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曼卡山下(八)
餘澤江 著
第一章:一頭紮下南臘河
第8節:趕路途中
話說,幫助參與搶救傷員的客車,下午8點鐘才到達景洪車站。那位景洪縣人民醫院的護士,顧不得飢餓和疲倦,三步並着兩步走,幾乎是小跑着趕到醫院。
值班醫生聽了護士的敘述,不敢馬虎,立即電話向院長作了報告。院長立即通知救護車駕駛員準備出車。
院長來到門診,向那個護士詢問了整個情況,思考了一下,說: 「有62醫院李副院長和三位軍醫的救治,那兩名傷員是能轉危為安的。」對那護士說: 「你再辛苦辛苦,隨同救護車一起去,帶上一些急救藥品。如果我們再去醫生、救護車裝了傷員,就擠不下了。現在9點鐘,你們可能深夜12點鐘到達農場。喲,付雲會,你怕沒顧得上吃晚飯吧?」
護士名叫付雲會。
付雲會說: 「哪顧得上呢。」
院長提起電話: 「內科嗎?你們開始做夜班飯沒有?那好!付雲會在從思茅回來的路上參加搶救傷員,一天沒吃東西了,你們先把煮好的麵條送一碗到門診。」
院長對付雲會說: 「不知道李副院長他們吃上東西沒有?想必農場是會考慮的吧。」
夜間12點整,兩個傷員的搶救工作告一段落。農場周遵明場長突然想起: 「唉呀,你們還沒得晚飯吃呀!」李副院長說: 「中午12點在普文吃的飯,1點半到現在都在緊張地搶救傷員,哪顧得上。」
周場長對衛生員小魏說: 「你趕快跑去炊事班,讓柴班長他們趕快煮些麵條來,放上一筒豬肉罐頭。要快!餓壞李副院長他們了。」
不說吃東西,鄭娟丶陳明丶趙顯德他們還真忘記已12小時沒進食了。一直處於緊張的搶救中,這肚子也不像平時那樣,還挺配合。一聽說煮麵條,三人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真的很餓。
鄭娟壓了壓胃部: 「真是多虧了老首長的教育,要不,餓着肚子12小時。誰知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呢?」
李科成語重心長地說: 「作為一名軍人,什麼情況都要預想到。」
此時,小魏和柴班長他們用一個大盆抬了麵條來,周場長說: 「太對不起老首長和軍醫們了。我們只有這個條件。」
李科成說: 「怎麼能怪你呢?早安排也枉然,救人是第一位的,那顧得上吃飯。鄭娟,那青年傷員可以進食,你先喂他一些。」
周場長說: 「鄭醫生已很累很餓了,我是吃了晚飯的,我來喂傷員。」
陳明丶趙顯德端起麵條,顧不得什麼面子,虎拉拉吞噬起來,鄭娟是女同志,即使很餓,她也要仱持一些。李科成看了一眼,開玩笑地說: 「小鄭,抓緊吃吧,要不,他們一個衝鋒,就沒你的份了。」
大家輕鬆地笑了起來。
李科成拿出2斤半雲南省糧票和2元5角錢遞給柴班長: 「我們4個加上那傷員,每人半斤糧丶5角錢。不知夠不?」
周遵明阻止說: 「老首長,吃點麵條,你們還開錢開糧。」李科成打斷周遵明話: 「周場長,你也是軍人出身,三大紀律八項注悥忘了?再說,現在一個釘子一個眼,一個人只有一份定額。你們農場才新建立,有什麼家底?職工定額每人每月30斤糧,人年輕又進行體力勞動,怎麼夠?我們吃飯開錢糧,這有啥為難的。」硬將糧票和錢塞到柴班長手中。
正好!景洪縣人民醫院的救護車來了,收拾停當,告別周遵明丶羅浩等,救護車就起動了。
李科成坐在駕駛室,時常提醒駕駛員: 「開穩當些,傷員剛做完手朮。」
這65公里路,足足開了4個小時,凌晨4:30分才到達景洪縣醫院。
景洪縣醫院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傷員一到,就立即進入病房,各項救治措施跟上。
李科成向景洪縣醫院院長交換了一些意見,已是凌晨5點鐘,天邊露出魚肚白,地平線徐徐亮開。
李科成領着鄭娟他們趕向景洪縣客運汽車站。
天,漸漸亮開來,美麗的景洪出現在三個大學生面前:「啊!景洪太美了,人間仙境般漂亮。」
路上,李科成給大學生們講述了景洪的歷史和變遷。
景洪是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的首府,原名「允景洪」,傣族譯意為「黎明之城」,因此,人們習慣地把它呼作「黎明城」。「黎明城」過去是傣族土司住的地方,傣語把它叫作「召片領」,譯意為「廣大土地的主人」。有關黎明城,來源於一位勇敢的青年戰勝一個妖魔後,奪得一顆明珠,並把明珠高掛在一棵椰樹上,大放光明,驅走了黑暗,帶來了黎明,此地因此而得名景洪。古稱景詠、景隴,舊稱車裡、徹里,是以傣族為主體的多民族邊疆地區。離昆明市的公路里程為550公里。從古至今一直是西雙版納州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1950年2月17日,西雙版納全境解放,車裡、佛海、南嶠、鎮越四縣相繼建立縣人民政府,隸屬普洱專區。1953年1月23日,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區正式成立,自治區首府設在景洪,自治區由雲南省人民政府委託普洱專員公署(1955年後改稱思茅專員公署)領導。1955年6月,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區改為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行政規劃還屬思茅專區。我們62醫院隸屬思茅分區領導,所以我們醫療隊就被派到西雙版納州的勐臘縣。」
「首長,你對西雙版納真是太熟知了,像一本西雙版納百科全書。」陳明聽了李科成的介紹,感嘆地稱讚起來。
李科成對陳明,也對鄭娟丶趙顯德說: 「每一個軍人,不管走到那裡,都要學習丶了解那裡的歷史和風土人情,這樣才能與那裡的人民群眾打成一片,取得他們信任,成為他們其中一員。」
說著,4人來到景洪縣客運站。
李科成讓陳明去售票口買票。售票員對陳明說: 「對不起,解放軍同志,昨天大暴雨,在基諾山前4公里處山體滑坡,正在搶修,接交通局通知,景洪到勐臘暫不能發車,請下午2時來看看。」
陳明將售票員的話轉述給李副院長。李科成說: 「天災人禍,人力不可及。」他向三個大學生徵求意見: 「昨晚一眼沒眨,大家都疲憊不勘了,既然要下午2點才能知道情況,我們先在附近找個店休息一下?」大家說可以。
離車站不遠,有商務招待所。開了一個三人間和一個女生間,大家一倒頭就睡著了。
中午1點,李科成起來,見陳明和趙顯德睡得正香,不想叫醒他們,自己輕輕離開房間,走到客車站,問售票員: 「去勐臘的車能發嗎?」售票員答覆: 「首長,接上級通知,去勐臘的車一時二時發不了,昨天的大雨,除了基諾山外,勐遠丶勐辛丶勐侖幾處的公路都塌方了,特別是勐遠那座山垮了上萬方,雖組織搶修,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哎,咋辦呢?」李副院長想: 「勐臘那邊受災了沒有?醫療隊只有劉仕合一個醫生,如果發生災情,醫療隊應付得了嗎?在這裡等幾天?等路修通再乘車走嗎?那會誤多少事。」李科成有些為難: 「步行去勐臘?自己習慣了,到也沒什麼。這三個剛走出學校的學生受得了嗎?特別是鄭娟,她吃得了這個苦嗎?157公里路,都在原始森林中呀,還不知道路上會出現些什麼情況呢。」
走到招待所門前,李科成來回跺步,怎麼辦???
在李科成左右為難之時,陳明、趙顯德丶鄭娟三人來到他靣前:「副院長,您咋不喊醒我們呢?」
「我見你們睡得很香,想讓你們多睡一會兒。」李科成這樣說。
陳明:「都兩點多了,我們趕緊去車站。」
李科成說:「我已去來了。」
「車幾點能走?」鄭娟問。
「走不了了。」李科成答道:「走,進屋去說。」
進到三人間,李科成說:「車站說,因昨天大暴雨,去勐臘的公路多處塌方,勐遠那座山塌得特別嚴重,據說要幾天才能恢復通車。」
「幾天?那我們要在這裡困幾天?」趙顯德急着問: 「沒其他路嗎?」
李科成說:「從景洪到勐臘只有一條公路,沒有之二。」
陳明說:「除了汽車,還有其他辦法嗎?」
李科成說:「當然有,那就是徒步行走。」
鄭娟搶着說:「那我們就步行。也好飽覽綠色明珠的風光。」陳明也說:「對!對!」
李科成說:「什麼對啊?從景洪到勐臘157公里,都在原始雨林中。而且一路上有十多座大山,還會遇上大象、老虎、蟒蛇等凶禽猛獸。」
鄭娟說:「副院長,只是你年紀大了,我們幾個倒不怕,157公里也不是太遠,凶禽猛獸也不真能遇上,能遇上也可讓我們開開眼界。」
李科成說:「我年紀大了?我是擔心你們,特別是你這個小丫頭。」
鄭娟說:「老首長,你擔心我嗎?毛主席說,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你不是要求我們吃苦,接受鍛煉嗎?這也算一次對我們的考驗吧。」趙顯德、陳明都說:「只要首長您不怕,我們就不怕。」
李科成哈哈笑起來:「我怕走路?想當年解放雲南時,我們從廣西南寧出發,一天奔襲180里路呢。從富寧打到昭通,2000多公里,我們都是徒步,還要打仗,還要搶救傷員。醫療隊到勐臘以來,我那天不行走幾十里?」
鄭娟堅定地說:「我們一定向老一輩學習,發揚光榮傳統,不怕苦和累。」
李科成微微一笑:「你們真願意徒步走到勐臘?」
三人向李科成立正丶行軍禮:「願意!」
李科成說:「從景洪到勐臘,只有三個地方可以歇息補充食物,一個是勐侖,一個是勐辛,一個是勐遠。除了這三個寨子,就是幾十里無人煙的原始雨林。這幾天正是雨季,一日三變,你們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三個年輕人說:「不管多艱苦,為了早日到醫療隊投入戰鬥,爬我們也要爬到勐臘。」
「那好吧。我們現在分工,鄭娟、陳明,你們倆個去車站,把我們行李領出來,只帶必要的背包和那包藥品,其他的全部裝進我那個大袋子里,請車站通車時給我們捎到勐臘,然後,你們在城裡準備點乾糧。小趙和我去縣武裝部,我們一件武器沒有,萬一路上遇着敵情和險情咋辦?我去找我的老戰友想想辦法。」
李科成說的他的老戰友,是景洪縣人民武裝部部長齊本義。因為,西雙版納州還受思茅地委、行署領導,還沒有設軍分區,景洪縣武裝部直屬思茅分區管轄。齊本義部長和李科成在抗日戰爭中是一個連隊的戰友,今年年初齊本義才從邊防團調過來,李科成還沒到景洪拜訪過老戰友哩。
李科成領着趙顯德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縣武裝部。齊本義一見李科成,高興得給李科成一個大大的擁抱:「哎呀,你咋到景洪來了?」
李科成將自己率思茅軍分區(62醫院)醫療隊赴勐臘工作的事說了,然後,話鋒一轉,說:「老戰友,我這次是到思茅接三醫大分給我們醫療隊的三名大學生,昨晚到的景洪,沒想到昨天一場大雨,使公路多處塌方,車輛不能通行。據車站說三五天、七八天恢復通車都難說,所以,我們決定徒步走到勐臘。」
齊部長說:「老戰友,步行到勐臘可是三百多里路喲,而且路途艱險。內部情報,蔣殘匪最近有竄犯活動,我正準備派人去勐臘邊防1團通報敵情哩。」
李科成說:「老戰友,我就想到路途不可預測的情況。我們4人都沒配備武器,萬一遇到敵情和兇險,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所以,特來向你求助。能借給我兩支步槍嗎?」
齊部長握住李科成的手,兩人進入部長室,趙顯德隨着。李科成對齊本義介紹說:「這位是我這次接的三個大學生之一,趙顯德趙醫生。」趙顯德向齊部長敬軍禮。齊部長握着趙顯德手說:「邊疆需要你們年輕人來守衛和建設。」
坐定,武裝部通信員端上茶,齊部長說:「請品賞我們阿瓦山的春茶」。
李科成是急性子:「茶當然是上品,我請援助的事你還沒答覆哩。」
「哎呀,你着急什麼?我剛才不是說,正要派人去邊防團去通報敵情嗎?你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拿起電話:「要軍務科。讓吳參謀來我辦公室。」
一會,一個20多歲的靑年軍官在門外報告。齊部長說:「進來。吳參謀,這是我的老戰友、62醫院副院長李科成,這一位是趙醫生。」
吳參謀向李副院長敬禮,又與趙顯德握手。
齊部長對吳參謀說:「景洪去勐臘的公路多處塌方,車輛不能通行了,只能徒步。敵情通報緊急,不能等待。你和牟班長作些準備,明天一早去勐臘邊防一團交換敵情,同時,護送李副院長他們4人到勐臘。路上一切行動聽從李副院長的指揮。把我的馬帶去,我這老戰友身體里還有彈片,年齡也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李科成忙說:「馬就不用了。」
齊本義對吳參謀說:「照我說的辦。」對李科成:「157公里,分三天走吧。第一天住勐辛,42公里,第二天住勐侖,50公里,第三天65公里,到勐臘晚一點沒關係。」
李科成說:「我也是這樣計劃的。」
齊部長又對吳參謀說:「告訴牟班長,帶衝鋒槍,你也帶一支步槍,手槍也帶上。三天行軍,你們去後勤科領一箱乾糧。」
齊本義對李科成說:「老戰友,借武器麻煩得很,雖然我倆是戰友知根知底,但借武器我是沒權力的,必須經分區批准。由吳參謀他們護送你們,既讓他們完成任務,又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甚好!甚好!」李科成說:「吳參謀,明天7點,我們在商務招待所等你們。」
齊本義拍拍李科成肩:「老戰友,多年沒幹上一杯了,今天在瀾滄江畔相會,不幹上一杯?」頓了頓,繼續說: 「拿這樣辦,小吳,把小會議室騰出來,鋪上兩張鋪,讓兩個男醫生住,在部長室鋪一張床,讓那女醫生睡。李副院長就和我打擠。大別山時,我兩睡一張床半年多。老李,讓趙醫生去把兩個醫生接來,我為你們接風洗塵。」
還有什麼說的,戰友情深,李科成就對趙顯德說:「就按部長說的辦,去把鄭娟、陳明接來,把東西帶來,把招待所房間退了。」
趙顯德急步離開武裝部。
齊本義又拿起電話:「後勤科,噢,陳助理員,你來一下。」
陳助理員很快到來,齊本義從口袋裡掏出20元錢,遞給陳助理員,交待說:「用8元買兩瓶茅台酒,其他的買點菜,盡好的買,特別是瀾滄江活魚和傣家牛乾巴。我請我戰友,不要粘公家一分錢的光。」
陳助理員說: 「這錢多了吧?5角錢一斤魚,1元錢一隻雞,1分錢一個蛋,那能用這麼多?」齊本義說: 「整豐富點吧,我們多年沒在一起了。」
趙助理員拿着錢走出部長室,李科成說:「讓老戰友破費了。」齊部長說:「說那些,我去勐臘,難道你不請我?」李科成說:「那感情好,只是勐臘不比景洪,雞都買不到一隻。」
兩戰友正嘮嗑着,趙顯德和陳明、鄭娟背着背包來了。他們三人有被子和墊子,李副院長只是一個簡單的挎包。
晚餐,齊本義把政委和副部長請來陪李科成。
兩瓶茅台酒,一輩子戰友情,大家互相敬酒,共話祖國的巨大變化。
晚上,齊本義與李科成同蓋一床被,回憶着20多年共同戰鬥和成長的經歷,暢談邊疆、邊防建設,展望祖國的未來和邊疆美好前景,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清晨,軍號響起,齊本義讓炊事班將包子丶稀飯端到會議室,對三個大學生說:「吃飽點,路上的事說不淸。」
早餐畢,吳參謀已牽着馬,與全負武裝的牟班長站在操場邊。齊本義、李科成兩戰友並肩朝操場走來,鄭娟、陳明、趙顯德跟隨他們後面。吳參謀向二位首長敬禮:「報告首長,可以出發了嗎?」李科成回頭看了看三個大學生,精神抖擻,雄糾糾,氣昂昂。他舒心地笑了笑,握住齊本義的手,說:「謝謝了!」
陳助理背着個背包跑來,齊本義接過背包,對李科成說:「要在路上過兩夜,你沒背包咋行呢?這背包借給你用這兩天,到勐臘後由吳參謀他們帶回來。」說著,將背包遞給吳參謀:「放在馬背上馱着。」李科成感動地緊緊握住齊本義的手:「你考慮得太周到了。再見。」齊本義向吳參謀一揮手:「出發!」
吳參謀牽着馬走在前頭,李科成第2,鄭娟第3,陳明第4,趙顯德第5,牟班長斷後。
離開景洪,走上小(勐養)景(洪)公跑,爬了一坡,下到平壩。李科成對陳明他們說:「昨晚從小勐養經過時是凌晨,又在救護車裡,你們都沒看到這裡的風景。小勐養是西雙版納的一個壩子。這裡傣族千百年來傳說,佛祖釋迦牟尼到景洪後,繞過勐養登上基諾山的曼坡時,回首眺望,發現還有一小塊地方自己沒有走到,於是驚呼「勐養囡!」——還剩下一小塊地方!(勐為地方,養為剩餘,囡為小。)於是這裡便有了勐養或小勐養之稱。
「呀!這一林子樹咋長在這壩子中?」鄭娟驚喜地叫了起來。李科成說: 「你們好好看看,這是一個樹林子還是一棵樹?」陳明走進林子中間,發現這樹林子其實是一棵樹。樹枝掉在樹下又長起一棵大樹,枝串枝,桿連桿,形成了幾十棵樹組成的林。陳明說: 「遠看是一個林,近觀是一棵樹。」
李科成告訴陳明: 「這就是獨樹成林,在西雙版納,這樣的景緻多了去。」鄭娟丶趙顯德也鑽進林子里查看,連聲說: 「稀奇!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樹。」
觀看一會,繼續上路。穿過壩子,有一傣族寨。李科成問鄭娟: 「你們看看這傣家房子像啥東西?」
鄭娟想了想: 「像架風車。」
陳明說: 「不對,像頂古人的帽子。」
趙顯徳抓抓頭髮: 「有點像戰國時那些大臣的帽子。」
鄭娟問: 「趙同學,戰國時,西雙版納歸那一國管?」一拍腦袋: 「副院長,我猜出來了,三國時蜀國丞相諸葛亮的帽子。」
「對了!對了!據說,諸葛亮率兵第五次擒拿孟獲就在西雙版納,那時老撾丶緬甸都屬孟獲統治,諸葛亮平定這個地方,有一天正在休息,傣族頭人來請示,丞相,我們房子怎麼建造啊?當時諸葛亮很累,有些不高興,就把頭上的帽子徃床上一丟,準備休息。身邊的人就對傣頭人說,丞相已說了,就照他的帽子做。於是,傣族千百年來的竹樓都是這個樣子。」
鄭娟聽了,連說: 「有趣!有趣!」
過了傣族寨,公路開始爬坡。吳參謀吆呵住馬,請李科成上馬: 「首長,這大坡有10多公里,請您騎馬吧。」
李科成笑了笑: 「吳參謀,我沒事,在勐臘醫療隊,一天走幾十里路,是常有的事。要爬大坡,我建議你們5個人的背包捆給馬馱着吧。你背着的那箱乾糧這麼重,早就該馬馱了。」
牟班長說: 「首長,我的背包很輕,我背得動。如果首長堅持不騎馬,我建議三個醫生的背包和那箱乾糧用馬馱着。」
李科成點點頭。牟班長就幫鄭娟丶陳明丶趙顯徳把背包和吳參謀背上的那箱乾糧捆在了馬鞍上。
吳參謀對三個軍醫說: 「醫生們,我們即將進入熱帶雨林。熱帶雨林里潛伏着很多危險,有蟒蛇、紅螞蟻、旱螞蝗、毒蚊,惹到那一個都要命。我們全程都順公路走,這樣安全。走公路也盡量走路中間,不要往邊上走。反正不通車,不用擔心車輛。」
李科成接過話頭:「吳參謀建議很對,必須照辦。另外,水壺裡的水要節約着喝,因為西雙版納的水是不能隨便飲用的,警防中毒。」
吳參謀說:「老首長講的有毒的水,就是山塘中、溝里那種水。有障氣,還有很多細菌,我們每遇到一股山泉,就會給你們燒開水灌滿水壺。」
走公路中間,有一個問題,有的公路段,兩邊的樹覆蓋不完公路,中午,太陽直射公路,連每一顆砂石都是滾燙的。走在上面,腳底板被燒燙得發痛。太陽又烈,中午氣溫高達35至40度。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幾把汗水。
中午1點,隊伍來到一座山頂,有10幾棟木架草房,牛、馬、豬、羊、狗等家禽家畜在寨中亂竄。偶爾見幾個婦女,她們裹綁腿、挽發高髻,頭上還戴有白厚麻布,後披翅長及肩部的披風尖頂帽,上身穿短衫,下身着短裙,光着腳。嘴中嚼食檳榔或用花梨木黑汁把牙染得黑黑的。講的話像藏語,非常特別。
鄭娟問:「副院長,這是什麼民族?」
李科成答:「這是我們國家還未定民族,他們自稱基諾人,或基諾洛克。漢語多音譯為「攸樂」,意為「跟在舅舅後邊」,加以引伸即為「尊崇舅舅的人」,解放前處於母系氏族社會,現在實行一夫一妻制。(註:1979年6月經民族確認,基諾族成為中國的第56個民族。)基諾洛克人自稱是諸葛孔明南征部隊的「丟落者」(因貪睡被遺留),後以種茶為生。基諾男子通常上穿無領無扣對襟黑白花格麻布褂,上衣背面正中縫上一塊方形紅布,上綉一朵美麗的太陽花(一說是孔明的八卦圖案),下身着白色或藍色寬大長褲或短褲,扎寬布腰帶。新中國成立前,多數男子頭頂留三撮頭髮:中以紀念武侯,左右以懷父母。有的說,左為父母留,右為自己留。男女均赤足,男女皆兩耳穿孔,內塞竹管、木塞,以耳孔大為美。基諾人以種茶為主,也種些莊稼,如稻穀、玉米等。基諾人一般住在山頂,出門就下山,回家必攀山。所以,女人們都穿超短裙。基諾人能歌善舞,聰明彪悍。」
鄭娟說: 「又漲一個知識。」
走過基諾山寨,下坡。有一處公路閃得很寬,邊上很少有雜草雜樹,兩棵闊葉樹下,還有幾塊大石板。山邊有用破開的竹竿從山頂上接到公路邊流淌着的水渠。這個環境說明,此處常有人歇足。
吳參謀說:「都中午一點了,就在這裡午餐,這水可飲。」止住馬,將馬鞍上的背包卸下來,放在石板上。給馬餵食丶喂水。對李科成說:「首長,請坐下休息,吃些乾糧,喝點水。」
牟班長從公路邊上撿些乾柴,搬來三個石頭,架成灶,用一個大磁口杯接上渠水,放在石灶上,點火燒水。吳參謀翹開乾糧箱,先給李科成奉上一塊,然後給陳明、鄭娟、趙顯德各分發一塊。又給牟班長遞了一塊,自己拿了一塊,說:「這餅乾三兩重,吃一塊,喝點水就飽了。當然,不夠的也可以添加。請各自看看水壺中的水,盡量喝光,然後把水壺交給牟班長,重新裝滿開水,到今晚住宿點還遠着哩。。」
吃了乾糧,喝了水,都說:「飽了飽了。」
下山,又爬山。來到塌方處。
小(勐養)磨(憨)公路才修通不久,開挖過的山基不穩,一下大雨,山體總往下垮。這一處垮方是一軟土,有三四個籃球場那麼寬,公路被覆蓋約200米。道班工人正緊張地施工,已將公路理出約一尺寬的路,人馬可以通過。李科成向施工人們打招呼:「謝謝了,你們辛苦了!」工人們說:「這裡我們挖開了一小條路,前面兩處,還來不及挖呢,不知你們能不能過去。」
那領班說:「解放軍要過路,我們有責任。刀依米,你帶上幾個人,跟隨解放軍同志,如果需要挖開,你們就要保證他們通過。」
刀依米帶着4個工人,走在李科成他們前靣。約行2公里,見一滑坡,比前靣經過的那塊塌方略小一些。但是,這一處是流砂,工人們清除一鏟砂,又流滿。吳參謀把綳腿紮緊,牽着馬試着走,流砂淹至馬膝蓋,馬走快一點還行。
吳參謀先把馬趕過流砂處,將馬背上的物件全卸下來,放在倒在公路上的樹枝上,放馬返回。向李科成喊:「首長。我放馬過來,你們一個個騎馬過來。抓緊馬鬃,馬要快奔才不致於陷住腿。」
李科成對陳明說:「你先過。」
陳明抓住馬鬃,馬飛速跑過流砂。
李科成對鄭娟說:「你騎過馬嗎?緊緊抓住馬鬃,雙腿緊緊夾住馬腹,身軀緊貼馬背。」
牟班長走上前來,說:「首長,我有個辦法,用背包帶將鄭醫生挷在馬鞍子上,就保險了。」
鄭娟揺搖頭說:「不用了。我能堅持住。」
李科成想了想:「牟班長說得對,這不是堅持不堅持的問題,安全第一,還是挷一挷。」
牟班長將背包帶解下來,讓鄭娟將一頭拴在腰上,另一頭固定在馬鞍上。吳參謀問:「準備妥當了嗎?」鄭娟說:「好了!」
吳參謀對着馬呼嘯一聲,那馬一昂頭,奮蹄飛過了流砂。
鄭娟只覺得一陣風,吹得脊背涼浸浸的。人就象失重一樣,隨着馬的躍蹄,如騰雲般箥起又跌下,幾次都差點穩不住,因有背包帶拴着,她才沒摔下馬背。
軍馬飛過流砂,鄭娟才敢睜開眼。
接着,趙顯德過來了。牟班長問李科成:「首長該行?」李科成答:「在戰爭年代經常騎,都有10多年沒騎了。」牟班長問:「用背包帶捆一下?」李科成答:「不用。」說著,一躍跨上馬背,隨着一聲呼嘯,軍馬騰起,李科成似乎又回到那戰火紛飛的年代,威風不減當年,任憑軍馬奔馳。
大家在軍馬幫助下,過了流砂地段。那幾個工人隔着塌方堆喊:「解放軍同志,前面兩處塌方較小,能過去。再往前10公里,有一處大塌方,那不屬於我們了,屬小勐侖道班,他們也正在突擊搶修,你們到那裡看情況吧。」
李科成向工人們揮揮手: 「謝謝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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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餘澤江,蒙古族,筆名:詹育。貴州省畢節市人。 1968年11月入伍,在部隊歷任戰士、衛生員、政治幹事、指導員、師政治部戰地新聞報道組組長、昆明陸軍學校政治教官。1985年4月轉業地方,歷任主任;局長、黨組(黨委)書記;秘書長等職。一生以爬格子為己任,著有長篇小說《三節草》《惜別鳳頸橋》《賢妻似鏡》《情已了》;記實文學:《淬鍊年華》《山路彎彎》《有故事的人生》等;主編和參與編輯有: 《畢節縣糧食志》《七星關區史志人物選》《密林一三九》《七星閃耀》《漫步沔魚河》 《絕壁宏圖》等大型文獻;成書有《澤江獲獎作品選》、《澤江散文集》等作品。曾任中華蒙古族歷史與文化研究學會副主任,《人民文學雜誌社》貴州省工作站作家。是貴州省散文學會會員丶貴州省寫作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