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一次见到刘大妈是在上周的周末。刘大妈在广场上和她的同伴们跳广场舞。我不觉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我记得一年前的一个周末,天气并不晴朗。我回家看望嫂嫂,路过刘奶奶家门口,看见刘奶奶拄着个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前的一个土堆上,右手搭在右眼眶上,向远处张望,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老头子,咱村的玉米长势良好——”
我赶忙停住脚步,问候道:“奶奶,您老还好吧?””
刘奶奶听到问话,四下里寻找,看到我,颤巍巍地走下土堆,我急忙过去搀扶她。刘奶奶眯着眼睛,看我一会儿,说:“这不是雪丫头吗?!我还好——”大妈把“好”字拉得很长。“我在给你大爷报告喜讯呢,说咱村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刘奶奶70岁了,刘大爷去世6年了。在这6年里,刘奶奶每日总是和已逝的大爷聊天,这让我们邻居和她唯一在外地工作的儿子虎儿很是担心,都以为刘奶奶有点小脑萎缩,有点痴呆,都劝她去治疗。但刘奶奶却总是摇头,说她没病。
可是刘奶奶总是不承认刘大爷已死去多年的事实。每顿饭,刘奶奶总是给大爷摆上双筷子和一个碗,边吃边询问:“老头子,要醋吗?咸了还是淡了?”每天早晨,自己到门前瞭望远方,就给大爷说:“老头子,太阳又出来了,你看到了吗?”到了傍晚,就搬上两个凳子,坐在土堆旁,看脚下的渠水流向远方,还是给大爷唠叨:“老头子,你看流水把夕阳的影子给搅碎了。”天黑了,她又提着两个凳子回屋休息。
邻居都很担心刘奶奶,特意把她儿子虎儿叫回来,接刘奶奶到大城市去。刘奶奶说什么也不肯去,说她的老伴就在家里,她带不走他,所以不去。虎儿就在本地特意给刘奶奶花钱请了一位能说会道得比刘奶奶小三岁的大爷,每天陪刘奶奶说话。结果那位大爷刚说明来意,就被刘奶奶撵了出去,自己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虎儿也吓坏了。
等刘奶奶缓过气来,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谁能比得上你爹好!”
就这样,刘奶奶还是每天絮絮叨叨地和老伴说话,很让我们邻居和她虎儿担心。
一次,邻居刘嫂发现刘奶奶一天都没开大门,担心刘奶奶出事,就爬上刘奶奶的院墙观看,却发现刘奶奶把大爷的遗物挂满了院子的角角落落。自己就坐在院子中间,痴痴地望着,脸上还挂着微笑,那笑容在她的很深的皱纹里荡漾。
这让我想起了朋友的奶奶,老伴儿走了两年后,日子里少了老伴的嘘寒问暖,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悠,冷冷清清,好不凄凉。为此,自己想找个老伴,在一起做个伴儿,说个话,这样既不打扰孩子,也可以温暖自己。后来,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聊天互相取暖的伴。不像我们的刘奶奶,刘大爷去了,可在她的日子里,刘大爷还活着。刘奶奶皱纹里藏着的微笑,是温暖还是孤独?老人的固执?还是情深似海?
我想: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赞成。唯一的办法要让刘奶奶回到现实世界,人已去,不可总是生活在已逝人的阴影里,这种生活不是健康的老年生活。
后来,虎儿为了刘奶奶不得不卖掉省城的房子,和妻儿回到家乡创业,陪伴刘奶奶。
这不,我上周末再回家看望嫂嫂,就发现了广场上刘奶奶跳广场舞的一幕。我知道,这是孩子陪伴的结果。祝愿每个孩子都能给失去另一半的老人以温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