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回首自己的一生,喜歡把閃光點大書特書,進行很多文學性創作,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有的人卻正好相反,重溫自己走過的路,想到的都是總結與反思,彭德懷彭老總就屬於後面這種。
他1959年開始退居二線,有很多時間思考,66年再度遭到衝擊,此後經常需要寫材料。彭老總在生命垂危時刻,將自己主動寫和被動寫的內容,通通交給了侄女彭鋼。
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彭鋼又把伯父的心血交給黃克誠,在黃大將的全力推進下,《彭老總自述》於1981年末正式出版。
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彭老總對戰爭年代的勝利往往是一筆帶過,但對自己的失誤,卻進行了深刻的復盤,這個小細節,也是彭老總性格的最好體現。
他認為,自己生平有四大敗仗,正好各個階段都有一仗。那麼,分別是哪幾次失利?戰果又是如何呢?
一、土地革命的贛州戰役
1932年2月,「左傾」領導人決定奪取贛州,然後以此為中心向北發展,爭取革命在江西獲得勝利。彭老總被任命為前敵總指揮兼政委,率紅三軍團、紅7軍、紅4軍攻城。
由於紅軍沒有攻堅經驗,一開始就打得很不順利,本來想要架雲梯登城,可敵火力太猛,實在登不上去。
後來又改為爆破,仍然沒取得效果。炸南門之時還因技術不到位,導致城牆外塌,200多名衝鋒戰士不幸遇難。
打了半個多月始終沒拿下贛州,敵的增援又到了,紅三軍團反倒陷入被圍的困境中。幸好毛主席緊急將起義改編不久的紅五軍團調過來,彭老總他們才得救。
此戰紅三軍團傷亡高達3000多人,一師師長侯中英也不幸被俘遇害。這個結果讓彭老總愧疚萬分,幾十年後都念念不忘。
二、抗日戰爭的關家堖戰鬥
1940年10月下旬,日軍36師團岡崎大隊約500人對我根據地「掃蕩」,誤打誤撞來到了八路軍黃崖洞兵工廠並實施破壞。
該兵工廠是華北敵後最大的武器彈藥生產基地,對八路軍來說非常重要。所在位置是遼縣、武鄉縣、黎城縣的交界地區,已算我方腹地。所以彭老總決定吃掉這股敵人。
10月28日,岡崎大隊流竄到蟠龍鎮關家堖一帶,準備奪道武鄉退回沁縣。當時129師剛打完榆遼戰役正在蟠龍鎮休整,擁有絕對兵力優勢,彭老總的信心又增添了幾分。
10月29日,彭老總到達蟠龍鎮石門村,抵前指揮這場戰鬥。當晚做出部署:
386旅772團和總部特務團從關家堖東北、東南側攻擊;385旅769團從關家堖的西北側與前一路並肩攻擊;決死1縱由南向北推進,在關家堖南側對日軍的左翼進行牽制;新編第10旅由西向東封鎖日軍西逃之路。
關家堖的北面是斷崖,東西兩側都很陡,想要進攻只有南面的一條路。而關家堖南面有個地形類似的柳樹堖,都是山崗,互相可以掩護。
如果擁有足夠的火力,一通亂炸這幾百個日軍就沒了。可偏偏八路軍缺的就是武器,只能是靠指戰員們的浴血奮戰了。
10月30日凌晨3時,總部特務團率先突襲,本來很順利,但拿下前沿陣地後發現,日寇早在這裡布置了伏擊點,其強大的火力將特務團擊退。
凌晨4時總攻開始,先是炮兵對着關家堖發射了幾炮,隨後大部隊向兩個山崗發起衝鋒。
日寇也知道在平原地區只有被殲滅的命,因此他們將陣地當成救命稻草,進行頑強抵抗。同時他們還呼叫飛機支援,正在全力進攻的八路軍猝不及防,傷亡慘重。
八路軍曾幾度攻克了柳樹堖,但是因為經驗不足,又被日軍奪了回去。在進攻中,16團團長陣亡,772團反覆與敵進行白刃戰,打到下午被換下來時一營只剩下了6個人。
這麼大的損失,386旅旅長陳賡、129師師長劉伯承都曾勸彭老總暫時撤退。但彭老總的態度非常堅決:拿不下關家堖,就撤銷掉129師的番號,不論大小通通殺頭。
可惜,敵人的增援太快,八路軍阻擊部隊攔不住那5000日軍,最終只好撤出戰鬥。
此戰八路軍一萬多人未能殲滅約500人的岡崎大隊,自身傷亡還遠遠超過敵方的總人數,實在是一次慘痛的失利。
三、解放戰爭的西府戰役
1948年4月,西北野戰軍久攻洛川不克,便轉而進攻敵防備薄弱的西府地區,重點是攻取寶雞。
此處僅2000多名國軍駐守,但卻是胡宗南存儲糧食彈藥的中轉站,拿下之後可有效緩解西野後勤的壓力。
4月16日,四個縱隊跨過涇河,西府戰役打響。最初攻勢非常順利,10天內就接連攻克12座城鎮。26日,1縱和2縱成功拿下寶雞,繳獲眾多戰利品。
彭老總清點過後,發現物資足夠西野兩年所需,心中大喜。然而還沒等他開始運,敵人的反撲就來了。
這寶雞不僅儲備了胡宗南的補給,還有馬家軍的。所以第一時間就讓兒子馬繼援率整編82師前來會攻寶雞。
多出一路敵人,西野多承受了很大壓力。6縱在長武、彬縣一帶被馬家軍整82師打退,4縱扼守的扶風和岐山也被胡宗南麾下裴昌會兵團突破。
裴昌會兵團來了5個整編師,加上機動性強的馬家整82師,光憑西野4個縱隊難以抵擋,彭老總只好下令撤退。
然而跑回根據地這一路也不順利,西野4縱沒能完成掩護任務,導致野司一度陷入險境,最窘迫時,敵人跟彭老總都身處一個村子、彭總甚至做好上山打游擊的準備。
幸好,賀老總及時派出部隊接應,敵人不敢再追。
整個戰役下來,西野傷亡高達1.5萬人。當時起總兵力總共才75000人,一下子損失了五分之一,元氣大傷。
四、抗美援朝的第五次戰役
此役算是我軍對外作戰最大的失利,志願軍60軍180師被打得很長一段時間都失去了戰鬥力。
最開始在進攻階段打得還不錯,一度衝破了敵北漢江防線,逼得敵人連連後退。但由於後勤難以為繼,只好下令撤退。
1951年5月21日,志願軍司令部給全軍下達命令,要求統一在23日晚向北轉移。
但是,全體命令發出去後,志司又單獨給39軍下令,讓他們提前一天、於22日黃昏開始後撤。理由是道路擁擠,怕數十萬大軍集體行動會發生擠壓事件。
如果先前沒有規定統一撤退時間,那讓各部有序轉移沒有任何問題,但命令都發出去了,卻還讓其中一支部隊先走,這就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
第三兵團有樣學樣,讓麾下的15軍提前一天走了。當時63軍、180師、15軍位於一條阻擊防線上,15軍一走,180師左翼門戶大開,唯一的倚靠就只剩右翼的63軍。
5月23日下午,63軍也走了,還沒跟180師打招呼,使得180師成整個志願軍的突出部,被隔在了北漢江以南。
由於第三兵團下了命令,要求各部堅守原地,等傷員運走後才可以撤離。180師就機械地執行,一直到三面都被合圍才匆匆渡過北漢江。
過江之後,180師本來有機會走,但第三兵團再次致電,要求他們堅持到運完傷員,基本就斷絕該部的生機。
雖然60軍軍長韋傑幾次想要接應,但機動性更強的美軍每次都把援兵打退,最終韋傑砸毀電台分散突圍。入朝時擁有11300人的180師,戰後歸建時就僅剩下近4000人。整個第五次戰役,志願軍傷亡更是高達7.5萬人。
當然,彭老總指揮過的勝仗肯定要更多,只是,功績在他眼裡微不足道,反而這些失利,讓他反思、愧疚。
沒有常勝的將軍,對於自己不完美之處毫不迴避,這個心境,已遠超太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