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紫荊花」背後的百年傳奇

周敏

今年是香港特區回歸祖國的第25周年。有一種植物，也因為香港的回歸而為人們所熟悉，那就是成為香港區旗區徽標誌的——「紫荊花」。

紅花羊蹄甲（Bauhinia × blakeana Dunn），豆科羊蹄甲屬，喬木。 周敏 圖

事實上，這朵「紫荊花」確切的學名在《中國植物志》里應為「紅花羊蹄甲（Bauhinia × blakeana Dunn）」。但在網上搜索這個名字，常常會搜出來不同的植物，甚至還有文章配錯了圖片。那是因為各地命名習慣不同。在香港地區，人們習慣把紅花羊蹄甲叫做「洋紫荊」，而把《中國植物志》里記載的洋紫荊（Bauhinia variegata）稱為「宮粉羊蹄甲」。「紫荊花」的叫法，則是從香港回歸時才開始的，當時許多媒體在報道中使用了這個名字。但事實上，真正的紫荊（Cercis chinensis）和紅花羊蹄甲並不是一種植物，兩種花的形態完全不同，常常被混為一談。

這是紫荊（Cercis chinensis），因為名字相似，常被誤認為香港區花。 周敏 圖

紅花羊蹄甲，是地道的香港植物。1880年，在香港島西部薄扶林的鋼線灣，一位法國傳教士首次發現了這種喬木。他用扦插枝條的方式將其移植回修道院，因為花大色艷，又幾乎全年開花，特別適合庭院栽種欣賞，很快被引入香港植物園和廣州的一家教堂。1908年，英國植物學家鄧恩（就是學名里最後那個詞Dunn）正式用前任港督亨利·卜力克（Henry Blake）的名字命名了它。

紅花羊蹄甲的花朵碩大而美艷，還有着淡淡的香氣。花瓣五枚，花形左右對稱，中間那枚花瓣上的脈紋更深；發育雄蕊也是五枚，邊緣兩枚略短。羊蹄甲則是形容其葉子的形狀，這一屬植物的葉子都是或深或淺地一分為二，形似羊蹄。

花瓣五枚，發育雄蕊五枚。 周敏 圖

羊蹄甲之名，來自葉片的特徵。 周敏 圖

憑着出眾的美麗，原本生於荒郊僻巷的紅花羊蹄甲，就此成為港人的心頭好。早在1965年，它就被評選為香港市花；香港多次發行過以它為主題的郵票，港幣上也處處可見它的身影，可見這種花在香港深入人心的程度。

紅花羊蹄甲出現在2元港幣上。

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時，紅花羊蹄甲更是脫穎而出，超過了龍、東方之珠等圖案，成為了代表香港的區旗標誌。一種植物，是如何成為一個地區公認的形象代表的呢？這背後的故事令人好奇。

在一次採訪中，當年香港區旗區徽評選委員會的評委之一、香港著名設計師韓秉華分享了這段珍貴的歷史：「1987年，香港特別行政區區旗區徽的徵集一共收到了來自海內外的7147份設計稿，但遺憾的是，沒有一件作品能夠通過半數獲得一等獎而成為最終設計。」評選委員會錢偉長主任也表示，「徵集來的稿件幾乎涵蓋了所有與香港有關的符號，可是卻始終沒有一個視覺元素能獨一無二地代表香港。」

此時，韓秉華想到，「在眾多參賽圖案中，我們發現許多作品中都包含了象徵中國的五星和象徵香港的紫荊花元素，於是，我們提出在主體造型上採用紫荊花加五星。」這個創意思路，直接影響了澳門回歸後，也採用了荷花作為區旗區徽的標誌。

1997年，香港回歸後發行的第一套郵票。票面第一次有了「中國」與「CHINA」的字樣。

在氣候炎熱的華南地區，紅花羊蹄甲幾乎全年都可以開花。前年冬天，我曾去廣州探訪朋友，就看到南國艷陽下滿樹紅花開得如火如荼。實際上，紅花羊蹄甲是個混血兒，是羊蹄甲（Bauhinia purpurea）與洋紫荊天然雜交的產物，學名中的那個「×」號，清晰地表明了它的混血血統。雜交種往往都不結果，大概正因如此，節省下來的能量可以多次開花吧？

因為不結果，紅花羊蹄甲通常用高空壓條、硬枝扦插或嫁接等方法進行無性繁殖。也就是說，如今世界各地的紅花羊蹄甲，從血緣上說，都是香港那棵樹的後代。

花期全年，如今在內地也很常見。 周敏 圖

紅花羊蹄甲的兩個親本，也都是非常美麗的觀賞喬木。在重慶，羊蹄甲也是比較常見的，通常在秋風漸起的十一月開花。它的花通常為淡粉色或紫色，花瓣較窄且邊緣常有皺褶，發育雄蕊只有3枚，有好聞的淡淡香氣。花謝後，很快會結出莢果。

羊蹄甲，花瓣較窄，發育雄蕊3枚。 周敏 圖

羊蹄甲可大量結果 周敏 圖

洋紫荊在重慶則栽植較少，偶可遇見，一般是在四月開花一次。在廣東、廣西與福建等地，它是最受歡迎的羊蹄甲屬植物，常作為行道樹栽種。外國人稱它為「蘭花樹」（Orchid Tree），因為覺得它很像洋蘭，遠遠望去就像熱帶叢林中盛開的蘭花。

「蘭花樹」洋紫荊 周敏 圖

洋紫荊最常見的是淡粉色，南方的朋友常驕傲地說，「來我們的城市，帶你去看滿城的粉！」它還有白色的變種，叫做白花洋紫荊，另外也有深深淺淺的各種紫紅色。其中，紫紅色的洋紫荊最容易與紅花羊蹄甲搞混淆。但細看的話，可以發現這兩種花的不同：洋紫荊的花瓣緊湊，花瓣之間部分疊合，花形挺拔；而紅花羊蹄甲的花瓣更鬆散，花瓣與花瓣之間有明顯的縫隙。

紫紅色的洋紫荊，最容易跟紅花羊蹄甲搞混淆。注意看，它的花瓣之間是疊合的，攝於桂林。 波波 圖

與之對比，紅花羊蹄甲花形鬆散，花瓣間有明顯的縫隙。周敏 圖

從紅花羊蹄甲第一次被發現，至今已過去了一百多年。寒來暑往，滄海桑田。惟有這美麗的花兒不改麗顏，一如初見。

（作者周敏，資深媒體人，博物愛好者，參與編寫《認識中國植物 西南分冊》，個人公眾號：植物上癮者。 )

責任編輯：王昱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