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2024年2月5日中午过后,以东京为核心的日本关东地区,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洒洒,飘然而至。至少在东京,大雪的季节通常是在2月底3月初。1936年,日本陆军发动“2·26政变期间”,导致“未遂”的原因,一半是因为那罕见的漫天而降4天的大雪。因此,2月初的大雪,对于东京来说,只能是“年度大雪”的一个引子。
对雪,日本人似乎情有独钟。日本作家太宰治在返回青森的“寻根之旅”小说《津轻》开篇中,一下子竟然写出了七种雪——粉雪、粒雪、棉雪、湿雪、硬雪、砂糖雪、冰雪。这里,我不得不感叹太宰治对大自然中“雪”的观察,如此细腻,如此精准。太宰治最为著名的小说,应该是《生而为人,我很惭愧》。但是,在我看来,他至少在雪的分类上,可以做到毫不惭愧的。当然,我也看到过太宰治对雪抱怨的叙事,认为“下雪天,冰冻住了河面,跳河根本无法实施。”看来,屡屡自杀的太宰治,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寒冷冬季,也是心存此念的。
我们中国读者对日本作家描写雪的作品的熟悉程度,当首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的《雪国》。特别是开头那句——“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其实,我更喜欢川端康成《雪国》中的这段描写:“冰冷的雪峰矗立在天际,仿佛是世界的屋脊。万里雪域,纯净无暇,银装素裹,美得令人窒息。冬季的雪国里,白雪皑皑的景象宛如一卷卷宏大的水墨画,寂静而壮丽。”每读及此,我都会想起导师那“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豪迈诗句。
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春雪》中那段被我称为“雪媒”的描述——主人公清显与聪子接吻前“一片雪花飘了进来,落在清显的眉毛上”,接吻后,“仰望天空,天空好像雪花狂飞乱舞的深渊。雪直接飘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倘使把嘴张开,雪花会飞进空腔里,如果两个人就这样埋没在雪里,那该有多好啊!”这不就是唯美的“雪媒”嘛!
当然,日本人也不是谁都喜欢雪的。至少,作家芥川龙之介就不喜欢雪。他曾经回忆说,在很多年前,他还在贫民窟的时候,雪代表着寒冷,更代表着死亡。这又让人不得不想起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不同的人,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对雪的感受与认知肯定是不同的。
写到这里,在22楼居家的阳台上往下望去,参差不齐的大楼小宅,屋顶都覆盖着皑皑白雪。本来,今天(2月6日),应中国驻大阪总领事薛剑先生的邀请,我应该去大阪参加他们的迎春会的。但是,因为我上次曾经在北海道札幌的雪地摔过一跤,家里的领导就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我在积雪路滑的时候前往大阪。心中不免有些扫兴。
看着电视,不断传来有关“雪的讯息”。作为“自然灾害王国”的日本,特别是东京大都会,遇到雪的时候,其“脆弱性”立即呈现出来。我们报社的同事已经纷纷在“社内圈”里传递个人的行踪——“中央线晚点,上班可能会迟到一些”“埼京线晚点,上班可能会迟到一些”。对于因雪迟到,我并不感到意外,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作为“老编”和“小编”,怎么会在用语上如此贫乏呢。也许是清晨挤在“罐头电车”里面的缘故吧。当然,也要庆幸,他们没有遇到《朝日新闻》报道里所说的,被屋顶、商店招牌、树木上的积雪雪块落下来砸到头的事情。
此刻,如果前往位于日本水户梅花盛开的“偕乐园”,或许可以感受到“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意境……(2024年2月6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