不是搞政治上的投靠,可他确实觉得背后有个钢铁支柱,那腰杆直挺挺的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什么叫累,也不知道什么叫吃苦。可现在他突然间感到累了,感到有些疲乏了。好像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腰也有点不听使唤了,突然间又有了在丘山市做交通局长的那种感觉,有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他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自己的工作不是给沪干做的,不能让哪个人看的,更不能搞人身依附,可是内心深处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烙印总是抹不掉,他有时候甚至认为这是儒文化中毒太深,有时候又认为是自己修养不够,可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也弄不清楚。他只觉得该回家看看老爹了。
锔易发来到丘山市半月山宾馆的时候,锔寅谷不在那个新开办的养老院,问了一下得知锔寅谷回锔家寨老家去了。锔易发正要离开,却见从潇湘馆茶餐厅走出一个人来。来人看见锔易发,快步向前说:“哎呀!大学长,我就知道你会来,在这里等着你呢。”
锔易发看着满面春风的丘山市市长岽宠,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这里?专门等着自己,不会吧?
岽宠当然不会知道锔易发要来这里,更不是专门在这里等候锔易发。不过锔易发进到半月山宾馆的时候,立即就有人给岽宠报告了。岽宠这个人很注重细节,更注重礼节。凡是上级到丘山市的领导干部,他都建立了一套报告制度。就是不管市直各个部门请来的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凡是正处以上的都必须向 市政府办公室报告,对那些比较重要的他都会亲自接见,重点的要亲自拜访。重要宾馆也接到过通知,凡是到这些地方的领导和有身份的人,也都会向岽宠的办公室报告。锔易发在闻州也算个人物,半月山的人也都见过他,所以锔易发的车一进半月山宾馆,就立即有人通知岽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