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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將罪犯康小八壓上來!」
往日里十分寧靜的頤和園,今天一反常態地熱鬧起來。隨着侍衛隊長的一聲大喊,一名衣衫破爛的男子被囚車緩緩推入園中。
面對着御林軍明晃晃的大刀與長槍,這個名叫康小八的男人卻並無半分懼色,反而將頭高高抬起,兩雙色眯眯的眼睛在後宮嬪妃們的身上遊走。
稍作打量後康小八更加肆無忌憚,甚至將目光聚焦在了園中正坐得太后慈禧,張口笑道:
「這個婆娘臉太長,不像人更像條狼!」
「大膽賊人!看我不把你的舌頭割了!」御林軍隊長呵斥着正準備向前,卻被慈禧伸伸手示意停下,她張口問道:
「告訴哀家,如今天下太平正逢盛世,為何要做搶劫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慈禧
「太平盛世?我呸!我不止要截皇杠,還要玩你們這些後宮的娘娘!」
聽到康小八的話後慈禧臉色大變,當即下令以凌遲極刑處死康小八。
那麼這個混不吝的康小八究竟為何要一再激怒慈禧?他又是搶了什麼樣的東西,竟然被壓到頤和園中審判?
莽漢劫皇杠 只為萬人敬仰
在古代「皇杠」一般是指各地大臣們獻給皇帝的奇珍異寶,也代表着各地方繳納的財政漕銀。而這個康小八,就是看中了清廷的財政收入,在酒樓里喝得大醉跟眾人吹噓,說自己決意要效仿程咬金與尤俊達,通過劫皇杠來讓康小八的名號青史留名。
在四下打聽後康小八得知,最近有批南方運來的漕銀即將送往紫禁城,名為補充國庫但實際上都進到了老妖婆慈禧和她手下那幫貪官污吏們的囊中。看着自己身邊這些百姓們過得清貧日子,康小八的心中就愈發不滿,略一策劃後,他便拿上武器準備埋伏在進京的路上。
但在路上康小八竟碰到了一位遠房表弟,他跑得滿頭大汗一臉着急說道:「哥啊我可算找到你了!姨媽她不行了這幾天不吃不喝的,快跟我回去見一面吧!」雖然康小八平時是個混不吝的傢伙,但對母親卻十分孝順,此次出來時間已久,聽到消息後他更是心急如焚。
康小八一邊詢問着母親的近況,一邊跟着表弟搭乘馬車返回東皇莊,但表弟的表現卻有些異常,母親的身體、為什麼發病都講不清楚。但康小八並未多想,可能是表弟一時心急。
等返回到位於東皇莊的家中時,天色已經漸晚,天邊僅剩一抹殘陽搖搖欲墜。康小八急忙推開家門,每個屋子各找一遍卻沒有找到母親的行蹤。這時表弟從身後走來,見康小八着急的樣子說道:或許是被接到我家養病,表哥你且歇息,我去去就來。
回到熟悉的家中康小八也逐漸放鬆警惕,去了碗水坐下喝着,但靜下來後他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妙。太安靜了,不止是自己家裡周圍的各個鄰居家也都沒有一點聲音傳來。隱約的不安讓康小八將手摸向腰間,那是一把日本產的左輪手槍,最能給他安全感。
但此時的外面已經燈火通明,黑壓壓的官兵手中高舉火把將康小八家圍得水泄不通。「罪人康小八妄圖搶劫漕銀,我乃形意拳大師尚雲祥,今奉朝廷之令前來捉你歸案!」康小八心頭一驚,定是自己在酒肆和街上打聽時被人盯上。
檢查了槍中彈藥,康小八一咬牙想要從後門殺出去,卻不想一推門烏泱泱的火銃正對面門,給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的表弟吃裡扒外,如今劫皇杠不成難道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
但乖乖投降可不是康小八的風範,他舉起手將左輪槍緩緩放到腳下,同時向著官兵頭子擺出請教的姿勢。康小八心裏想着:被打成篩子死相太過難看,日後也傳不出我康八太爺的美名,還不如打倒幾個清廷走狗,縱使被抓也能落個好漢架不住人多的名頭。
而康小八萬萬沒想到,與他對陣的此人竟是形意拳當代傳人尚雲祥大師,雖然憑藉著自己身材瘦小、行動靈活、且對家中環境更熟悉的優勢,讓他可以通過輾轉騰挪規避傷害,但隨着體力的消耗終究是慢了下來,被尚雲祥用形意拳捉拿歸案。
眾人本以為將康小八壓入大牢後,不久便會被秋後問斬,卻沒想到三大衚衕的妓女主動上大牢里來陪康小八,每隔幾天還都會有人送來酒肉進行探望。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最終被小太監傳到了光緒帝的皇后隆裕耳中,並經過了幾次三番的添油加醋。
久在深宮之中的隆裕皇后哪聽過這樣刺激的故事,康小八的劫富濟貧、敢作敢為讓她神往,心中也不禁好奇起來:這個康小八莫不是程咬金再世,那可真是我大清的福分了。想到此隆裕皇后便傳旨下去:「好生招待康小八,過得幾日由老佛爺御審。」
在得到皇后旨意後,康小八的事迹在各個茶館酒肆傳得更加沸沸揚揚,甚至有說書人專門以康小八為題,進行連天的講解……
劫富不濟貧 好以作惡揚名
一切還要從慈禧的專政和清廷的腐敗說起,在以慈禧為首的封建統治者階層來看,生活富足理應國泰民安,但對於尋常百姓來說苛刻的賦稅、貪官的壓迫,無一不讓人窒息。而這個時候,天津衛卻出了一個「俠盜」,據說專搶那些無惡不作的富人。
其實這個康八太爺就是康小八,本名叫吳禿子,小時候因為被家裡窮過繼給了位於北京東皇莊的康家便改姓為康。起初康小八本是個莊稼漢,家中還有3頭毛驢可以出去幫工掙錢。可他從小就是個愛出風頭鬥狠的人,不愛讀書更不愛種田,到處惹是生非。
就這樣廝混得久了,康小八反而靠着逞強打架有了名氣。這時附近的一位地主看中了康小八的能耐,覺得他不僅膽子大身手還敏捷,就花真金白銀顧了康小八做自己的貼身保鏢,每次出遠門都會帶上他。
一來二去,康小八既遂了自己的願,再也不用種地耕田還有錢拿;二來地主也看到了康小八的能力,每次遇事都能及時擺平問題,心中的信任也逐漸增加。於是乎還專門託人從日本買來了一把左輪手槍,本是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卻沒想康小八拿着槍更加耀武揚威。
這時身邊人開始提醒地主:康小八本就好爭強斗勇經常跟人打得頭破血流,有了槍指不定干出什麼事,到時候一問槍是地主的,定罪也跟他脫不了干係。聽到這話地主也嚇得一激靈,趕忙尋了個由頭找到康小八想要把槍討回。
這樣拙劣的借口自然被康小八一眼識破,他冷笑着看着地主,張口說道:放心老頭兒,我又不找你麻煩,只要有人找你麻煩,我就用槍給他麻煩!
聽到這樣的回答看着康小八的表情,地主只能惺惺離去。卻不想本次要槍之事讓康小八感覺到不被信任,也給地主招來了危機。
自上次要槍後地主好一陣沒敢與康小八聯繫,直到有個外地的大單需要出遠門,才不得已請康小八出山。
但地主一路的客套話和笑臉並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康小八愈發覺得他假模假式滿是心機,並在返程途中在自己的帶領下,故意路過大片一人高的莊稼地。
眼見四下無人,砰砰幾槍過後地主和他的僕從們就此一命嗚呼,此次財物也被康小八盡數掠走。
殺人越貨後,謹慎的康小八先是在周邊村落里住了一陣子,不斷打聽着城裡的消息。直到得知沒人通緝自己時,他才又大搖大擺的回到了京城。
至此之後康小八的行事作風便愈發狂妄,有了進口手槍的加持,也讓道上沒人敢與他作對。甚至一度出現了當康小八路過時,兩側的市井混子都要低着頭恭恭敬敬的讓道,還得齊聲高呼「八太爺威武。」這樣的待遇也讓康小八逐漸飄了起來。
隨着名氣水漲船高,康小八手下也集結了不少法外狂徒,從此以後正式以打家劫舍為生意。而人們之所以傳出康小八隻劫富人的美話,也只是因為康小八看不上窮人家裡的破銅爛鐵,心高氣傲的他要搶就要搶獨門大戶。
但這也並不代表康小八對普通百姓十分包容,有一次康小八去附近城裡的店裡剃頭,卻聽見理髮匠和一位顧客聊起了自己。
你聽沒聽說康八太爺?知道,那小子不是個東西。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地討論了起來。等兩人說完後康小八站起了身問道:
「那你倆認不認識康八太爺?」兩人紛紛搖頭說不認識,看着康小八陰沉的表情,理髮匠心中頓感不妙。
「看清楚,你康八太爺長這樣!」康小八怒吼着掏出左輪槍,理髮匠與說閑話的顧客應聲倒地,只留下一旁另一位顧客被嚇得渾身發抖。此時的康小八早已殺人不眨眼,他來到另一位顧客身旁說道:今天你嘴上留德我饒你一命,傳出去以後再有人膽敢如此,這就是下場!
從此之後江湖上再無人敢非議康小八,但康小八心中的不信任感也日漸增加,手下的那些兄弟本就是些地痞流氓與作惡多端之人,讓他更不敢重用,甚至因為自己的疑慮槍殺了好幾位小弟。
這群烏合之眾逐漸也明白了康小八的想法,一個個悄悄離去,從此又只剩下康小八一人繼續為非作歹,並且野心越來越大甚至到了劫皇杠的程度。而這一舉動確實為他帶來了更多的知名度,但同時也導致了自己的毀滅。
俠盜變黑鼠 慈禧怒判極刑
就在北京城里的街頭巷尾都在不斷議論着康小八時,另一邊後宮裡的太后慈禧也聽隆裕皇后為她講述了這位「俠盜」的事迹,當然也是經過了許多添油加醋。而剛好最近南方的漕銀安全到了國庫,她老人家最近正高興,當即便決定頤和園裡御審康小八。
當消息傳到牢里後,就連獄卒都開始給康小八道喜,這讓康小八有些摸不着頭腦,在獄卒的解釋下才明白:原來慈禧這老妖婆雖然荒誕無度,但卻信佛還以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自居,此次御審只要康小八能說些好話,順着慈禧的話來,不僅能被赦免說不定還能封賞。
慈禧
眼見康小八不信,獄卒又開始給他舉起例來:你看楊乃武與小白菜被誣陷通姦殺夫,那麼大的案子鬧了那麼多年,本是死路一條,還不是被老佛爺一句赦免就給放了。你想想150多名六品的官都被革職了,那民間上下感恩戴德的都快把老佛爺給供起來了。
只要康小八能按着這一路數來,保准也能有不少好處,因此獄卒們都提前巴結了起來。但聽到這個消息康小八卻顯得悶悶不樂,自己與形意拳的大師交了手,經常好酒好肉的送來吃着,只要如期問斬,自己也能成功留下美名。
卻不想突然殺出來個太后御審,還是康小八最討厭的慈禧老妖婆。聯想着獄卒們說的那副諂媚樣子,康小八便覺得一陣噁心,要讓自己昧着良心對慈禧點頭哈腰的,那還不如讓他去死!康小八一想到此便開始大罵起來,都怪慈禧這個妖婦壞自己的美名。
要知道康小八從小便喜歡出風頭,從他跟人爭強斗勇打架鬥毆,到集結起散兵游勇進行劫掠,乃至最後揚言劫皇杠都是為了他那個「康八太爺」的響亮名頭。
獄卒見此十分不解,但也不敢讓康小八再這樣罵下去,趕忙去請教牢頭這下該如何是好。要知道如果御審前康小八仍這樣滿嘴胡言,老佛爺怪罪下來說不定他這個小卒也人頭難保。
但當牢頭被獄卒帶着過來時,卻發現康小八此時安靜得不行,那張嚇人的黑臉都顯得溫順了起來。原來就在獄卒走後,罵了一陣的康小八冷靜下來,他忽然發現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能夠當面找慈禧的樂子,那這不得把他「康八太爺」的名字記在英雄史上。
於是乎,就在康小八一口一個「皇恩浩蕩、老佛爺就是觀音菩薩轉世,來人間救苦救難……」的馬屁聲中,御審的日子定了下來。
為了確保康小八真心悔過也為了自己的烏紗帽,刑部甚至專門給他上了一堂宮廷禮儀課,不過是在大牢里。教授了康小八在見駕的時候眼睛要往哪兒看、回答問題的時候敬語要怎麼說,但這些通通都被康小八當作耳旁風,左耳朵剛進右耳朵就出了。
到了御審這天將地點定在了頤和園,慈禧帶着後宮的妃子們在帘子後面靜靜觀望着。隨着「將嫌犯壓上來!」的宣告聲,康小八在木質的囚車中被緩緩推了出去。而帘子那邊的慈禧與隆裕皇后在見到真人時卻愣住了,臉色十分難看。
在她們設想中的俠盜義士不說要像秦叔寶那樣滿臉英氣,最起碼要像程咬金那般勇武過人。卻沒想本就黑瘦的康小八經過這些天的牢獄顯得更加邋遢,猥瑣的就像一隻黑耗子。
而且他那賊溜的眼睛還不停地往帘子後面望着,大膽地打量着後宮嬪妃們的身段,還不時伴着猥瑣的笑容,這讓慈禧更加失望,壓着心頭怒火冷冷看向隆裕皇后,而隆裕此時自知犯了錯,也低下頭去不敢與慈禧對視。
另一邊的康小八卻耐不住性子,一反在牢中低眉順眼的樣子,他狂妄的大笑道:「太后不是要來御審嗎?怎地叫我過來反而不敢審了?把頭偏過去是怕你爺爺做鬼了認得你嗎?!」
聽到這裡慈禧再也壓不住心中怒火,有眼力見的太監趕忙將垂簾拉開,慈禧怒罵道「你個刁民不感激皇恩浩蕩反而放此厥詞,狗一樣的還敢學程咬金劫皇杠?!」
此時怒火攻心的慈禧顧不上形象,只想將眼前這個黑耗子痛罵一場,卻沒想正中了康小八的下懷。
「我看你個妖婆臉長得像匹狼,爺爺我不僅要劫皇杠,還要睡你們後宮的娘娘!」話音剛落御林軍的槍尾便狠狠地打在康小八的臉上,雖然鼻血橫流但康小八仍狂妄地揚天大笑。
「拉下去凌遲處死!」慈禧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樣,宣告了康小八的死刑。
幾天後當康小八被凌遲的那天,有近萬人都擠滿了街頭,大家都想看看這個傳聞中敢於跟慈禧叫板的漢子究竟長什麼樣。很快被脫去衣物的康小八被按在台前,一刀一刀被活活剜去,而他始終緊咬着牙一聲不吭,就這樣挺了3700多刀。
在康小八斷氣後,早已乾旱多日的京城下起連天大雨,百姓們議論紛紛:有說康小八死的冤這是老天爺落淚,也有說這是清廷做了件好事被上天表彰。而這一切都被外國記者紀錄了下來,最後迫於壓力讓清政府就此廢除了凌遲處死這一極刑。
雖然康小八早已隱入了歷史的塵煙中,但關於他的故事卻從沒停止,不僅故事越傳越神,傳出了他曾憑藉輕功夜入皇宮採花,被改編成了豫劇曲目《東皇莊》;還讓著名文學家老舍先生專門為他寫了一部《八太爺》的著作。
康小八其人究竟如何?在那樣黑暗的年代裏我們不太好評判。不過敢於和以慈禧為首的封建獨裁勢力作對、面對特赦不肯低頭、承受3700餘刀的活剮一聲不吭,足以讓世人看到他身上的狂妄與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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