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遗产的事,还是算了吧。"婆婆半瘫在床上,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我已经决定了,全给你小姑。你们带不带我走,随你们的便。"丈夫脸色铁青,拉起我的手,"走,咱不在这儿受气了!"
我叫杨雪梅,是九十年代初一家纺织厂的普通工人。那年我二十四岁,刚和李家成结婚不到一年。家成在县机械厂当钳工,踏实肯干,是出了名的好小伙。我们那时候的婚姻,哪有什么浪漫可言,却实在,像手中攥着的粮票那样真切。
我们的小家安在县城东边一处筒子楼里,一间十几平米的单元房,家当不多,却也是欢喜的。那时候刚改革开放不久,家电都是稀罕物。我们省吃俭用,买了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再看几集《渴望》,就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变故来得突然。结婚第五个月,家成的父亲心脏病突发走了。婆婆王秀兰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原本是家成的父亲照顾她。如今老人走了,她便成了无依无靠的人。家成的小妹在外地读大学,姐姐出嫁在外地,家里只剩家成这个独子。
"咱得把妈接过来。"家成说这话时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我心里明白,婆婆是早晚要接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才新婚几个月,正是小两口恩爱的时候,要多一个病人照顾,心里难免有些不情愿。但我看着家成忧心忡忡的眼睛,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那就把妈接来吧。"
就这样,我们的小家多了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十几平米的房子,添了一张单人床,空间更显逼仄。卫生间在楼道尽头与几户人家合用,照顾婆婆上厕所成了一天中最艰难的事。
起初,我还能保持耐心。每天早晨四点多起床,给婆婆翻身、洗脸、喂早饭,然后赶去上早班。下班回来又是一轮忙碌:做饭、洗衣、给婆婆擦身子、按摩。家成下班晚,但也尽量分担,常常半夜起来给婆婆翻身。
日子虽然辛苦,但婆婆那时候对我还算和气。她会用那只能动的手拉着我的手说:"雪梅啊,苦了你了。"这一句话,足以让我这一天的辛苦都变得值得。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婆婆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也许是长期卧床的折磨,也许是对自己处境的不满,她常常无故发脾气,动不动就说我伺候得不好。
"这稀饭又煮得太稠了!"
"你给我翻身的时候轻点行不行?我都疼死了!"
"这被子怎么又潮了?你是不是故意不烘干?"
面对这些抱怨,我只能忍气吞声。家成有时候也会帮我说两句,但他毕竟是儿子,对母亲总是心存愧疚,不忍心多说。
我常在夜深人静时流泪。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婚后生活。我幻想过与爱人在小屋里相互依偎,却没想到每晚都在伺候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中度过。有时候甚至产生过逃离的念头,但看着家成疲惫却坚定的脸,那些想法又烟消云散。
厂里的姐妹们知道我的处境,都替我叹气。"雪梅,你真是嫁了个苦命。"李大姐是车间里的老人了,对我特别照顾,"年纪轻轻就开始伺候婆婆,换了我可受不了。"
我笑笑:"哪有办法呢?这就是我的命。"
"你婆婆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半身不遂?"李大姐问。
"听家成说是几年前得的中风,伤了脑子,所以脾气也跟着变了。"
李大姐叹口气:"这种病,没个三五年好不了。你们可要有心理准备啊。"
果然,婆婆的病一年比一年严重。不仅半边身子不能动,连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但脾气却越发大了,常常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更要命的是,她开始怀疑我们要害她。
"你们给我吃的什么药?是不是想毒死我?"有一次,我给婆婆送药时,她忽然把药打翻在地,厉声质问。
"妈,这是医生开的降压药啊,您一直在吃的。"我急忙解释。
"胡说!以前的药是白色的,这次怎么变成黄色了?"
我哭笑不得:"妈,是医生换了药,说这个效果更好。"
婆婆不信,非要我先吃一粒试试。我无奈,只好当着她的面吞下一粒。看着我真吃了,她才勉强吃下自己那份。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我们已经照顾婆婆五年了。我从二十四岁的新媳妇,变成了二十九岁的半边老。厂里姑娘们都说我比实际年龄显老,脸上的皱纹和疲惫藏不住。
家成也变了,曾经阳光开朗的小伙子,眼角爬上了鱼尾纹,额头的皱纹越来越深。我们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仿佛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了照顾婆婆上,没有多余的部分留给彼此。
唯一让我们欣慰的是,小姑子在大学毕业后考上了研究生,还获得了去南方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我们都为她高兴,家成还硬是拿出一千块钱给她买了套新衣服,作为贺礼。
然而,让我们始料未及的是,小姑子工作没多久,就和一个当地的青年谈起了恋爱,没几个月就要结婚。婆婆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非要去参加婚礼。
"妈,您这身体,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怎么受得了?"家成劝道。
"我不管!这是我闺女的婚礼,我必须去!"婆婆固执地说,那半边能动的手拍打着床沿,发出"啪啪"的声响。
家成无奈,只好答应带婆婆去参加婚礼。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要照顾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坐长途火车,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为了满足婆婆的心愿,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准备着。
厂里知道我的情况,特批了我一周的假期。家成的厂子也给了他五天假。我们提前买好了卧铺票,准备了各种药品和老人用品,甚至还买了一个折叠轮椅,方便到了地方推着婆婆四处走动。
出发那天,我和家成小心翼翼地把婆婆抬上担架,又叫了辆"面的"把我们送到火车站。一路上,婆婆的情绪出奇地好,甚至还主动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想,大概是因为要见到心爱的女儿了吧。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之旅比我们想象中顺利。虽然婆婆半夜要上两次厕所,但我和家成轮流照顾,总算平安无事。到了南方的城市,我们被那里的繁华震惊了。宽阔的马路,高耸的大楼,路上川流不息的小轿车,与我们那个小县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小姑子来车站接我们,见到母亲,眼泪就掉下来了。"妈,您辛苦了。"她搂着婆婆,轻声说道。婆婆那张常年冷漠的脸上,竟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我第一次看到小姑子的未婚夫,是个精干的小伙子,在一家外资企业做销售经理,收入可观。他们租住的小区环境优美,电梯房,比我们的筒子楼不知道强多少倍。走进房间,我不由得感叹:"雨晴,你这日子过得真好。"
小姑子笑了笑:"还行吧,就是离家太远,没法经常回去看妈。"说着,她歉疚地看了婆婆一眼。
婚礼很热闹,在一家高档酒店举行。婆婆坐在轮椅上,脸上的笑容一整天都没消失过。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为什么同样是她的孩子,对家成就那么苛刻,对小姑子却如此疼爱?
婚礼结束后,我们在小姑子家又住了两天。临走那天,家成和小姑子出去买东西,留下我一个人照顾婆婆。
就在这时,我意外地发现婆婆居然能自己扶着床沿站起来,虽然走不远,但明显比我们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我惊讶极了,赶紧上前扶住她:"妈,您怎么能自己站起来了?"
婆婆愣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表情:"就是前两天感觉好些了,能站一会儿。"
我半信半疑。这五年来,我从未见过婆婆能自己站立。难道是南方的气候让她好转了?还是因为见到了女儿太高兴了?我不敢多问,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后好好观察。
回家的路上,婆婆的脾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坏。列车员送餐来晚了,她就破口大骂;我帮她擦脸的毛巾稍微有点凉,她就说我是故意的。家成一路安抚,眉头紧锁,疲惫不堪。
回到家后,我开始留心婆婆的一举一动。果然,有几次我假装出门,其实躲在门外偷看,发现婆婆确实能自己坐起来,甚至能挪动到床边的桌子拿东西。但只要听到我们回来的脚步声,她就立刻躺回去,装作半身不遂的样子。
我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家成,他起初不相信,甚至还责怪我胡思乱想。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亲眼目睹婆婆自己下床上厕所,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婆婆的病情其实已经好转很多,只是她不愿意让我们知道。
"为什么啊?"家成痛苦地问,"为什么妈要这样做?"
我也想不通。如果婆婆已经好转,为什么还要装作严重的样子,让我们日夜操劳?难道是怕我们不再照顾她?还是有别的原因?
几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解开了这个谜。那天,婆婆的老姐妹来看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声音越来越大。我在厨房里听到婆婆说:"我已经决定了,房子和存款都给雨晴。她是我闺女,又在大城市,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
老姐妹不赞同:"秀兰,你这样不合适吧?成子和雪梅照顾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一点不留给他们?"
婆婆冷笑一声:"他们照顾我是应该的!再说了,我这病好了大半,用不着他们操那么多心。等过两年,我就去雨晴那边住。"
我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年来的辛苦付出,在婆婆眼里竟然一文不值?更令人心寒的是,她居然早已好转,却一直欺骗我们!
家成回来后,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沉默良久,脸色变得铁青。晚饭时,家成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婆婆:"妈,听说您准备把房子和存款都给雨晴?"
婆婆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们会知道这事,但很快恢复了常态:"是啊,怎么了?那是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妈,我不是贪图您的东西。"家成声音有些颤抖,"但您想过吗?我和雪梅照顾您五年,任劳任怨。如今您的病情好转了,却一直瞒着我们,还打算把所有财产都给雨晴?"
"我养你这么大,你照顾我几年怎么了?"婆婆提高了声调,"再说了,雨晴是我闺女,在外地生活不容易,我不帮她帮谁?"
家成的脸更加阴沉:"妈,您的病到底好了多久了?"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硬邦邦地说:"有半年多了。"
"半年多?"我惊讶地叫出声来,"这半年里,我每天还是四点起床给您翻身、洗脸、做饭……您就这样看着我们受苦?"
婆婆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是担心你们知道我好了,就不管我了。"
家成猛地站起来,眼眶红了:"妈,遗产的事,还是算了吧。我不在乎那些。但您这样欺骗我们,太让人寒心了。"
婆婆半瘫在床上,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我已经决定了,全给你小姑。你们带不带我走,随你们的便。"
家成脸色铁青,拉起我的手,"走,咱不在这儿受气了!"
我被家成拉着走出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没让它掉下来。五年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是心疼那些房产和存款,而是心疼我们的真心被辜负了。
家成把我带到楼下的小花园里,默默地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从未见过他抽烟,知道他一定是伤心到了极点。
"雪梅,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哽咽,"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家成问我,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这是个艰难的问题。尽管婆婆欺骗了我们,但她毕竟是家成的母亲。就这样不管她吗?可如果继续照顾,心里的那道坎又该如何跨过?
我们在花园里坐了很久,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最后,是我先站起来:"回去吧,不管怎样,她是你妈。"
家成感激地看着我:"雪梅,这五年苦了你了。"
"傻瓜,我们是夫妻啊。"我挽起他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回到家,婆婆已经睡了,或者假装睡了。我和家成简单收拾了一下,也躺下了。那一夜,我们谁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四点起床,准备给婆婆做早饭。家成也起来了,拉住我的手:"别忙了,让我来吧。你多睡会儿。"
我摇摇头:"一起吧。"
我们一起做好了早饭,然后家成去叫婆婆起床。出乎意料的是,婆婆已经自己坐起来了,正在穿衣服。看到我们进来,她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穿衣服,动作有些蹒跚,但确实比我们想象中灵活多了。
家成走上前:"妈,我来帮您。"
婆婆没说话,任由家成帮她穿好衣服。我端上稀饭和小菜,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婆婆看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让我们意外的话:"对不起。"
家成和我都愣住了。这五年来,我从未听过婆婆道歉。
"我知道我做错了。"婆婆的声音低沉,"昨晚上我想了很久。你们照顾我五年,任劳任怨。我却这样对你们,确实太不应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家成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妈,您的财产是您的,您想给谁就给谁。我们不在乎这个。只是您骗我们这么久,实在太伤人心了。"
婆婆眼圈红了:"我是怕你们知道我好了,就不管我了。我这辈子就这么两个孩子,将来总得有人照顾我啊。"
原来,婆婆的心病在这里。她怕被抛弃,怕孤独终老,所以宁愿欺骗我们,也要确保有人在身边。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怨气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怜悯。
"妈,只要您好好的,我们都会照顾您。"我走上前,轻声说,"不管您把财产给谁,这都不会改变。"
婆婆泪流满面,拉着我的手:"雪梅,我错怪你了。这些年,你比我亲闺女还孝顺。"
我们三个抱在一起,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那是用五年的辛劳和一场误会换来的宝贵财富。
接下来的日子,婆婆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好转,开始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虽然行动还是不那么利索,但比起完全卧床,已经是天壤之别。她的脾气也变好了,常常主动帮我做些简单的家务,还会给我们留出二人世界的空间。
一个月后,小姑子来看望婆婆。得知事情的始末,她也责怪母亲做得不对。"妈,您这样对成哥和雪梅姐太不公平了。"她说,"我在外地工作,条件不差,不需要您的钱。"
婆婆拉着小姑子的手:"傻孩子,妈不是怕你们生活困难,是担心自己老了没人照顾。现在我明白了,对人好,人家才会对你好。你哥和雪梅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我却这样对他们,实在太不应该了。"
小姑子留下来住了几天,临走前,婆婆把她叫到跟前,塞给她一个信封:"这是妈这些年的存款,一共两万块。你拿去添置点家用。"
小姑子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但当天晚上就悄悄塞给了我:"雪梅姐,这钱你和我哥拿着。你们照顾妈这么多年,太辛苦了。"
我连忙推回去:"这是你妈给你的,我们不能要。"
"那这样吧,"小姑子想了想,"我们一人一半。这样妈也不会说我不孝顺。"
我们最终各拿了一万块。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家成用这钱给我买了一只金手镯,说是补偿我这些年的辛苦。我却把钱存了起来,打算等攒够了首付,给我们买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婆婆的态度转变后,我们的生活也轻松了许多。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全天候照顾的病人,而是家中的一位普通老人,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基本生活。家成和我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我们开始规划未来,甚至考虑要个孩子。
在照顾婆婆的第七个年头,我终于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全家都非常高兴。婆婆更是喜出望外,开始张罗着为未来的孙子或孙女准备各种东西。
"是个男孩好啊,以后能给成子养老。"婆婆常这么说。
"女孩也挺好的,贴心。"我笑着回应。
"男女都一样,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家成总是这样公正地说。
我怀孕期间,婆婆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让我做任何重活。她的腿脚虽然还有些不灵便,但基本家务已经能应付自如。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心中感慨万千。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用真心对待,再冷硬的心也会被融化。
小姑子也常常打电话回来,问候我的情况。得知我怀孕了,她特意从南方寄来一堆营养品和婴儿用品。我感动之余,也为当初的误会释然了。家成的妹妹并非那种贪婪自私的人,只是和母亲的关系特别亲近罢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取名李小满,寓意生活圆满、幸福。婆婆抱着小孙子,老泪纵横:"好孩子,终于盼到你了。"
产后坐月子期间,婆婆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我和孩子上。她变成了一个称职的奶奶,给孩子换尿布、喂奶、哄睡,样样精通。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忽然明白,人到老年,最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家人的陪伴和爱。
小满一天天长大,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我和家成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利,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到了1998年,我们终于攒够了钱,在县城新开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七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乔迁之日,全家人都非常激动。新家宽敞明亮,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比起原来的筒子楼,简直是天壤之别。
婆婆看着新家,满脸欣慰:"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家成笑着说:"妈,这都是您的福气。"
我接过话头:"是啊,妈,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婆婆点点头,眼中泛着泪光。我知道,她是真的感动了。那个曾经想把所有财产留给女儿的老人,如今体会到了儿子一家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全感。
小满上小学那年,我和家成商量着要不要再生一个。那时候国家已经开始鼓励二胎,我们的条件也允许养育两个孩子。最后,在全家人的支持下,我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李欣怡。
有了两个孩子,家里更加热闹了。婆婆忙着带孙子孙女,我和家成则埋头工作,努力给孩子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日子虽然忙碌,但充实而幸福。
时光荏苒,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半身不遂的婆婆,如今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体依然硬朗,每天还能出去遛弯、打太极。那段欺骗我们的往事,早已被时间冲淡,成为家庭历史中的一个小插曲。
小满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国企,工作稳定,已经结婚生子;欣怡刚刚考上研究生,前途一片光明。我和家成也都退休了,每天带带孙子,种种花,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今天,是婆婆的八十五岁寿辰。全家人聚在一起,为她庆祝。小姑子从南方赶回来,带着她的丈夫和孩子。多年不见,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看得出生活过得不错。
吃完饭,婆婆忽然让大家安静下来,说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这些年多亏了你们的照顾,让我过上了幸福的晚年。尤其是成子和雪梅,二十多年来任劳任怨,从没有一句怨言。"
我连忙说:"妈,您别这么说,照顾您是我们应该做的。"
婆婆摆摆手:"让我把话说完。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做过一件错事,要把所有财产都留给雨晴。现在我想纠正这个错误。我的积蓄不多,一共十几万,我已经立了遗嘱,平分给你们兄妹俩。"
小姑子红了眼圈:"妈,您别说这些。钱您自己留着用,我们都有工作,不缺这些。"
婆婆微笑着看着我们:"我知道你们都不缺钱。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些年我最大的财富不是钱,而是你们这个和睦的家庭。成子、雪梅,谢谢你们当年的宽容和理解,是你们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亲情。"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那些年的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满足和幸福。我看向家成,发现他也红了眼眶。二十多年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但始终不离不弃,共同守护着这个家。
回想当初那个决定——丈夫拉起我的手,说"走,咱不在这儿受气了",但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留下来,选择了宽容和理解。如今看来,那是我们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家,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的地方,更是一个承载爱与包容的港湾。无论风雨多大,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就能走过最艰难的日子,迎来最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