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释第六通别六妙门
之所以要从贯通和差别的角度来说六妙门,是因为凡夫、外道、二乘、菩萨,都可以行持数息门,但是由于智慧差别,在证得涅槃的结果上也会有所不同,随、止、观、还、净其余妙门也是如此。
为什么这样说呢?根基较钝的凡夫行者,在数息时,只知道从一数到十,让心安定下来,并想要由此入禅,享受诸般快乐,这在本质上是出于贪生怕死的凡夫心,这样行持数息门实则是造了魔业。
利根器的外道行者,分别念强烈炽盛,喜欢分析演绎,数息之际,不仅以数息调心,从一到十想要求得禅定,还在心中仔细分别:现在有息无息,亦有息亦无息,非有息非无息;过去息将要离开还未离开,要离开又尚未离开,既不是离开也不是非离开;未来息有边际无边际,既有边际也无边际,既不是有边际也不是无边际;现在息有常无常,既有常也无常,非有常非无常,如此等等。这些外道认为心也是如此,心于所缘境产生种种分别,他们便将所见执以为实,再用语言去框定表述,所言便都是妄语。这些人不了解出入息的相状,跟随心的妄见产生种种戏论分别。他们执着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这四边,四边如同火源,将烦恼燃烧成燎原烈焰,在轮回的漫漫长夜中贪执邪见,断灭善根,不能领悟“无生”之意,心悖于理而运作,这些人称为外道。凡夫和外道,虽然根基钝利不同,但在经历三界生死轮回上并无差别。
声闻乘如何行持数息门呢?由于声闻乘的行者想要迅速出离三界,求得自我涅槃,为此修习数息以调服妄心,此时于数息中不离四谛正观。怎样在数息时观四谛呢?行者了知出入息依身体而有,身体的相状和运作又依靠心的感受而有,息身心三者和合,称为五蕴十八界十二入,蕴界入即是苦谛。如果人贪著蕴界入的这些内容,乃至追随分别念,割裂区别蕴界入将其一一视为实法,这便是集谛。如果能够了达出入息的本性,了知苦本来无生,不产生四种受①,不发起四种行②。钝使利使③等诸种烦恼,也寂然不起,这就是灭谛。具备了知苦的智慧,能够没有阻塞的通达法理,便是道谛。如果行者能够通达四圣谛,同时练习数息门,必定得声闻道,断除一切烦恼杂染,不再制造任何新业了。
那么数息门又如何入缘觉乘呢?缘觉乘的行者寻求自然天真的智慧,乐于独处和寂静,深知万法的因缘流转。数息之时,当即了知数息时的意识即是十二支因缘的有支,有源自取,取源自爱,爱源自受,受源自触,触源自六入,六入源自名色,名色源自识,识源自行,行源自无明。再观察这出入息念头的存在,是有为法的善业,属于善的因缘,必定能感招未来的人天果报。又由于受支的缘故,人一定会有老死忧悲的痛苦。悲叹于无边无际的茫茫生死,悲叹于三世因缘的轮转不息。然而事实上万事万物本来并没有生,本来也没有灭,生和灭只是心造作的一对概念而已,并非真相。要了知推动这一切的无明支本身也没有自体性,只是由于妄想和合而生,没有真实的存在,了不可得,不过是不得已假付其名称为“无明”罢了。应该了知行支等诸因缘法也一样都没有自体性,没有任何根源。既然本来便没有行支等因缘,如今的数息又怎会是真实的呢?此时行者须深知数息一事属因缘和合,空无自性,不取受不染着,不以心念意识去分别,心如虚空,寂然不动。超越生死的无漏心便会如迷雾散尽的原野般豁然展现,广阔无垠,成就缘觉道。
再者,菩萨如何修持数息门呢?菩萨为了求得一切智、佛智④、自然智、无师智⑤而精进修持。因为唯有如来的大智慧才能一无所惧,才能真正心怀悲悯救度众生,将无量无边的众生全部安置于安乐之所,为此宏愿修数息门,由数息门入诸佛的一切种智。正如经中所说:“阿那般那,三世诸佛入道之初门。”阿那般那”就是指出息和入息。因此,初发心的菩萨要想求得佛道,首要任务便是调心数息。数息之时,须了知出入息如同幻化,并非真实,无关乎生死,也无关乎涅槃。在行持数息门时,不见有生死可断,也不见有涅槃可得,由于本来就没有生死的二元对立,故而不住于生和死。既没有二十五有⑥的系缚,也不取证涅槃,因此便不会落入声闻和辟支佛的境界。菩萨以平等的大智慧,心无取舍,入于出入息的中道实相,即是见佛性,得无生法忍,住于常乐我净的大涅槃。经中说:“譬如大水,能突荡一切,唯除杨柳,以其软故。”大水能突破涤荡途中遇到的一切事物,唯独对杨柳无可奈何,因为杨柳树枝干柔韧。以此比喻说明,生死洪流能冲没一切凡夫人,但菩萨之心如柳枝般柔软,安住于大乘的大般涅槃⑦,不为所动。这就是大乘行者以修持数息门入菩萨位。
以上以数息门为例简略介绍了凡圣大小乘在行持六妙门上的不同。数息门虽然属于凡圣相通的法门,但也必须了解行持中的不同层面。另外,数息门虽然是菩萨二乘外道凡夫的共同修法,但所得结果却是按等第递降的。其余的随止观还净每一妙门,也都因智慧不同而有凡圣大小乘的差别。
注释:
①四受:此处指的可能是受蕴的区分。受蕴可分成四种受:欲界受,色界受,无色界受,不系受。不系受指的是与无漏作意相应的诸种感受等等。
② 四行:此处指的可能是五戒中除去“不饮酒”的其它四项: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
③ 钝使、利使:有五种钝使和五种利使,共十使,也称为十惑,即十种根本烦恼。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戒禁取见称为五利使。贪、瞋、痴、慢、疑称为五钝使。迷于理之惑称为利使,迷于事之惑称为钝使。
④ 佛智:佛陀的智慧。佛陀智慧的两个面向:1. 佛的无上正智无法被超越,称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觉;2.佛对万法无所不知,称为一切种智,也称为萨般若。只有佛的智慧才能称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⑤ 自然智:佛陀自然而生、自觉自证的一切种智,没有任何人功造作,自然了知万法。如果对事物的了知是依靠老师传授或其他途径,那么这种了知便是众因缘和合产生的,具有生灭戏论的有为法法相,不是法性佛的自然智慧。真正的自然智慧,既不是依靠修持和学习就可以得到,也无法传授他人。
⑥ 二十五有:三界分成二十五有。欲界有十四有,包括四恶趣、四洲和六欲天。色界有七有,包括四禅天、初禅中的大梵天,以及第四禅中的净居天与无想天。无色界有四有,即四空处。三界共有二十五种果报,称为二十五有。
⑦大般涅槃:梵语摩诃般涅槃那,翻译过来称为大入灭息,或大灭度,大圆寂入等。
本段原文:
《禅定入门》蒋维乔、袁了凡、智顗著, 延佛法师整理,九州出版社,2012年版,第319页。
次释第六通别六妙门。
所以言通别六门者。凡夫外道二乘菩萨通观数息一法。而解惠不同。是故证涅槃殊别。随止观还净亦复如是所以者何。凡夫钝根行者。当数息时。唯知从一至十。令心安定。欲望此入禅。受诸快乐。是名于数息中而起魔业。以贪生死故。
复次、如诸利根外道。见心猛盛。见因缘故。当数息时。非但调心数息。从一至十。欲求禅定。亦能分别现在有息无息。亦有亦无。非有非无。过去息如去不如去。亦如去亦不如去。非如去非不如去。未来息有边无边。亦有边亦无边。非有边非无边。现在息有常耶无常耶。亦常亦无常耶。非常非无常耶。及心亦尔。随心所见。计以为实。谓他所说。悉为忘语。是人不了息相。随妄见生分别。即是数息戏论。四边火烧。生烦恼处。长夜贪着邪见。造诸邪行。断灭善根。不曾无生。心行理外。故名外道。如是二人钝利虽殊。三界生死轮回无别。
复次、云何名为声闻数息相。行者欲速出三界。自求涅槃故。修数息以调其心。尔时于数息中不离四谛正观。云何于数息中观四真谛。行者知息依身身依心。三事和合。名阴界入。阴界入者。即是苦也。若人贪着阴界入法。乃至随逐见心。分别阴界入法。即名为集。若能达息真性。即能知苦无生。不起四受。四行不生。即钝使利使。诸烦恼结。寂然不起。故名为灭。知苦正慧。能通理无壅。故名为道。若能如是数息。通达四谛。当知是人必定得声闻道。毕故不造新。
复次、云何于数息中入缘觉道。行者求自然慧。乐独善寂。深知诸法因缘。当数息时。即知数息之念。即是有支。有缘取。取缘爱。爱缘受。受缘触。触缘六入。六入缘名色。名色缘识。识缘行。行缘无明。
复观此息念之有。名善有为业。有善因缘。必定能感未来世人天受。受因缘故。必有老死忧悲苦恼。三世因缘。生死无际。轮转不息。本无有生。亦无有死。不善思惟心行所造。若知无明体性。本自不有。妄想因缘。和合而生。无所有故。假名无明。无明尚尔。亦不可得。当知行等诸因缘法。皆无根本。既无行等因缘。岂有今之数息之实。尔时行者深知数息属因缘。空无自性。不受不着。不念不分别。心如虚空。寂然不动。豁然无漏心生。成缘觉道。
复次、云何名为菩萨数息相。行者为求一切智。佛智。自然智。无师智。如来知见力无所畏。愍念安乐无量众生。故修数息。欲因此法门入一切种智。所以者何。如经中说。阿那般那。三世诸佛入道之初门。是故新发心菩萨。欲求佛道。应先调心数息。当数息时。知息非息。犹如幻化。是故息非是生死。亦非是涅槃。尔时于数息中。不得生死可断。不得涅槃可入。是故不住生死。既无二十五有系缚。不证涅槃。则不堕声闻辟支佛地。以平等大慧。即无取舍心。入息中道。名见佛性。得无生忍。住大涅槃常乐我净。故经云。譬如大水。能突荡一切。唯除杨柳。以其软故。生死大水亦复如是。能漂没一切凡夫之人。唯除菩萨住于大乘大般涅槃。心柔软故。是名大乘行者于数息中入菩萨位。
此则略说数息妙门。凡圣大小乘通别之相。数息虽通。须解殊别之相。当知数息虽同共修。随其果报差降。余随止观还净一一妙门。凡圣大小乘通别。亦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