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方政府过去的还债来源,一方面是靠投资收入,另外一方面是靠卖地收入,而出售土地的收入是和房地产市场连在一起的。现在房地产市场状况不好,因此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确实是下一步我们需要认真解决的问题。
如果要解决中国的债务问题,只需在资产和债务之间进行调换,在资产方面做一些工作。
——李 扬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
以下为李扬在3月25日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的发言实录
经过三年疫情,大家重新面对世界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变了,变得很陌生。但是有一些情况依然存在,其中之一就是债务问题更加严重了。
从二战以来,世界经历过四次全球债务危机,第四次债务危机从本世纪初开始,它和前三次债务危机最大的不同就是主要债务国是发达经济体,尤其是美国。大家知道,前面三次债务危机都是新兴经济体出现借债、外债危机,美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出手去救助。而这次危机,美国是主要债务人,欧洲很多国家也是重要的债务人。
在本世纪初,很多会议都在讨论“全球的失衡”,失衡一方面说的是实体经济的失衡,以中国为首的新兴经济体占全球GDP比重不断提高,另外一面说的是美国债务占全球GDP的比重也是不断提高。这20多年来,我们都是在这样的失衡之中度过,并且一直在寻找再平衡之路。
但是2021年之后,这一轮危机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在此之前,虽然说美国有大量债务,但对美国的经济和金融造成的危险是不太大。耶伦在被提名为美国财长在众议院坐阵时曾说,议员们喜欢谈谈债务的上限,但全面看的话应当看两个问题,第一,发债干什么?对美国经济促进程度如何?第二,债务可否持续?也就是说,美国政府债务的利息支出占GDP的比重是不是没有提高,如果没有提高,而且发债对美国经济有正向影响,这就是好的。应当说在2021年之前,美国经济是按照耶伦所判断的状况在运行的。而且将近20年里,美国政府市场的债务也已经成为全球流动性的来源,如果这个市场稍微有一点萎缩,全世界都会感觉到流动性紧缩。
另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事件,就是LIBOR的改革,大家知道全球利率定价体系的变革也在2021年开始转向了美国政府债务市场,应当说走得还很顺利。但是2021年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由于美国经济出现了一些意外的冲突,由于通货膨胀上升,而大家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它的原因,因此也找不到最合适的应对方法,于是就拿起了老的武器库,就是加息。剧烈加息之后这个格局就变了,以至于有了硅谷银行的倒闭,有了签名银行的关闭等等,而且接下面多米诺骨牌到底能滚到哪里,现在还无从判断。
债务问题是一个非常大的事情,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一个方面、一个国家能够完成的,需要合作。我们感觉到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合作、更需要宏观政策的协调。非常遗憾的是,我能看得到现在有些国家总是要脱轨,我们都应当克服这种情况。
中国债务也到了一定的程度,去年年末是60万亿。当然我们的问题,中央政府的债务问题不太大,但是地方政府的债务确实是问题,而且特别是因为中国地方政府过去的还债来源,一方面是靠投资收入,另外一方面是靠卖地收入,而出售土地的收入是和房地产市场连在一起的。现在房地产市场状况不好,因此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确实是下一步我们需要认真解决的问题。
最后一点,我所在的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这些年来致力于编制中国的国家资产负债表,我们要看我们有怎样的负债、看这些负债做了什么、形成了怎样的资产,最后要看资产负债是不是平衡,我们的结果显示中国的负债确实是在上升,但是没有上升到外界说的这样一种非常危险的程度。我们的负债率、债务率、偿债率都在国际的安全线内。更重要的就是我们政府资产的规模,以及占GDP的比重都是越来越高的,于是就提供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如果要解决中国的债务问题,只需在资产和债务之间进行调换,在资产方面做一些工作。因此,中国下一步的经济增长,我认为不会被债务所困扰,按照现在的计划能够顺利实现我们的增长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